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看娃是件头等大事,哪家有了添丁之喜,组织看娃是件热闹非凡的庆典活动。我的老家在县城交道镇北社村,地处关中道边缘,在这片土地上,看娃是有讲究的,但是相应的喜庆玩乐是必不可少。
记得还是孩提时,谁家添了孩子,最喜的是当爷爷和奶奶,若是在巷道说话稍显轻狂,就会被好事者用锅底墨黑涂面打扮,或做各式各样打扮,作为一种恭贺方式,涂面被打扮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满脸喜气,围观者相助,与其同乐则是笑闹成一片。
记得邻家有位大伯,家里添了孙子,他为人性格开朗,平时就爱说爱笑,不拘小节。一日,他如往常般走在巷道,刹那间被左邻右舍热情地围了起来。有人迅速从自家锅底抹来墨黑,涂在他的脸上;有人拿来自家牛铃,挂在他的胸前,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声响;还有人把耕牛的拥脖套在他脖子上,更有调皮者将牛笼嘴扣在他的头上。大伯被众人这般“折腾”,却是乐在其中,他故意踩着众人哼出的韵调,大踏步前行,浑身叮当作响,那模样煞是有趣,引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玩性大发,觉得还不过瘾,又从家里把大伯的老婆诓了出来,将她也打扮得怪模怪样,众人给她穿上大红衫子,脖子上扎起辫子,再绑上红头绳,然后簇拥着他们两口子在巷道里四处转游。这稀奇的场景吸引了其他巷子里的人也纷纷前来观看,一时间,整个巷道里欢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在农村,一个小生命的诞生,就像一颗欢乐的种子,不仅给主家带来了无尽喜悦,也为左邻右舍播撒下了欢乐的阳光。
村中间那所小学,承载着我们儿时美好的回忆。我们这群发小在那里度过了六七年的光阴。如今当年的同窗同龄人聚在一起,彼此之间就成了最亲的发小。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绚烂,无论与他人谈笑多么风生水起,只要一遇到发小,心中那股浓浓的亲切之情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心扉瞬间敞开,生活仿佛也变得轻松愉悦许多,大家说起话来更是毫无顾忌,肆意畅快。相聚的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在欢乐与高兴的氛围中不知不觉悄然流逝。分手后,有时不过几天未见,一个电话拨过去,或是几句闲聊,寥寥数语便能让彼此心情安然舒畅,生活也因此变得充实而温暖。
在村里,我们这群发小基本是70后,到了谈婚论嫁娶妻生子之时,正逢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倡导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到如今有公职的基本上都是一个孩子。在农村相对轻松,我们这群发小基本上有两个孩子,那时为生活奔波,发小之间相互走动的次数寥寥无几,相聚的时光也短暂得可怜。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孩子陆续上了大学,毕业后又相继参加工作,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彼此联系的电话也频繁起来,相聚在一起也成了家常便饭。渐渐地,我们十三个人紧密地结成了一个小团体,从此便有了“北社十三发小”的说法。
在我们十三发小,最是活跃的是红江和振海,谁家有乔迁之喜,哪家孩子结婚,他俩总是自告奋勇地出头组织,自然而然地成了我们这群人的“相伙头”,通知时间地点组织到位相聚点餐成了他俩的职责,用红江的话说:到了这个岁数,多联系多相聚,图的就是那份存在感。话里话外透着对过去那个年代的深情回忆,更多的则是对当下相聚时光深深的眷恋。
这两三年,我们这群发小的孩子们相继毕业步入工作岗位,谈婚论嫁便成了我们见面时必不可少的共同话题。不管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只要振海在群里一声吆喝,十三发小便会纷纷响应,积极踊跃地参与其中。到了办事当天,个个更是精神抖擞,喜上眉梢,那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就咱自家在办喜事哩!
今年是龙年,去年红江、对顺和新顺分别嫁女子娶媳妇,年初纷纷传来他们今年要添龙宝宝的消息,国庆刚过,一个个龙宝宝就像小天使般相继出生,振海在群里报喜;受爷字辈委托,李爷爷现在都高兴得欢蹦乱跳,喜烟喜酒已准备好了,请大家最近都安排好各自手头紧要事情,然后松松裤带,磨好牙口,适时通知大家相聚喝喜酒。
相聚依旧选在村里的古徵印象农家乐。虽说天气渐渐转冷,可这丝毫掩盖不住我们内心的喜悦之情。大家分别从西安、渭南和县城赶回来庆贺。在包间里,酒桌上,发小们纷纷起身,祝贺喜爷爷为其倒酒,一杯接一杯,三五杯下肚,喜爷爷渐渐有些酒力不支,嘴上告饶,然而在这盛情难却之下,却是满脸喜气地将祝贺的喜酒一饮而尽。
孩子满月的时候,也是发小们大显身手帮忙之时。用发拴的话说:咱们这群发小,到了这种场合那就是主人。安排桌席,坐在主要位置,喝到中场还得给发小亲家和重要亲戚朋友倒酒祝贺,此时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喜悦高兴。酒过三巡,也要让亲朋好友感受到咱们这群发小相扶相帮,团结如一人。
前些日子,到对顺女儿冯原家给孩子过满月。刚进家门,喝了口水,主家就请让过去吃麦子泡。在县城冯西善,麦子泡是出了名的美食。主家精心准备了两顿饭,先麦子泡后摆主宴。吃完麦子泡,大家商量着去哪儿逛逛。村子里离我工作单位不远,也就一两公里,我便带着几个发小到管理站转转。
去的路上,天空不时飘来两三滴小雨,空气格外清新。我们三五成群,一边漫步,一边说起那年三五个组群登华山情景,去时登山兴高采烈,登山过程狼狈不堪,看日出黎明时冻得清涕长流,说着过往的趣事,谈着眼前无尽的喜悦,谈到兴致处,红江嚷着让我把今天看娃的事情写出来,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看娃》。到了管理站,新修的办公楼,窗明几净,红江提议:在院子里照张合影,文章登在乐享澄城,到时就配这张照片。
正如振海在红江孙子满月宴上所言:初为人爷,始为人孙。作为过五之人,儿女出嫁结婚,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早日抱上孙子孙女,早日享受天伦之乐,而今家里添了丁,升辈做了爷爷,自然心中是欢喜,但是现在是独生子女时代,自家儿女在宠爱中长大,他们的儿女那就更是宠爱有加,有时甚至到了溺爱程度。
我见过许多带孩子的爷辈,他们对孙辈的宠爱简直超越了对儿女的情感。或许是因为以前对儿子成长过程中缺失了某些关爱,如今便一股脑儿全给了孙辈,心甘情愿地将身份颠倒。他们眼中满是千般柔爱,嘴里亲昵地喊着小祖宗,脚下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忙得不亦乐乎,生怕孩子有个一星半点的闪失。
过了几天,我们再次相聚,前去祝贺新顺家添了龙宝宝,地点还是在古徵印象农家乐。大家围坐在一起,红江的老婆叫雪云,问起雪云在家照顾娃娃的感受。雪云笑着说:能歇两天咯,媳妇带娃回娘家去了。在农村老家,孩子满月后是要挪窝。有人问她看孩子累不累,她回答道:哪能不累,言语中满是喜悦,更多是心甘情愿。
聊了一会儿,红江又问我看娃的文章写出来没。说来惭愧,我的女儿已经结婚三四年了,因工作原因暂时还未要孩子,做工作今年也有了要孩子的打算,可家里添丁的那种喜悦让我无法感同身受,更是无从下笔从那里写起。不过想起女儿出生,那不只是喜悦,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看着襁褓中的女儿,我曾暗暗发誓要用自己的文笔记录下她成长的每一个精彩瞬间。然而,许多年过去了,文章没写出来,女儿却已悄然长大。
李剑锋,男,1971年出生,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渭南市石堡川水库灌溉管理局,多篇散文先后在水利部、省委宣传部、教育厅、水利厅举办活动中获一、二、三等奖,在中国水利报、陕西日报、陕西水利、渭南日报等报刊杂志刊登散文五十多篇,在主流媒体和网站刊登新闻稿件二百多篇,在中省以上杂志刊登技术论文十五篇,有多篇论文在水利部、陕西水利厅、渭南市政府举办活动获得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