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出智慧。
张军林很想教孩子学会“浪费时间”。前段时间，他作了一次这个主题的公开演讲，引发共鸣。他管理的三所小学，是杭州较早实施15分钟课间的学校。
张军林电脑里的“奇思妙想”文件
正在召开的浙江省两会上，省教育厅党组书记、厅长陈春雷表示，
浙江将优化中小学课间作息时间，大力鼓励将课间时间从10分钟延长到15分钟，让孩子们跑起来、动起来，身上有汗、眼里有光。
从教孩子学会“浪费时间”到课间15分钟，这背后藏着张军林的哪些思考，又传递着什么样的教育主张？
杭州市学军小学校长 杭州市钱塘外语学校校长 杭州市九莲小学校长
镜面：现在的孩子，是有时间，还是没有时间？
张军林：现在的孩子很难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很多80后父母小时候比现在的孩子自由多了。我回头去看自己的小学时代，童年还是比较开心的。母亲给我做了一个单肩包，我的书包里，除了语文数学和几本作业本，真的没其他什么东西，每天我都甩着书包回家。但当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发现，孩子们背着的都是双肩包。
镜面：孩子们的时间都去哪了？如果时间是不够用的，何谈浪费？
张军林：可以说，目前绝大多数孩子处在一种忙的状态中，早上8点前到校，傍晚5点回家，回到家做作业，有的还要上培训班。
我真的觉得，今天的孩子已经忙到不能再忙。所以，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学的越多，对孩子越好？真不一定，有时候得就是失，少可能就是多。所以我说，应该拿出一些时间来给孩子“浪费”。
镜面：提这样的倡议，你怕不怕被家长批评？它的本意是什么？
张军林：我不担心被批评。我很希望与大家分享这个话题。
首先要说明一点，教孩子学会浪费时间，这不是我的原创，卢梭就曾说过，教育最重要的原则不是珍惜时间、是浪费时间。在教育中，放松是非常重要的。你看，学校的英文单词叫“School”，在希腊文中就是“闲暇”的意思。亚里士多德说“闲暇出智慧”——人在放松时，是大脑运转最快的时候。
我跟浙大休闲学教授刘慧梅交流后，前段时间，我借着参加浙江省休闲学会年会的机会，提出了“教孩子学会‘浪费时间’”倡议。“浪费”，我加了引号，不是真的浪费，而是通过“浪费”使孩子有更多的自主时间，学会更好地利用时间，做一些看似无用、但却有用的事。
镜面：如果没有这些所谓“浪费的时间”，会怎么样？
张军林：剑桥大学的下午茶，喝出了120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南开中学在下午3点半后将教室锁门，让师生上操场、去图书馆。有家长会说：这都是名校学生，不适合普通学生。其实并非如此。
知识是无穷的，随着时代发展，知识只会越来越多，人只会越来越累。如果莫言小时候忙于学业、上培训班，就拿不到诺贝尔奖。“PISA之父”安德烈亚斯说过，教育要面向学生的未来。未来指的是什么，就是能力和素养，是适应时代变化的能力。
镜面：如果说能力和素养，是孩子将来真正需要的东西。那么，它要求孩子在中小学时代该是什么样的？
张军林：能力和素养，光靠教是教不会的。教不会的东西，恰恰需要孩子自己去感悟、理解，自己去形成。这就需要孩子在中小学时代，在这个成长黄金期里，一定要有自己的时间。
所以，教育不是要多做加法，而是要做减法。
镜面：要教会学生，是不是意味着校长、老师先要做到，而且要做好？拿你自己来说，你会浪费时间吗？你从浪费时间里收获了什么？
张军林：过去几十年，社会高速发展让人们闲不下来。今年国家增设了假期，春节假期也变成了八天。在最近一次教代会上，我们增设教师暑假疗休养和每个月允许请假半天的制度。教育是一个充满智慧的行业，老师要有思考空间，我们要给他们放松和思考的时间。
说实在的，我自己也很难有更多时间去浪费。阅读、听音乐，是我最放松的时刻。这样的放松给我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灵感。我始终觉得，在一所学校里，一定要有人仰望星空。校长一旦想错了方向，老师们就会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镜面：你统计过吗，这么多年一共教过多少个学生？你有没有观察过，未来成长得好的孩子，他们在小学时代有什么共性特征？比如在浪费时间这件事上。
张军林：我当了25年教师、13年校长，教了多少学生还真没算过。很多已经毕业的孩子，直到现在都跟我还有联系。
有一个孩子小学时数学特别好，拿过奥赛一等奖，后来考上了北大法律系。若干年后，他跟我说，自己又在学数学了，打算去金融行业发展。他读小学时，不光数学好，还喜欢踢足球、跑步，当年入选过校队。
未来成长得好的学生，有很多种类型。但能看出来，他们的学生时代，都是学得好、玩得也好，既会用好时间，也会浪费时间。无论未来走进哪条赛道，他们始终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记者：胡鸿/文 张之冰/摄
编辑：点点君
审核：余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