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法人》杂志全媒体记者 惠宁宁
随着股市回暖，在社交平台上，各类财经博主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他们利用短视频、直播等形式，声称自己能够准确预测大盘走向，向投资者传授炒股秘笈、推荐股票，甚至有人开设付费课程、带盘操作。然而，这些博主的专业素养和预测能力参差不齐，甚至有些原本与财经无关的网红也混入其中。他们被股民们形象地称为“黑嘴”。股市“黑嘴”的存在，让不少投资者深受其害。
近日，接受《法人》记者采访的行业专家及法律人士深入剖析了股市“黑嘴”的种种乱象，并提出实用的防范与监管建议，帮助投资者避开陷阱。
“黑嘴”横行
国庆节前，一系列利好股市的政策，让看涨资金瞬间涌入股市，很多散户以及投资小白们蜂拥入市。然而，在缺乏一定专业知识的情况下，仅通过短视频和网络直播的“指导”，盲目投钱甚至借贷加杠杆的人不在少数，最终“高收益”化为泡影。
“00后”的李可（化名）刚参加工作不久，为增加收入一直在互联网上寻找做副业的机会。随着身边谈论股市的人越来越多，又听信了网上一些“专家”的推荐，他也忍不住开户买股，结果5万元本金全交了“学费”。
“股市有回暖迹象时，‘黑嘴’更加活跃。”天使投资人、互联网专家郭涛认为，近期股市行情吸引了很多投资者的关注和参与，为“黑嘴”提供了更多的操作空间和获利机会。同时，信息不对称也为“黑嘴”滋生提供了土壤。此外，一些“黑嘴”可能与某些机构或个人存在利益关联，通过推荐特定股票或提供虚假信息获取佣金或其他形式的回报。
很多博主打造拥有高学历或金融机构工作背景的投资专家人设，分享盈利战绩、开直播分享炒股技巧、预测投资分析意见，再吸引散户或新入场的小白关注，最后收取会员费跑路。
记者梳理发现，有的“黑嘴”通过直播间发布虚假广告，利用“稳赚不赔”“内部消息”“投入大、盈利高”“大师指点”“权威发布”等话术吸引投资者上钩，引导其下载App。在受害人小额投资时让其获利并成功提现，而当受害人投入大量资金后，则关闭App提现功能，携款跑路。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有投资人通过网络平台加了“投顾公司业务员”，在对方不断鼓吹高额收益下而缴纳了服务费、趁红利来临时“上车”，而一旦股票亏损便“升级服务”。最终，投资人陷入连环套；还有投资人接到电话，对方自称任职某投顾公司，可以推荐优质股票。很多投资人持续观察数天后发现对方推荐的股票都有所上涨，便大批量购买相关股票，但最终股票大幅度亏损。
“80后”李元一（化名）是一位老股民，入市已有五六年，一有时间，他就研究股票。“一开始，我也会听网上一些主播的课，但听多了，发现不靠谱。”他告诉记者，他身边就有朋友听“黑嘴”荐股被坑。李元一介绍，他的朋友刚开始是听某荐股名嘴分享一些炒股技巧，后来尝试购买了其推荐的股票，赚了一些钱。随着对“黑嘴”的信任度加深，“那位朋友投入越来越大，最后亏了20多万元”。
近日，北京雍文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主任李晓松对记者表示，从心理层面来讲，这些“专家”“投资顾问”利用了投资者常见的情绪和心理波动影响其投资决策，进而达到“割韭菜”的目的。其根本原因在于投资者缺乏投资经验和专业知识，和市场经营者之间存在着信息不对称，无法及时准确分析市场趋势。在此基础上，股民更容易听信所谓“专业人士”的分析，被乐观情绪和逐利心理驱动，或者受到从众心理影响，跟随大众做出投资行为。同时，市场中也存在着幸存者偏差，股民更愿意相信其已接触到的获取收益的信息，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幸运儿”，而忽略损失和风险。
“黑嘴”收割流量涉嫌违法
股市“黑嘴”常以“内幕股将有大动作”“某某游资已到位”等说辞，诱骗经验较少的中小投资者跟风买入。他们通常夸大收益、制造恐慌情绪、利用名人效应或者伪造的成功案例增加话术可信度和影响力。他们还会以提供独家资讯、内部消息等收取高额服务费，但实际上这些所谓的“内幕”往往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郭涛认为，股市“黑嘴”无论是荐股还是提供咨询服务，只要有人相信并跟随操作，他们就可以从中获益。部分“黑嘴”甚至可能通过发布虚假信息影响股价波动，从而达到操纵市场的目的。还有一些人可能是想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个人影响力，以便在未来开展更多的商业活动。
近日，抖音安全中心发布《抖音关于打击“非法荐股”等非法证券活动的处罚公告》，“股海才子阿名”“苏苏123”等博主均因“非法荐股”的严重违规行为被封禁账号。记者了解到，近一个月内，包括开设直播间荐股，通过视频分享炒股技巧、锁定牛股、推荐黑马股等吸引眼球的，或者通过内容暗示私信群聊等形式发布解盘、送资料、加群指导等诱导用户到站外进行非法荐股的，平台和监管部门都在加大治理力度。
从法律层面看，这种误导性营销不仅可能违反《证券投资顾问业务暂行规定》中的相关条款，严重者甚至涉嫌多种刑事犯罪。
近日，福建省福州市鼓楼区人民法院通报网络大V无资质荐股牟利获刑案例：被告人吴某某从1996年开始炒股，2009年，他自认为炒股多年且水平较高，于是在某网站注册账号，开始在上面发表文章，谈论一些大盘的走势及趋势的看法，吸引了不少粉丝。之后，他与某网络公司（另案处理）合作，在该网站开通股票交流圈子，并担任圈主（又称“大V”），向付费进入圈子的用户提供证券投资分析、预测或建议等有偿咨询服务，同时在圈子里进行网络直播，解答用户提问。另外，用户需支付每月约520元 （该金额不同时期会有所变化），才可进入观看直播、跟圈主互动。几年下来，吴某某通过在类似圈子中进行网络荐股，违法所得达1200万余元。经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福建监管局认定，吴某某在此期间并未通过中国证券业协会组织的证券投资顾问专业能力水平评价测试或证券分析师专业能力评价测试，无从事证券投资咨询业务的资质。2022年9月22日，吴某某到公安机关投案，并退出违法所得270万元。最终，吴某某因犯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四个月，并处罚金1300万元，同时追缴全部违法所得。
治理“黑嘴”，光有封号还不够。李晓松告诉记者，证监会对于投资顾问服务具有严格的监管制度，任何机构或个人就证券市场、证券品种的走势，投资证券的可行性，以口头、书面、电脑网络或者中国证监会认定的其他形式向公众提供分析、预测或建议，必须先取得中国证监会授予的证券投资咨询业务资格证书。“对于利用虚假或者不确定的重大信息，诱导投资者进行证券、期货交易，对证券、证券发行人、期货交易标的公开作出评价、预测或者投资建议，同时进行反向证券交易或者相关期货交易等行为，还可能涉嫌非法经营罪，编造并传播证券、期货交易虚假信息罪，诱骗投资者买卖证券、期货合约罪等。”李晓松说。
构建高效协同监管机制
规范市场的稳定有序发展需要多方面共同努力，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才能更有效地打击和惩处股市“黑嘴”。治理“非法荐股”和股市“黑嘴”引发的问题，涉及证券监管机构、公安机关、网络信息办公室和检察机关在内的多个部门。天达共和律师事务所大湾区办公室合伙人刘丽玮建议，应建立多部门常态化协同监管机制，加强对非法证券活动举报的接收和管理，确保投诉和举报途径的畅通无阻。对于涉及众多投资者、涉案金额巨大、社会影响广泛的案件线索，应及时实现部门间的信息共享与工作协同。对于重大问题，应进行通报并持续跟踪监督。若发现涉嫌犯罪，应移交司法机关进行处理。同时，互联网平台也应当收紧安全监控措施、利用平台自治保护用户的权益，运用技术手段宣传正确投资理念。
“通过政策、法规的制定，压实网络平台主体责任。”刘丽玮表示，对于涉非法证券活动的信息、账号的处置问题上，推动平台开展全面自查，及时清理处置涉非法荐股、涉股市“黑嘴”和仿冒证券基金经营机构、工作人员的信息和账号。对于证券服务资质的核验问题上，将“核验证券服务资质”作为开展证券领域业务合作、应用程序上架的前置程序，将“明示所在证券投资咨询机构或证券公司名称、个人真实姓名及其登记编码”作为网络平台提供证券投资咨询信息发布服务的前提条件。
以多渠道、多形式宣传非法证券活动信息治理的工作成果，引导投资者正确识别“非法荐股”和股市“黑嘴”的表现形式和典型特征，倡导投资者选择正规证券公司和持牌机构进行投资咨询，远离非法荐股群和虚假“大V”。同时，培养投资者的理性投资观念，避免被“稳赚不赔”“跟买即涨”等宣传噱头所迷惑。“如果已经被非法投资顾问服务骗取钱财，可以向证券监管部门、税务部门、网信部门等进行投诉，或者寻求专业法律人士、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李晓松说。
编审｜渠 洋
责编｜白 馗
校对｜张 波 张雪慧
来源｜《法人》杂志2024年11月总第24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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