红楼梦里的中秋节

文摘   2024-09-17 11:28   海南  


又是一年中秋节。

平时生活也没啥仪式感,因此对中秋节还在外飘零倒也没啥伤感。


《金瓶梅》一书很奇怪,书中大大小小的节日写了上百次。但翻遍全书,硬是没写过一次中秋节。


大概是兰陵笑笑生认为西门庆不配过中秋节这样美好的节日吧!


倒是《红楼梦》中反复过中秋节。脂砚斋评红楼梦用中秋诗起,用中秋诗收,又用起诗社于秋日。所叹者,三春也,却用三秋作关键。



一  中秋诗起


前八十回明里暗里写了多个中秋。中秋诗起便在第一回。


贾雨村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于是对天长叹,高吟一联:


玉在椟中求善价  钗于奁内待时飞


喝到七八分酒意后,狂兴不禁,又对月寓怀口号一绝:


时逢三五便团圆  满把晴光护玉盘
天上一轮才捧出  人间万姓仰头看


自这个中秋起,便开启了贾雨村开挂的前半生:先知府,到后来补授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



二  暗写中秋


这是红楼梦里的第二个中秋节,不过没明写。

贾敬寿诞,贾珍请贾母看戏。说这个时候天气正凉爽,满园子的菊花又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着众儿孙热闹热闹。


贾母没来,王夫人来了,问起秦可卿。贾珍老婆尤氏说:“他这个病,病的也奇。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顽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到了二十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也懒待吃东西,这将就有半个多月了。”


上月这个中秋节具体怎样过,没有明说,但贾母都顽到半夜,那自然是女眷赏月看戏,男宾饮酒作乐了。


这个中秋节前后宁国府天香楼上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故事。



三  又一暗写中秋


贾政点了学差,八月二十日起身。


这之前几天,史湘云家里打发人来接他。只是眼泪汪汪的,见有他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曲。


对送出二门外的宝玉悄悄嘱咐:“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些,打发人接我去。”

至于是中秋节前还是节后接回家,书中并没有说。如果是在节后,那史湘云能在贾府过一个快乐的节日了。


这位出生于王侯家的小姐,幼年时变成了孤儿,也只有来到贾府,她才能享受一段美好的时光。黛玉没来之前,她在贾府生活了好几年,与宝玉同吃同住,深受贾母宠爱。这应该是她童年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也只有在贾府,她才能展现出她天真烂漫的一面,敢于真名士真风流,大块吃鹿肉,大口喝酒,醉卧芍药花。


那个“二哥哥”张口就叫成“爱哥哥”的湘云,在这个中秋节后,也逐渐难逃“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命运。



四   可着头做帽子的中秋


 贾母在听说江南甄家抄没了家产,回京治罪后说“咱们别管人家的事,且商量咱们八月十五日赏月是正紧。”而且不听王夫人“园里空,夜晚风冷”的劝阻,执意要去大观园里赏月。她不知道大观园中秋节前夜因绣春囊事件被抄检了。


这个中秋,与往常相比,首先是人少了很多。病倒的病倒,走的走。贾母便破了规矩,让丫鬟们和主子坐一起。


在盛饭时,给尤氏添的是下人吃的米饭。

贾母问:“你怎么昏了,盛这个饭来给你奶奶?”
      

下人回答:“老太太的饭完了,今日添了一位姑娘,所以短了些。”


鸳鸯也忙着打圆场:“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要一点富余也不能的。”


王夫人连忙回道:“这一二年旱潦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按数交的。这几样细米更艰难了,所以都可着吃的多少关去,生恐一时短了,买的不顺口。”


贾母笑道:“这正是巧媳妇做不出无米的粥来。”众人都笑起来。
        

贾母也只好强颜欢笑,抹过这一节。这么大个家族,吃的米饭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一点富余都没有。这也应了前面冷子兴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五  祖宗都看不下去了的中秋


因为有孝在身,贾珍十四日夜便在汇芳园中丛绿堂上,带领妻妾,先饭后酒,开怀赏月作乐。将一更时分,真是风清月朗,上下如银。


那天将有三更时分,贾珍酒已八分,大家正添衣饮茶,换盏更酌之际,忽听那边墙下有人长叹之声。大家明明听见,都悚然疑畏起来。


贾珍忙厉声叱咤,问:“谁在那里?”连问几声,没有人答应。尤氏道:“必是墙外边家里人,也未可知。”


贾珍道:“胡说!这墙四面皆无下人的房子,况且那边又紧靠着祠堂,焉得有人!”一语未了,只听得一阵风声,竟过墙去了。恍惚闻得祠堂内槅扇开合之声。只觉得风气森森,比先更觉凉飒起来。月色惨淡,也不似先明朗,众妇女都觉毛发倒竖。


贾珍酒已醒了一半,只比别人撑持得住些,心下也十分疑畏,大没兴头起来。勉强又坐了一会子,就归房安歇去了。


宁国府的这个中秋节活活给过成了中元节。贾珍的一味高乐,连祖宗也看不下去了!




六  荣国府的中秋节


宁国府十四日过了中秋节后,便是十五日荣国府中的中秋节了。


 贾母说赏月还是在山上好,于是一家人都到了大观园中的凸碧山庄。男女两桌人都没坐满,只好让几个未出阁的三春来主桌凑数。贾母让击鼓传花讲笑话。



1  贾政的笑话


贾政见贾母喜悦,只得承欢。因笑道:“一家子,一个人最怕老婆。”才说了一句,大家都笑了。因从不曾见贾政说过这样话,所以才笑。


贾政又说道:“这个怕老婆的人从不敢多走一步。偏是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买东西,便遇见了几个朋友,死活拉到家里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日才醒。后悔不及,只得来家陪罪。他老婆正洗脚,说,‘既是这样,你替我舔舔就饶你。’这男人只得给他舔舔,未免恶心要吐。他老婆便恼了,要打,说,‘你这样轻狂!’唬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说,‘并不是奶奶脚臭,只是昨晚吃多了黄酒,又吃了月饼馅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说的贾母与众人都笑了。


2  贾赦的笑话


      复行起令来。这次贾赦手内住了,只得吃了酒说笑话,因说道:“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这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如今用针灸之法,针灸针灸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甚远,怎么就能好呢?’婆子道,‘不妨事。你可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众人听说,都笑起来。


贾母也只得吃半杯酒,半日笑道:“我也得这个婆子针一针就好了。”

两个儿子的中秋笑话貌似也没能让贾母真心笑起来。

       



七  中秋诗


黛玉见贾府中许多人赏月,贾母犹叹人少,不似当年热闹,又提宝钗姊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赏月等语,不觉对景感怀,自去俯栏垂泪。湘云一人宽慰他。


两人从山顶上的凸碧山庄来到了山脚下的凹晶溪馆赏水月。


 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上下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之内。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两人听着笛子联句:


中秋夜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


三五中秋夕,清游拟上元。

……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

钟鸣拢翠寺,鸡唱稻香村。

有兴悲何继,无愁意岂烦。

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

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


湘云听到冷月葬花魂句后叹道:“

诗故新奇,只是太颓丧了些。你现病着,不该作此过于凄楚奇谲之语。


 这时妙玉突然出来,“我听见你们大家赏月,又吹的好笛,我也出来玩赏。这清池皓月,顺脚走到这里,忽听见你两个联诗,更觉清雅异常,故此就听住了。只是方才我听见这一首中,有几句虽好,只是过于颓丧凄楚。此亦关人之气数而有,所以我出来止住。
      
妙玉是红楼梦中神秘的存在,她截住黛玉湘云的联句,自己续后面的十三韵,她是想翻转过来的。可她又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做主,她又哪有能力反转别人的命运呢!

(全文共计2908字,阅读约需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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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驴邓小闲,勉得一闲。闲来与大家一起读读金瓶梅。一起认识天下第一奇书,一起了解天下第一奇书;一起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一起摘掉它“淫书”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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