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故事】/原创  

    作者/苏南       

刘志军出来的那天，徐兰和女儿一起去接的，三口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女儿跟刘志军说：

“爸爸，你没出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公主，那么多人围着我转，你出事以后，我觉得自己像个边缘人，再也没人主动找我了。”

“这段日子，妈妈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借钱，想把你弄出来。

可是那些平时亲热的姑姑叔叔们，都找借口说没钱，没有人帮我们，要不是妈妈卖了房子帮你赔钱，你就会被判刑。

这次多亏了妈妈，你以后可要对妈妈好一点，不要老是气她了”。

刘志军眼圈一红，苦笑了一下说:

“爸爸知道了，你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爸爸会重新把事业做起来的。吃一堑长一智，爸爸以后会多长个心眼儿的”。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的男人，两个月间竟然苍老憔悴的几乎脱了相，徐兰心里没有幸灾乐祸的痛快，有的，只是莫名的辛酸和伤感。

这一顿饭，刘志军虽是难掩疲倦，却强打精神对着徐兰殷勤体贴，眼里是多年没有过的温柔情意。

走出饭店过马路时，他护着她，还用手臂轻轻揽了揽她的腰，那动作，简直和当年刚开始恋爱时一模一样。

这一切，让徐兰几乎涌上泪来，又恍如隔世。

似乎，他们依旧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似乎，一切狗血和屈辱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她摇了摇头很快就清醒了。

她明白，如今的刘志军，手上没钱，事业遭遇挫折，正是人生低谷。

他会对自己嘘寒问暖，不过是，人在需要帮助时的本能。

而她徐兰，绝不会，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徐兰和刘志军是经人介绍结婚的。

徐兰是家里的老大，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一直受家里压榨，赚的钱都贴补了家里。

28岁的徐兰，在农村属于老姑娘了。

也有人给介绍对象，但是打听到她家的情况，就都没下文了。

刘志军家穷，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一个姐姐结婚了，两个哥哥一个入赘，一个光棍儿，没人愿意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光蛋。

所以30了也还单着。

媒人这么一撮合，两人也就成了。反正一个半斤一个两，谁也别嫌弃谁。

结婚头两年，一直是徐兰在工厂打工维持家里的开销，刘志军在工地打工，都是到年底才结账。这样他每年的工资，徐兰就会凑个整数存起来。

第三年，刘志军他们工地有水暖的活要对外承包，刘志军瞅准机会承包了下来，开始了他小包工头的生活。

日子慢慢好过了，他们有点存款后买了一套二手两居室搬到了城里，再后来还买了套门面房收租金。

大家都说，徐兰是个旺夫的女人，刘志军也这么说，自从娶了徐兰，他就开始走运了。

事业好了之后，先是徐兰弟弟妹夫跟着刘志军一起做事。再后来，刘志军的哥哥和姐夫也一起投奔了来。

刘志军最喜欢别人逢迎自己，来者不拒，各个都照顾的很。

那几年，过年过节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和和睦睦，热闹非凡。

徐兰生了女儿后就一直没有出去工作了，一个人在家照顾孩子和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等孩子大一点，再想出去工作，却找不到了。

好歹也是再城里买了房的人，再去工厂流水线，她是做不了了。

可想找个服务员或者销售员的工作，她啥都不会，年龄也不占优势，没人要。

刘志军说，你就好好在家带孩子，照顾我们就行，咱现在不差钱，我能养你们娘俩儿。

刘志军特别喜欢看徐兰数钱的样子，他说有一种满足感。

每次他结账回来只要有现金，他就全给徐兰让她存着。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徐兰还是挺幸福的。

可随着刘志军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人也渐渐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在外面吃喝打牌，徐兰到也不会计较什么，但是他外面有了女人。

一开始，徐兰知道后跟他大吵了一架，还扬言要离婚带走女儿。

但是刘志军对她打感情牌，说离婚对孩子影响很大，说他就是逢场作戏，以后不会了，还说以后所有的钱都给她管，自己只要有一点零花钱就行。

他还答应给她父母一笔钱，让他们在乡下起个新房子。

徐兰妥协了，婚也就没离成。

都说出轨和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第一次没有及时翻盘，那以后日子注定也不会平静。

之后的几年里，刘志军又陆续出轨，甚至喝醉了还曾对她家暴。

不过每次家暴过后，他都会痛哭流涕的认错，说下次不会了。

甚至还曾给她跪下过，希望她不要离婚。

徐兰心里郁闷，就开始做美容，打麻将。

不过她到底还是个过日子的女人，太多的钱还是舍不得花。

她开始偷偷地存私房钱。

刘志军给她多少钱，他自己也不记得，所以徐兰除了家里的大钱告诉刘志军，私下里自己每年存个十几二十万零花钱还是很容易的。

她想着多存点钱，就算以后万一到了离婚的那天，她好歹还有条退路。

存了几年，她手里也有个百八十万了。只是，这钱，她没留住。

徐兰打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牌友，那男人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对徐兰这种缺爱和陪伴的女人来说，男人的甜言蜜语和温柔，就像鸦片一样致命。

徐兰很快沦陷在男人的撩拨里，跟人滚了床单。

那人时不时还会给徐兰买个小礼物，小恩小惠的让徐兰开心地找不着北。

处了几个月，男人说做生意缺钱，愁的不得了，徐兰自然不忍心让他烦忧，连个欠条都没打就给人转了八十万。

一开始男人很是感激她，说赚了钱就马上还给她，结果一拖再拖就是不还钱，也慢慢地开始疏远她。

徐兰急了，可那人却皮笑肉不笑的说，要不你去法院告我吧？

徐兰气得半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说出来得被人笑死。而且刘志军也绝不会原谅自己，肯定会被扫地出门净身出户的。

最后，她只能自认倒霉，谁叫自己是个傻比呢，她想，这也许是自己的报应吧。

好在刘志军也没有发现端倪，被骗后，徐兰也消停了，安心照顾家里。

她感觉刘志军再怎么不好，起码赚的钱大部分还是拿回家里的。

自己这么多年没上班，早已经失去了赚钱的能力，能有个搂钱的耙子用着，她就认了吧。

可徐兰认命了，刘志军却越发狂的没边了。

没多久，刘志军又迷上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徐兰见过，叫王忆。说是刘志军一个朋友的妹妹。

这王忆，长得虽不是有多漂亮，但是胜在年轻，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白皙的皮肤，细腰细腿，水灵灵的眼睛。

刘志军说，王忆她温柔娴静，还不贪图他的钱财。

徐兰想着，只要你把钱往家里拿，我也随你去了，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

但是刘志军却越发的放肆，他想过一夫二妻的日子，竟然把王忆带回家里住。

他一次次试探着徐兰的底线，知道徐兰这一关，他迟早能过。

其实他完全可以租个房子养小三，但是他怕看不住王忆，又舍不得女儿和家。他一样都不想落下。

他开始安排徐兰，去住小卧室，他和王忆住主卧。

士可杀不可辱，公然让小三进门徐兰可不干，就算因为女儿，她也绝不能妥协。

但是她反抗不了。

徐兰和刘志军干了最激烈的一仗，刘志军仗着酒胆，当着小三的面对徐兰一顿毒打。

徐兰肋骨被打折了两根，进了医院。

徐兰拼了命的要离婚，闹的全部亲戚都知道了，还要告刘志军。

刘志军清醒一点后，立马主动去找了徐兰的娘家认错。

这些年，随着刘志军的发迹，徐兰的娘家人也确实跟着沾了不少光。

她弟弟和妹夫都在刘志军手下做事，每次年底分红也不少给。

娘家人看见她和刘志军闹离婚，那是一百个不愿意，轮番跑去医院，借着探病的名以，都劝她将就着过。

他们劝她，这个年龄了，离婚也找不到好条件的男人了。

再说，男人哪有不偷腥的，等过些年，他嘚瑟不动了就好了。男人嘛，知道赚钱给你就行，毕竟他还是女儿的亲爹啊。

徐兰泪都流干了，她总算明白了，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亲情也是一文不值。

出院后，徐兰还是回到了那个她不愿意踏进的家。

徐兰算是麻木了，不喊着离婚了。她恨刘志军，恨娘家人，更恨自己蠢。

要不是私房钱被骗走，她现在真的可以离婚。

徐兰咬着牙，不哭不闹，像个保姆一样伺候王忆和刘志军，拼命存钱。

只是这一夫二妻的好日子，刘志军还没得意几天，半个月后，王忆就离开了。

走之前给刘志军留了一封信。

大意是说，觉得跟他在一起不合适，也觉得对不起徐兰。说自己去深圳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信的末尾还说，真正的男人是不会打女人的，你都能对给你生孩子的结发妻子动手，也难保将来不这么对我，所以想想还是分开算了吧。

王忆走了之后，刘志军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天天把自己喝的烂醉。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曾想再次对徐兰动手。

徐兰说：

“你再敢动我一下，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和你拼了，让你女儿从此成孤儿！”

她指着刘志军骂道：

“就你这熊样儿的男人，也就我看在孩子的面上跟你凑合，换个女人谁也跟你过不了，哪个女人知道你家暴不跑得远远的！”

刘志军挥起的拳头，最终还是放下了，他抱着头坐在地板上放声大哭。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王忆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女孩儿，看多了外面的莺莺燕燕，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又清纯的女孩多不容易。

他还对徐兰说，你也知道咱俩结婚时，就是因为年龄都大了才走到一起，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已经是好的，这些年，咱俩就是一种亲人之间的感情。

可我在王忆身上，找到了我的爱情，我从心底喜欢她。

本来想，处几年以后给她买个房子，好好安顿她的，她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走了呢？

我对她多好啊，像眼珠子一样爱护着，她怎么就走了呢？

他还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离婚吗？

因为我跟你结婚后运气就好了，我找大师算过一卦，大师说你的八字会旺我，所以你放心，不管我在外面咋样，我都不会和你离婚，我会一直赚钱给你花，你别管我太多就行。

徐兰听着，看着这个醉酒伤心的男人，一言不发，悲从心起。

自问，她徐兰就真的爱刘志军么？

似乎也没有。

在一起，她也就一心只想把日子过好，把女儿养好。

爱，也真是没有的吧。

如果有，她又怎么会被一个牌桌上认识的男人，轻易就骗了人又骗了财。

王忆走后，刘志军收敛了很多，也没再对徐兰动手了，只是每次喝醉的时候，嘴里总是念着王忆。

徐兰心里暗自冷笑，看刘志军这里难过的抓心挠肝，可人家王忆才不会想你这个冤大头！

以她对王忆的了解，她年龄虽小，心思却老道，看得远着呢。

那半个月里，徐兰跟她聊过，王忆也说了自己的事情。

她说她其实不是刘志军说的，什么朋友的妹妹，她是个在KTV陪唱的公主，和刘志军就是在KTV认识的。

她当初愿意和刘志军在一起，是觉得他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对自己也舍得花钱。

可是跟在他身边久了，就感觉不像那回事了。

刘志军其实没啥文化，两人年龄有差距，聊天也聊不到一起去，尤其是亲眼看见他家暴以后，更是心有余悸。

尤其当她发觉，刘志军就是再喜欢她，他赚的钱大部分还是会交给徐兰，给自己的都是些零花钱。

而她和刘志军在一起，无非是想多拿点钱。

她想攒够一笔钱自己创业，她可比徐兰清醒，早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徐兰被打后出院回家，刘志军怕她想不开，那段时间，没少给徐兰钱。

而对王忆，买东西倒是不小气，给钱却有限的很。他是怕王忆有了钱就不要自己了。

这就让王忆更不想和刘志军在一起了。

徐兰趁机告诉王忆，刘志军爱女儿，他赚的家业也不是给我的，都是给女儿的。你就算跟他再久，他也不会给你大钱。

徐兰又给了女孩十万块钱，说是支持她创业。

王忆当然非常明白，拿着钱走的很干脆，再也没有联系刘志军。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这个家算是没散，可徐兰的心却再也不再这个家了。

她带着女儿，一心只想存私房钱。

她算是从王忆那里学会了一点，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女儿上高中了。

刘志军工地，却出事了。

有两个工人在施工的时候，从高处跌落一死一伤。

偏巧这边施工的资质又有一些问题，家属抓住这一点不放，要的赔偿过多，没谈拢。刘志军就被抓了进去。

这个工程是刘志军和徐兰的弟弟一起做的，但签合同的是刘志军，弟弟说谁签的字谁付责任，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刘志军头上。

刘志军家里人也不比徐兰家人好，平时一个个事儿妈的不得了，此时一听说要赔上百万，各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徐兰翻来覆去想了好些天，最后才决定，救刘志军！

但她要离婚，财产协议分。

两套房，小房子给徐兰，门面房将来留给女儿。大房子卖掉一人一半，赔偿款从刘志军那一半里出。

女儿参加工作前，刘志军要每月付三千的生活费。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再不想办法拿钱和解，刘志军就会真的被判刑。

在看守所里度日如年的刘志军，只能同意。

徐兰找了可靠的律师，婚离的很迅速。又找到中介，把大房子以低于市场价二十万的价格迅速出手，赔钱给死伤者家属，避免了刘志军的牢狱之灾。

在等待刘志军出来的日子里，她和女儿搬进了他们最初到城里时买的那个小两居。

大房子卖了四百多万，除去杂七杂八的费用，分到她手里两百万，再加上以前存的私房钱，小三百万在手里，还有套小房子。

只要不再被骗，后半生自己和女儿会过得很滋润了。

徐兰咬着牙暗自告诫自己，要向小三王忆学习，愚蠢的恋爱脑，绝不能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