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我正在睡梦中，忽然电话响，我迷迷糊糊的接起来，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

“晓梅啊，我不想死了啊，救救我吧。”

我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我动静太大，把旁边的老公高阳吵醒，也赶紧爬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的望着我，还没开口，就听见电话那端又传来哭泣声：

 “是爸爸啊，我不想死啊，我想换肾，你们救救我吧。”

是公公。

我和高阳对视一眼，难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我公公已经生病了十几年了。俗话说，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这些年，公公看病吃药的花费，直接把他们家从小康拉进贫困户。

其实在我公公得病之前，家里条件在村里算的上小康，不愁钱花。

那时候，公婆把年幼的老公和哥哥扔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去广州做起了生意。

九十年代能在广州做生意的，不说发大财，发点小财提前步入小康是没问题的。

可他俩花钱大手大脚，做生意十来年根本没什么余钱，孩子也没怎么管，高阳对父母的印象也很陌生。

公公由于做生意到处应酬，从最初的高血压没重视，没几年就引发肾衰竭。

查出肾衰竭，我公公也无心工作，再加上当时行情不好，没什么钱赚，就把店面盘出回老家养病了。

之前剩的钱，没有支撑两年就被用光了。

婆婆说受不了没钱的日子要出去打工，可她赚的钱没人见过，更没给我公公治病。

后来村里人说她实际上是不想伺候公公了。

自从公公得了这个病，他脾气变得不好，而婆婆又是个强势的人，两人经常为些小事争吵。

婆婆说出去赚钱了，公公想找她要钱治病，可她总是态度恶劣，从来不肯给一分，一直说自己没钱。

婆婆之前愤愤的在我面前说，自己现在已经不能靠公公了，老了更没人靠，现在趁年轻赚点钱，不能再像之前大手笔给败光了。

公公得病后，婆婆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年她从没拿出一分钱给公公治病，全是高阳和他哥，我们两家在支撑。

在我婆婆眼里，公公得这个病，要走是迟早的事，肯定还比她先走，所以她不想在他身上多浪费一分钱，她说要把钱留着给自己养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飞这话，被婆婆展现的淋漓尽致，想想有这样的另一半，我就瘆得慌。

幸亏高阳不是他妈带大的，也更不可能是那种人。

我跟高阳大学就在一起了，我喜欢高阳内敛稳重，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很踏实。

尽管我们俩来自不同城市，但我们的爱情经住了考验，毕业后修成正果。

结婚前，高阳就把自己家里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我说不在意，毕竟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跟其他人无关。

婚后公公治病花钱如流水，常要为了治病的钱发愁，此时我才深刻体会到，结婚，真心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这么简单。

我们本计划一起奋斗两年再生孩子，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没过几个月我意外怀孕了。

怀孕前几个月检查出孕酮有点低，就辞职养胎了。

孩子两岁时，我跟老公商量孩子教育问题，因为孩子上学是个长期的过程，我想固定在一个地方，便跟高阳提议得买个房子。

原本高阳想把房子买在他上班的省会城市，但我觉得离家乡太远了，我不喜欢也不习惯。

我觉得买房子是一辈子大事，最好得离亲朋好友们近点，那样也有个照应。

最后我提议还是回自己省会城市买最合适。综合考虑，高阳最终也同意了。

虽说那时房价刚好低迷，但我们手头根本没什么余钱，最后是找娘家人借的首付款，买了套小居室学区房。

这套房刚好能赶在孩子上学之前交房，把房子安定后，就打算安心赚钱还房贷和给公公治病了。

只是让我们没有预料的是，公公的病情忽然恶化，医生说要么赶紧找肾源换肾，要么就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怕公公有心理压力，一家人商量好都瞒着他，不告诉他实话。

没想到公公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公公打电话来是想让我们卖房子，给他换肾。

我后背一凉，这房子才刚交房，拿到手还没捂热就打上主意了。

我问高阳是什么打算，高阳低着头没说什么？

其实我心里明白，尽管他之前说跟他爸没什么感情，毕竟至亲血脉，他内心一定很纠结。

治吧，没有钱，就算卖掉房子去治，照他爸这情况，顶多能多活个一年半载，后续费用还没着落。

不治吧，道德良心上过不去。

后来，高阳哥跟他商量想给他们爸爸换肾，最后还是打起我房子的主意。

但我给一口拒绝了，我不同意。

我直接跟高阳说，如果他要卖房子给他爸治病，我没意见，毕竟是他亲爸。

但我让高阳不要动我和儿子的那份，给三分之一让他去救他爸是我最大的底线，毕竟这房子是我从娘家那借钱买的，到现在钱还欠着。

在我心里，真的不想不同意卖孩子的学区房。

可高阳想卖，我也真没办法去拦着，首先我也狠不下心见死不救；其次，将心比心，换成我，估计也会想卖房救亲人。

就在我们决定要卖房子的时候，老家的嫂子来电话给我，说让我们卖房子的主意，其实是婆婆在背后怂恿公公的。

我气愤不已，没想到婆婆竟然连一个重病人都利用。

嫂子说：

“那天本来是去看公公需要什么，尽量多满足他的要求。结果走到门口，听到婆婆回来了，在屋里和公公说话。

婆婆说：

“医院里有进口药可以续命的，就是太贵了，他们不舍得给你用。

高阳他们房子拿到手了，说不定你去和他们好好说下，可以卖了给你买进口药，多活一天是一天，再或者有合适的肾源换了也行啊。”

嫂子说公公没回应婆婆，可能生命快到尽头时，人都多少会有怕死心里吧，结果那天半夜公公就打电话给我们了。

每个人掉坑里了，都希望有人拉你一把上岸，而婆婆恰恰相反，她是那种不仅不会拉你的人了，还会踹你一脚，让你无力再回爬。

嫁进她们家这么多年，我省吃俭用给公公治病也算是情至意尽。

有几个儿媳妇能做到我这样？

我从没指望婆婆会对我有多好，但没想到关键时刻她还在背后挑唆。

我觉得公公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娶了婆婆这么个无情又使坏的女人。

而公公最幸运的是，养了两个争气孝顺的儿子。

高阳哥没读大学就出门赚钱了，头几年是哥哥在支撑，直到高阳也工作了才好点。

为了方便照顾公公，高阳从外地辞职在家附近找了个工作，收入远没之前高，已经在借钱给公公治病了。

医生说这个病毕竟这么多年了，年龄也不小了，没足够钱话真的没有治疗的必要性。

就算真的等到肾源换了，也没有多少生存几率，打水漂的几率很大。

公公现在能活着也全靠药物和透析，我已经在娘家借过几万块钱给公公治病了。

开口借钱时，娘家人都责备我，说别人家闺女，都是往家里拿的，结果我倒好，借了一次又一次。

凡事不要太过了，做到仁至义尽就可以了，你们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听天命，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别人也还未必领情。

他们说的不领情，是指公公的病这么快加重，很大原因，是他不自律才导致的。

公公在最初知道自己得病时，医生就告诫他很多东西要禁食，特别是甜食。

而且要他每天慢走二十来分钟，合理安排作息时间，好好保养身体，活个几十年是没问题的。

但他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在眼里，觉得人迟早要死，早点享受就好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他可不想。

特别是一到夏天，到了吃西瓜的季节，他就偷偷的买来大吃特吃。

每次吃了就得去医院多花上千块钱，每次去医院，他就说知道错了，可下一次还是照犯。

而且他也从来不肯出门走动，每天就在家里看电视，我们劝他在家门口溜达溜达，他还会生气。

现在他又后悔了，可后悔也来不及了，改变不了现实了。

最终，还没有等到房子卖出去，公公的病情就加重了，就是等到合适的肾源也没多大救了，何况当时也没有合适的肾源。

过了两个个多月公公就去世了。

婆婆哭哭啼啼和真的一样，到处和亲戚说公公可怜，白养了两个儿子。气的高阳和哥哥都不想她回来。

高阳在清理遗物时，发现公公留下一封信。

大概意思是，他没有真的想让我们卖房子的，知道自己也活不久了，只是心里害怕想找人说一说。

他也知道拖累了我们这么多年，对不起我们。

他还告诉我们，人活一辈子，健康最重要，这个他已经亲身验证了，希望我们不要步他后尘，爱惜身体。

我挺赞同公公的话的，有多少人在身患重病后，才明白健康的重要性。

又有多少人在失去亲人之后才明白，珍惜亲人之间的缘分。

好在，公公没有责怪我们，这让我们内心也稍微好过点。

公公去世后，婆婆又不去打工了，回来住着，整天闲逛。

还时不时在我们面前说，要高阳和他哥哥给生活费，她现在要靠儿子养老了。

哎，我真的是害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