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文
张媛蹲在办公室的卫生间里,开始刷朋友圈。
为了充分利用这十分钟,她早早地将那些“矮穷矬”设置为“不看对方朋友圈”,又过滤了广告及部分营销推送信息,剩余的便是一些精准的优质朋友了。
这不,刚一打开,便看到老同学亚楠儿子的照片,小家伙穿着文山路小学的学生服,神清气爽地站在一张大鼓旁边,周围有很多小学生和几位老师,一看便是幼升小的开学典礼。
亚楠家庭富有,又只这一个儿子,不管是什么都自然想给他最好的,文山路小学便是本市最好的小学。
文山路小学周围的学区房,虽地理位置优越,却年代久远,环境差。尽管如此,依旧买房人的多,卖房人的少,供不应求,房价远飚普通学区房。
张媛咂了咂舌,一套学区房至少得百十万,可以说能上文山路小学的学生家长都不简单。
想起自己的儿子明年也该上小学了,张媛动了心思,想提前了解下情况,发个微信过去:
“亚楠,你们又买了套学区房?”
不到一分钟,立刻有信息回过来:
“是呀,我们现在住的小区被划片到向阳路小学,那学校就一个字——差,我儿子要是去了那里,一辈子还不是给毁了?为了不让他输在起跑线上,我俩咬咬牙,又买了套学区房。”
“这套房子下来得多少钱?”
“我们买的面积小,下来也就一百万多点,一次性付清,省得还利息。”
“哇塞,有钱人呐。”
“哪里,买了这套房子,我俩天天白水泡馍,穷死了,不过为了孩子,也值了。”
听了这话,张媛便有些坐不住了,她和李默刚家都是周边农村的,刚到城里打拼时,房价也不算太高,但对刚毕业,家里又无助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天价。
本想等过几年便宜了再买,暂时先租房子住。谁知房价越来越高,到现在已经快买不起了。
可现在不买,什么时候买?
她暗自想了想自家的存款数,又细细算了夫妻两人的收入,上网查了房价信息,得出一个结论:这房可以买。
下班后回到家,张媛同老公说起这事,本想着李默同她一样,一定会赞同她的想法。
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李默居然当时就黑了脸:
“不行,所有存款都买了房,我们这一大家子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不不不,”张媛急着解释,“我们存款有四十万,五十平的小房,首付只要三十万,剩余的走贷款,这样咱们还能剩下十万。”
“媛媛,我们小时候还不是在村里上的学,现在不是一样过得很好?何苦为了买房子把自己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说,儿子成不成才,关键是得看他自己。”
张媛皱了皱眉,有些不快:
“现在的孩子都是站在一个起跑线上的,别人的父母都备好了,我们却不管不问,那儿子将来怕是要落后一大截,到时候怨你,你可别后悔。”
李默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人说不用买学区房也可以上文山路小学。”
张媛颇为惊讶:“有这么好的事儿?”
“可以找个熟人,花点儿钱把孩子送进去,这样我们也过得宽松点儿,整日白水泡馍,你受得了?”
张媛有些松动,两人都是技术员,工资虽稳定却也没什么外快,属于饿不死也撑不着的那类,一旦下血本买了房,那么以后的生活真的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晚饭过后,很多老太太在小区里散步,张媛牵着儿子也下了楼。
这里是职工家属院,不少老人退休后便在此安享晚年,白天打打麻将唠唠嗑,晚上遛遛狗散散步,轻轻松松地掌握着院内的消息网,若有什么事儿,问他们准没错。
张媛在路口碰见了李老太太,一顿猛夸她的狗真乖,毛真漂亮。李老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关心地问她儿子:
“该上小学了吧?”
张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答:“到明年了。”
李老太瞬间来了兴趣,“你们准备上哪个小学?”
“还不确定呢。”
“你们租的房子?”
“嗯。”张媛简单地应了声,顿时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有钱人都是几套几套地买,穷人才会带着孩子租房子住。房子不止意味着一个安身之处,还是一个人财富的象征,权利的象征,甚至面子多少的象征。
李老太的热情明显降温,牵了狗就要走。
张媛立即堵住去路,强撑着一张笑脸:
“阿姨,咱们小区是不是可以上文山路小学?”
“是呀,我孙女儿就在那上。”李老太停下来,又来了兴趣:“你们准备在这儿买房?”
“是有这个打算,”张媛竭力避开这个话题,打着马虎眼:“听说不买房子也可以上?”
李老太摆了摆手,压低嗓音,颇为神秘地说道:
“可别,我们楼上张老头的孙子去年上小学,户口没迁过来,找的熟人,花了有十几万吧,结果政策有变,学没上成,钱也没退。老头整天在那干嚎,苦了一辈子,省下的钱为了给孙子上学,结果白瞎了......”
张媛心里一惊,十几万对于他们来说是笔大数目,结果学还没上成,这可是亏大了,如果是她遇到这事儿,非得哭死。
说到最后,李老太上下打量了母子一翻:
“我看你们也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还是趁早买套学区房吧,小孩儿上学也踏实,前两天六号楼还卖了一套,买房人也是为了孩子上学。”
当天回去,张媛就把这事儿给李默说了,言之凿凿一定要买套学区房。
李默沉默了半晌,搂着媳妇的肩,近乎讨好地说道:
“媛媛,我们虽是农村户口,可也属于本市的。”
“切,”张媛撇了撇嘴,“陇海路以南就上不了文山路小学,一个隶属于本市的县又从何说起?”
“不,我不是说的这方面。你看,就因为我们是市郊邻县,这几年拆迁改造的几率很大,如果因为买套房子把户口迁走,到时我们的损失可远远大于这个。”
“你们那破地儿还会有拆迁补助?”
“很有可能,去年我们隔壁村就全拆了,每人补助几十万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拆迁,农村的宅基地面积大,很值钱的,如果儿子的户口迁走,那么我下面就没有人再继承,国家会把宅基地收走。”
张媛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年毕业户口就回了老家,儿子出生后自然也落在同一个户口本上,都是农村户口,没想到如今倒成了香饽饽。
李默趁热打铁:
“爸妈辛苦一辈子挣下这份基业,自然想传承下去,不能到了我们这一代毁在我手里。”
“封建思想。”张媛娇嗔了一声,表面上不情不愿,心里却已经有所松动,如果真如李默所言,农村户口是个香饽饽,那么买房这事儿真得好好思量思量。
第二天,张媛到了办公室,便找了同是县户口的同事小张打听消息:
“张姐,你这越活越年轻了,瞧瞧这脸,又白又嫩,满满的胶原蛋白,让人看了羡慕嫉妒恨那。”
张姐笑着打趣,“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多大年纪似得,你儿子不还没上小学吗?”
“明年上,哎对了,你们上小学前,把户口也迁来了?”
“是呀,不迁户口,孩子怎么上学?当年为了他上小学,我们勒紧裤腰带,把所有老底拿来买了套学区房,那个苦啊,你都想象不到。不过还好,现在房价翻了几番,听说还有可能拆迁呢。”
“张姐,你们不是县户口吗?”张媛顿了顿,假装不解,“县户口很吃香的,听说拆迁的话一个人能补助几十万呢,你们把户口迁走岂不是亏大了?”
张姐斜眼看着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鄙视:“切,若论拆迁,这些市中心的学区房肯定排在第一位,这些房子哪一栋没有几十年的历史,肮脏破乱,影响市容,政府不先拆这儿,难道要去拆那些百十里外没人看的农房?”
“所以,把户口迁来还是有必要的,”张媛喃喃自语,像是对张姐又像是对自己说:“买套学区房势在必行啊!”
这一天张媛恍恍惚惚,工作半小时便忍不住看一次手机,每次都要登上二手房买卖网,不论面积大小、装修如何,一个接一个地看。
相较两年前,房价又涨了不少,国家宏观调控在前,却阻挡不了人们买房的热情,特别是学区房,涨幅遥遥领先。父母为了孩子不惜血本、不计代价,宁肯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这房势必要买。
房子下压着父母的祈盼,孩子的希望,一家几辈人的寄托,房价势必会匀速上坡。
如果早两年有生意头脑,今天定会省下许多钱,绝对不能再耽搁了,张媛想了一整天,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什么情况,这房子一定得买。
当晚,张媛将当前形势解释给李默听,语气铿锵,坚定不移,对于买房不再松口。
李默自知改变不了媳妇的想法,也不言语,搂着她便亲了上去,以缓和这因买房而闹得僵硬的气氛。
张媛一巴掌拍开他的脸,气势汹汹地吼道:
“今天,你必须表个态,别想着把我忽悠过去。”
李默轻叹一声,说道:
“媛媛,实话实说,我也想买套学区房给儿子上学,可也得有钱啊,我总不能去卖肾吧?”
张媛立即拿来计算器,一阵噼里啪啦:
“我算了算,这两年咱俩的存款交个首付没问题,而且工资也都涨了,平时还贷压力也不算太大。“
李默扭过头,脸对着墙,声音又沉又闷:
“媛媛,我们投资的那个P2P倒台了。”
这无异于一声惊雷,炸得张媛呆若木鸡,隔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揪着李默的衣服又是打又是骂:
“天杀的,我的钱呢,还给我,我还要买房呢,呜呜呜......”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室内,张媛靠坐在床头,眼睛又红又肿。
昨夜她压根儿没有合过眼,想着没房的苦恼,亏钱的无奈,对老公的埋怨,对儿子上学的担忧,心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生活不易,稍微行差踏错它便会趁火打劫,给你重重一击。想到如果早几年咬牙买了房子,即便亏了一多半存款,心也不会这么慌,会有更大的保障。
张媛要买房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几乎是不顾一切砸锅卖铁也要买房。
有一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张媛突然想到了娘家兄弟。
张媛的弟弟在国企上班,有房有车还有父母帮衬,生活得挺滋润。关键时刻,她这个姐姐开口,总会借给点儿吧?
一通电话打过去,说明来意,弟弟沉默了良久才说道:
“姐,我的房子还在还贷款,咱爸妈年纪也大了,你侄子侄女儿年龄还小,一切都需要钱,这样吧,我的信用卡借你,好歹帮衬帮衬,买套房子给我外甥上学。”
话说到这份上,张媛也只好作罢,有信用卡套现总比没有强。
李默父母退休后也没什么收入来源,经济状况还不如她父母,若要借钱,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唯一能靠得住便也只有信用卡了。
李默看媳妇铁了心要买房,不再劝阻,两人把所有信用卡都拿出来,一张张刷下来,加上剩余的十来万存款,勉强能凑个首付,剩余的只能走贷款。
为了省下那笔中介费,张媛在网上查找房源,确定房子信息后,挨家挨户地敲门打探房东信息,有时找不到人,她便请了假在房子周围蹲点,和小区里那些老大爷大妈套近乎,从他们嘴里打探消息。
还别说,她找到的一套房子还真是从一个老大妈嘴里打听到了房东的联系方式,双方联系上之后,谈妥了价格,决定成交。
签合同前一晚,李默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儿问她:
“媛媛,我们还要闺女吗?”
自从二胎政策开放以来,两人一直想再要个孩子,老大是儿子,老二自然想再要个闺女,想着哥哥牵着妹妹的小手,幸福感便油然而生。
张媛陡然落下泪来,自从决定买房子的那刻起,她已经与那孩子无缘了,一个吃喝都困难的家庭如何再养得起一个孩子?
何况每个月要还高额贷款。
李默思忖再三,在单位申请了外派,离现在的城市有几千里,很远,一年都难得回来几次,但是工资高,他们正缺钱,目前也只有这样。
房子过户到了张媛名下,每次拿着房本看上一眼,她的心便觉得安定了不少,受的那些苦也觉得值了。
少吃点少喝点不会死,但是儿子若不能上个好点的小学,她定是会觉得委屈了孩子,走出去都会觉得矮人半截。
最主要让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知道自己三十多岁了还没房子,也是丢人得很。
买房后,张媛更喜欢去小区里溜达,也更喜欢与人聊天了,有时候出谋划策帮别人分析现在的形式,最后得出结论:买房得趁早。
遇到那些老大爷大妈,她的底气也足了,说话也不再谨小慎微,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在办公室里与别人聊起房子、儿子,她总是喜欢带上一句:我儿子说我们的房子太小,要我再买套大的给他。
别人笑嘻嘻地奉承:“张姐有钱人,再买套也不是问题。”
“哪里哪里,穷得很。”说到穷,张媛也是笑呵呵的,心里满足得很。
只是李默一走,家里大事小事全靠她,两个月不到,张媛就瘦了十几斤,睡眠不好,胃口也一日比一日差。
这日,她终于熬不住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看了单子,只说她这个当妈的粗心。
张媛怀孕了。
小生命不期而至,已有三个多月,娘家妈带着她在乡下私人诊所里看了男女,是个女孩儿,她与李默心心念念的闺女。
狂喜了一阵,张媛渐渐地冷静下来,目前的窘迫已不允许这个孩子出生。
想想那要如流水般花钱的尿不湿、奶粉、一针几百甚至上千块的疫苗,她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目前,两人的工资除了还房贷,还要补贴李默的父母,给儿子上学,报辅导班,一分钱恨不能掰八瓣。
思虑了三天,终于在一日早晨,张媛向娘家父母借了两千块钱,去医院打掉了那个备受期盼的孩子。
李默听说后只是沉默,他尊重媳妇的意见,也自知没什么发言权。
生活的重担已压得他抬不起头,哪还有心思再去思量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自古贫贱夫妻百事哀,张媛自己在家工作还得带娃,压力大了脾气也不好,两人动不动在电话里开吵。李默孤身在外还要省吃俭用,却也得不到妻子的关心。每天视频看看儿子,小家伙有些陌生,也不咋理他。
李默是独子,父母身体不好住在老家乡下,离着几十公里。李默在的时候,每周都回去看一趟,如今他远在异乡,心里惦记老人,却苦于无法探望。
好几次,李默在视频里嘱咐张媛抽空去看看公婆,哪怕一个月一次呢。毕竟老人身体不好。
可每次张媛都冷着脸抱怨,自己一个人又上班又看孩子,哪里有空。
分居一年下来,李默心里越来越堵得慌,好像失去了媳妇也失去了孩子。
入冬之后没多久,李默家出事了。
两位老人身体不好,买菜看病都没人照顾,老太太卧床不起好些天之后,摸着墙挪到院子里,想晒太阳,晒着晒着老太太竟然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听闻恶讯,李默火急火燎地飞过来,哀嚎不已。无奈,再痛心疾首后悔也没用,只得在乡邻的帮助下办了后事。
没想到头七未过,张媛便催他赶紧回去上班,再多扣一些工资,下个月生活费就没有着落了。
李默顿时心头火起,想到母亲的去世,和还没出生就失去性命的女儿。他压抑已久的愤怒与不快如火山一般爆发,为了这套房子,张媛早已迷失了自我,变得越来越自私冷漠和无情。
除了钱,她不关心其他任何事,除了房子、儿子,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张口房子,闭口儿子。
公婆?不能给钱等于没有。老公?能挣钱就好。
他冲张媛大吼道:
“姓张的!你把我当什么了?去世的是你的婆婆诶!你怎么那么冷酷啊?张口闭口都是钱!我受不了你了,离婚吧。”
张媛愣住了,她没想到平时温和的老公会变成这样。
可即便此刻,她心里却也只能想到:如果离婚的话,靠她自己的工资是还不起贷款的,更不用说养活自己和儿子了。
她跪在地上抱住李默的胳膊,用颤抖的嗓音说:
“李默,我们都冷静一点,离了婚房贷怎么还?儿子怎么办?”
李默睁大眼睛,不认识似的盯着张媛,事到如今这女人还是只想着房子儿子。
他甩开张媛的手吼道:
“这婚非离不可!下周民政局见吧。”说完大步走出家门。
张媛跪在地上,面色煞白,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竟昏倒在地。
等张媛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李默站在门口,背影很是冷漠,张媛父母站在床前叹气。
张媛母亲见她醒了便说:
“媛媛啊,李默我们也劝了,但是劝不动啊。李默他说了,他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离婚后他每个月会给你和儿子一笔抚养费,房贷也算他一半。”
张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又过了一周,从民政局出来的张媛搂着儿子大哭了一场,如今她真的只剩房子与儿子了。
可是,她不明白,为了儿子,为了房子,她错了么?
END
小楼微信163078找我 “一个57岁女人的烦恼:儿子让我再婚,女儿让我帮忙带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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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一个57岁女人的烦恼:儿子让我再婚,女儿让我帮忙带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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