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新乡市“延麦食品杯”延津故事,评选活动圆满落幕。为让更多人通过延津人文故事,了解延津,爱上延津,来到延津,进而助力延津经济文化繁荣和乡村振兴。评选组委会将通过《品读延津》微信公众平台和今日头条号《头条独家》陆续将获奖作品推介给大家。
这些故事,是童年时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听她悲伤又无奈地诉说,一遍又一遍。如今,她老人家已过世二十余年,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再不记下来,恐怕就淹没在时光的浪潮之中了……我们村西南角有一座寺院,叫清凉寺,现在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村里大概最初是黄姓人居住,故叫黄寺村,祖父留给我的地契上还有黄姓人的签名,后来逐渐销声匿迹。大概清末我曾祖的父亲,弟兄几人从焦作迁来,据长辈们讲,当时祖辈经商,民国时兴盛起来。从滑县牛屯到卫辉,我村是必经之地,临街商铺、旅店鳞次栉比,非常豪华,号称洋货庄、小北京。1994年,我在乡里当通讯员时,看到武装部挂了张50年代的延津地图,上面还有这条路线,但现已不通,多数路段都变成了农田。文革时浮夸风盛行,我一个远房祖叔去县里开会,汇报产量,说亩产万斤。领导惊讶,说你讲讲种地高产经验吧,祖叔说,“我们干劲大,地挖透泉,不用浇地,不怕旱,故亩产万万”。于是树立典型,改名:前进村,文革后逐渐恢复旧名——黄寺村。我的祖父叫许培增,河南省延津县黄寺村人。兄弟排行老四,大家都称他四爷或四掌柜。我曾祖是洋货庄首富,经商致富,现在留给我一本地契(购买土地凭证),一口钉满铜钉的洋布木箱,都快成文物了。在那个国、共、伪、日、匪各方势力并存的时代,人活着是很艰难危险的事,比如说野厂惨案(延津县马庄乡野厂村),日寇屠村;姚庄惨案(延津县榆林乡姚庄村),日伪军八支队屠村……祖父兄弟四人,老大老二去开封进货途中,人财尽失,不知亡于何地;祖父在滑县牛屯经营门店,被日寇抓获,因为手上没有老茧,衣着光鲜,店里藏有驳壳枪,被日军疑为谍报人员,痛殴,幸亏当时有个翻译是同乡,给日军解释求情,捐钱后释放;同行的另一个人,因为穿着红布背心,被当场剖腹杀害。祖父终生对日寇恨之入骨,这场经历是他一辈子的痛苦。祖父是文化人,爱国顾家,父亲也上过高小学堂。那时候有钱是一种罪过,土匪经常来勒索,甚至绑票。把人绑在露天厕所(旱厕)里,下雨后蛆虫爬满身,不及时交赎金,还会被撕票。那时候我家还是几十口人的大家庭,住四合院,房都是连着的,方便在房顶巡逻,晚上各房轮流值班。有一天晚上,我父亲和三爷家的一个女儿值班,当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房顶巡视时,看见一个土匪正扒着绳梯上房,父亲赶紧跑过去,一马刀砍下来,那土匪手都扒着房檐了,当场被砍断了手,从绳梯上滚下来;我姑吓得说不出话来,哇哇乱叫,一不小心从房顶掉下来,家里人都赶紧起来,帮工们都吆喝着,快拿手榴弹,一筐筐的碎砖头往房顶上拉,倒出来哗啦哗啦响,吓坏了土匪。祖父拿出他的驳壳枪,往下面黑影出啪啪乱打;村东头儿王府也开始打枪,西头儿徐府也开始呐喊打枪,土匪怕被包围,仓皇逃走。这是土匪遇到的比较厉害的一次抵抗,第二天清晨,大人们出门检查,发现地上拖拽的痕迹,估计被砍手的或者被祖父驳壳枪打伤的土匪已经不能走路,只好被同伴拖着,向牛屯方向仓皇逃去……这可能就是滑县巨匪李小孩的部下干的。李小孩,原名李荣卿,滑县牛屯南街人。因身材矮小被人背后称"小孩",他为人机灵残忍,抗战前当过国军、伪军、土匪,盘据牛屯,摊派抢劫,杀人放火,为害一方……半个月后,他们卷土重来,这次来得早,刚开晚饭,没有防备,他们直接去了村西头儿徐府,徐府有个外甥是牛屯人,认出其中一个土匪,刚搭话,“你也来了……”,被当场灭口。后来,抗战胜利,内战爆发,父亲被国军40军抓了壮丁,驻扎新乡;再后来曾祖去世,祖父弟兄分家,每家一座楼院,50亩地。祖父变卖30亩,托关系赎出了父亲,某天晚上从城墙偷偷用绳索坠出。从此,一个大家庭没落了。我家6口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只剩下20亩地了,大家艰难度日,朝不保夕。这是我母亲,一个大家闺秀;我父亲,一个富商阔少,他们都没有经历过的穷困潦倒的生活。现在想想,那是多么悲惨的时代.我们更应该珍惜现在美好的生活,在社会主义新时代努力工作,只有国富民强,才能安居乐业啊。我的外祖父是延津县朱寨村人,被土匪枪杀。他的死是那个时代众多悲剧的缩影。外祖父不仅相貌堂堂,一米八的大个子,国字脸,浓眉大眼,符合传统审美标准的美男子;而且能力超众。无论什么时代,他都可以被称作国之栋梁,人间龙凤。在抗战胜利前夕,他是卢汉铁路(卢沟桥——武汉)之郑州——卫辉段负责人。在国共合作、全民族统一抗战的时代,他在不同阵营都有很多朋友,为抗战出了不少力。同时,也为地方做了很多工作。他还利用铁路运输便利,在家乡开了牛肉作坊,救济了不少穷人。那个时间段,穷苦百姓以粗粮为主,吃糠咽菜,时间长了,容易得肠梗阻,肚疼。新鲜的牛肉汤是上好的药材。于是,谁得了肠梗阻,外祖父就送他一碗牛肉汤加一两块儿剔骨肉。这样一来,有病没病,大家都想去讨一碗。往往一锅肉煮好了,汤也就送完了。那个时间段,也是我母亲最幸福的少女时代,家庭和美,生活富足,母亲在新学堂读过书,能读书报,也富有家国情怀,是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思想进步的女性之一。物质方面,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家里更是有吃不完的牛肉,妈妈嫁到我家后,受尽了人间的辛苦,再也没有那样的条件了。外祖父朋友众多,自视甚高,所以有时说话也不避讳,这也是造成悲剧的一个因素。六舅(外祖父侄儿,外祖父没有儿子)家有头小牛犊,有一次溜出家门,被邻村一个恶人打死,那个恶人是滑县巨匪李小孩的部众,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话说丢了牛犊,母牛在家上蹿下跳,焦躁不安,哞哞乱叫。六舅被牛叫声弄得坐卧不安,就去找我外祖父,外祖父很震惊,开始调查这件事,看看谁有这个胆量。在一次酒局上,外祖父喝得微醺,他说起这件事,“我不会就这样拉到,我一定查到底……”这话传到土匪耳朵里,他们也有所忌讳,就托人商量道歉赔钱;但是,当时六舅年轻气盛,说话火气大,价格也开得高,也没有和外祖父商量,惹怒了土匪。于是悲剧发生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他们窜到外祖父家里,抢劫了金银细软,绑走了外祖父,在村外荒郊野地枪杀了他……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后,外祖父的一个朋友,国民政府河南省主席刘茂恩剿匪,抓获了日伪巨匪李小孩。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国仇家恨、朋友之谊,在开封直接枪决了他,算是提外祖父报仇雪恨,当然这是后话。外祖父去世,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又没有儿子,一个家庭很快就没落了,母亲就是在那时嫁到我们家……这是多么悲惨的事啊,那样一个乱世,大家都自顾不暇,谁还能顾得了这孤儿寡母?况且还顾忌土匪报复,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外祖母一病不起……1950年8月20日,政务院公布《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决定》,以占有土地多少,是否雇工等,划分地主、中农、贫农、雇农等成分。1957年,党的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很快我们村也开始划成分,原先的无产阶级翻身做了主人,我们村的支书A村长B,我姑且这样称呼他们吧,因为我实在不愿提起他们——流氓无产者。A、B来到我们家,宣布我们是地主。父亲据理力争,我们家6口人20亩地,怎么能当地主;后来又到乡政府打官司,乡长说,20亩地6口人不够地主资格,家里余财多少,有大牲口吗?父亲说没有余财,住宅已经给大队做了办公地,和民兵连长许XX共用一头牛,许连长只有十七八岁,父母逃荒在外,是个没有远近亲属的孤儿,那当然不是地主;至于雇工,也只是农忙时雇一两个。后来,村里硬性划成了中农。可怜我三祖父没有儿子,女儿们出嫁后,他也舍不得卖地,一对老夫妻守着分家时的50亩地,理所当然地划成了地主。不仅要参加繁重的生产劳动,还要打扫街道,定时给每家每户清理厕所,把粪便用大木桶担到野外大坑里,覆盖上枯草,给生产队沤肥料。可怜一个半生经商的老人,不仅所有家产当作浮财分给了老百姓,而且要承担繁重的劳动;更可怜的是劳动过后还要斗地主,把我三祖父,村东西头两家老太太(老头去世),三个人,分别站在两尺高的方凳上批斗。辱骂过后,一脚从凳上踹下,美其名曰,打地主小肠气(打击地主阶级嚣张气焰,因为没有文化,不知道“嚣张气焰”这个词,就演化成小肠气)。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还糟蹋地主家里的年轻媳妇……时光是最好的药,渐渐麻醉了人们的痛苦,他们这代人早已作古,但是,我却难忘这些恶行。看了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像里面的金旺、银旺等黑恶势力,在农村基层政权里不乏其人。这是不折不扣的流氓无产者。在辉煌的大时代面前,他们像一根毒刺,扎在这光鲜亮丽的外壳上,成为时代的悖音。后来拨乱反正,这些人退出了历史舞台,我大哥成为村医,一次A来我家看病,母亲说,“某年大雪,风雪屯门,我祖婆扫雪一直到恁家门口,送给恁一碗面粉,不让你们饿死;你当了官,为什么斗她的三儿子呢?”A脸红脖子粗,“那时上级让斗地主……唉,鬼迷心窍了”。中国共产党十七大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十八大提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24字社会主义新时代核心价值观。这是多么伟大的时代:光明民主,人人平等,社会和谐,物质丰裕,精神富有,我们家出了两个教师六个医生,都是社会有用之才,都在育人救人的路上奔驰。伟大的中国梦即将实现,伟大的中华民族即将复兴,伟大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正在缔造。让悲催的时代远去吧,像一场梦,无论你是否记得,无论你是否在意,我就以此篇短文祭奠它。让伟大的时代远航吧,让我们共筑中国梦,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让我们乘风破浪,弄潮不悔!作者简介:许永智,男、汉族,1976年02月出生于河南省延津县。河南大学中文系毕业,延津一中语文高级教师。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