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田暖，本名田晓琳，中国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曾参加诗刊社第29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31届高研班成员，诗歌见于《诗刊》《新华文摘》等，入选多种年选。著有诗集《隐身人的小剧场》《如果暖》《这是世界的哪里》《万物闪耀》《在光的诞生之地》等，诗集《儒地》入选2017年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曾获山东省泰山文艺奖、第四届红高粱诗歌奖、叶圣陶教师文学奖主奖、齐鲁文学作品年展最佳作品奖等。
金曲悦听
放肆生活
梦到死。猛然醒来
一个人还好好地活着
天色已近黄昏，泪水仿佛夕光
落在脸上，生命里的光
又重生了一次
一只夜枭孤绝地叫了几声
继而隐遁而去
耳畔持续放大着夜的寂静
饥肠犹如风中的潮汐
一个人在夜幕里正蓄积着力量
上帝死了，也没有神护佑
只有一盏心烛如光源
摇曳着炽热的火花，用一轮轮光圈
照着自己
仿佛一个破釜沉舟的人
要把四周的黑夜凿出一个洞来
时光白雪一样，吞噬了
柔软的身躯。我，一棵草茎似的
倒伏在尘芥深处
眼看着一束束光从丢盔弃甲的林间罅隙
向上，打开一条条光路
我也无法鸟儿一样，飞上去
时间一点点消失……
在我身上，是我一点点在消失
它胜利了——用它咔咔的转盘跑秒声
我听到内心的恐惧之声
是驱动它无穷奔跑的马达
快跑，快跑——
我呦喝着这匹白雪似的神马
——是的，我吆喝时间
鞭打着它就是鞭笞着自己
快跑，快跑——
但我慢了下来，我坐在春天的座椅上
王者一样昂首挺胸，吸纳着一切
任它白雪般的神马似的
带上我……离我而去
光，又唤醒了新的一天
曙光升起，黑暗的云山开始倒塌
蝴蝶纷纷破茧
从那些形同幻象的云山和浓雾飞出
我的山河又开始了次第花开
羊群缓缓啃食着我们种植的青草
——那些葱茏的青草
是我们曾经创造的昨日
如今，它们的枯败和繁荣
正平分秋色
一只从鞋底翻转上来的蚂蚁
终于站到了头顶
仿佛高瞻远瞩的战士
曾经所有的踩踏顿时都成了托举
更远处，羊群已经吃光了荒草
我看着羊群和蚂蚁
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个光圈
和太阳一起跃动在地平线上
文竹在案上书写雅歌
它的剪影链接着星辰和大海的美
果盘子里的苹果一分为二
一半有甜蜜花纹，一半饱含着现实心酸
橙子却拥有比苹果更破碎的命运
一个完美的整体被切割成一瓣瓣果肉
断臂的维纳斯因此诞生了
肉身却为此承担了过多了的苦痛
人间的炸裂志里每天都在改写内容
我不是它的对手
我依旧为每天为弥合裂隙
拼贴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完整的梦境
而努力。我知道这多么徒劳
一旦我们赋予了万物以人的命运
他们便有了人的心思和疼痛
我们也把自己系在这些事物或者枝叶上
呼吸，一个鲜活的世界再次升起
这些年，活得像波涛
风吹或者不吹
一个人都在日子的浮沉里微微发颤
头上开出来的芦花荡漾着岁月的反光
生活的航道里
我们依旧猛浪若奔
没有快捷方式也没有特殊通道
只有鲜花开满梦中的通途
我们在镜子的投影里
一次次秋天一样凋落
又在春天焕发出种子的生机
灵魂的样子应该是花开
我们是一瓣，打开了另一瓣
在时间的波浪里
我们是一浪，推动着另一浪
我们将在此倾尽一生
一张上岸的船票
仿佛云朵飘荡在无尽的天空
阳光穿过松林，松针垂落
湿热而腐殖的叶丛
散生着斑斓的野蘑菇
我山雀似的捡拾着它们
奇异的香味，从童年一直飘到现在
一种腐烂之后又重新焕发的
生命气息，环绕周身
讲述着死而复生的深意
像不朽的生命教育
又像时间的教诲
人到中年，山峦起落跌宕
我也活成了一只草丛里的蘑菇
黄金的小小伞盖
恭候着随时欲来的风雨
总有一种光芒深植在不死的灵魂里
即便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天边
人们羡慕你的翅膀里藏着无数条道路
在蓝色的梦里
鸟翅正把更多的生命送往更高远的天空
无论云朵多么瞬息万变，你始终握持着
坚定的方向
柔软的身姿啁啾着心灵自由的歌唱
——哦，这梦想者和呓语者
你打开世界的天窗，探寻着云端的宝藏
每一天都如约叩醒黎明的霞光，宣示
你的成长，每天完成一次涅槃
即便是一只小小的鸟儿
也在低低的天地，飞越暴风雨的闪电
用明天续接昨天的梦和翅膀
我赋予我的灵魂和爱给你
你并不知晓，你不仅仅只是一只鸟儿
在处处留心又小心翼翼的生活里
我和你用第三种语言交谈
自由和远方……天青色
在等我们通过逼仄与雾霭，飞向未来
它抖落了一身水雾，踱步岸上
带来这个黄昏的寂静
仿佛寂静本身
覆盖了一个白天的尘埃和喧嚣
当我以鹤之姿走进这里
尘世俨然隐身其后
远处是渐次点亮的灯火
翻动着眼前，芦花一样的水面
嗬——它突然打开洁白的翅羽
向着黑茫的水域，奋力飞去
带动一片洁白的波浪
人与鸟，各自朝向我们共同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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