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润塞上】樊前锋长篇纪实文学《黄河黑山峡》连载 | 第二章 走进黑山峡(四)

政务   2024-10-11 08:47   宁夏  

第二章

走进黑山峡(四)



五佛川的胸怀容下一群不羁青年

五佛泵站,甘肃景泰大型扬水工程的首级泵站。

这些日子,林立功意识到能来这里学习是幸运的。景泰川扬水工程是一次成功的实践,把黄河水用14个电泵机组分成12级,提到448米高的干旱川区。景泰川是腾格里沙漠边缘地区,有了黄河水的浇灌,这里草木青青,庄稼丰硕,一块浓郁的绿洲嵌在了荒凉大地。

景泰川的变化让邻近的宁夏人体会到什么叫沧桑之变。有了甘甜的黄河水,有了植被和庄稼,“风卷黄沙滚滚来,青草渠道一夜埋”的景象一去不返。林立功躺在宿舍床上,闭上眼,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西海固的干山枯岭、沟沟岔岔。他想,唯有在五佛泵站学好知识,最好读完大学,才能更好地服务西海固。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趁年轻多学新知识。

过了几天,一个休息日,林立功决定走一趟景泰县城的新华书店,购买学习资料。黎明前,他步行到附近村碰运气,赶巧,他在村口搭上了一辆进城运水泥的拖拉机。拖拉机进城是不会空跑的,车厢里坐满了人。拖拉机沿一条土路颠簸,路上的车辙印记明显,这应该是农用车碾轧出来的。风吹雨淋,不见浮土,两道车辙伸向远方。拖拉机手是个热情的中年男子,见林立功是个陌生面孔,一问得知他是从宁夏来五佛泵站实习的,对景泰川还不怎么熟悉,话便多了起来。

“搁在三年前,你想走一趟景泰县城可费劲啦!”拖拉机手扭头瞥一眼挤在车厢里的林立功,起了个话头,“我们景泰县城,是最近几年从40公里外的芦阳镇搬到一条山镇的。县城若不搬,咱走县城来回得两天。”

“搬县城?为什么?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林立功随口问道。

“景泰川,米粮川,说的就是咱这一片。”拖拉机手眼睛盯路,两手紧抓方向盘,兴奋地说,“咱们一条山镇这一片,是甘肃省的一个大粮仓。”

“哦?”

“细说,是你们水利人立了大功!”

“哦,这话咋说?”

“你刚从宁夏来到我们甘肃这片,并不清楚。”拖拉机手是一个欢乐的人,他在轰鸣声里大喊,“我这个人嘛,嗓门大,但说话不夸张。我们景泰县在过去旱得很,雨水少得可怜,好在黄河从我们家门口流过。为了用好黄河水,全县人民艰苦奋斗,拼命大干扬水工程,打隧道、削山头、填深谷,硬是把黄河水扬高了448米。你知道吗?1974年,县上建成了甘肃省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黄河水从你待的五佛泵站爬上了五佛川和景泰川,灌溉出大片良田。借助黄河水,一些省属单位在景泰川大建农场、大办企业。没几年,一条山镇面貌大变,繁华程度还超过了县城所在地芦阳镇。”

“这样,县城就有了搬迁的基础。”林立功回应一句。

“是的,但搬一座县城并不容易。起初,省上没批准。但是景泰人没放弃,大家在一条山镇先建了一个招待所,招待所营业了,没有挂牌子。省城兰州的领导来了,县上的人就说这可能是一个省属单位,也可能是一个加工厂。在一条山镇的省属单位多,省城来的领导也不多问。接着,新成立的农机局、物资局、农副产品公司集体把办公室放到了一条山镇上。景泰县半个新县城,就这么悄悄建了起来。”

“最后怎么搬的?”林立功一听,乐了。

“到了1977年,我们甘肃省委书记宋平来景泰县,先走了芦阳镇,之后来到一条山镇。一条山镇凭借便捷的水利条件,快速发展了起来,这优势是芦阳镇没法比的。两个镇一比较,省委书记触动非常大。宋书记这次下来,了解到干部群众的普遍愿望,认为搬迁县城是景泰县全县人民的一个美好愿望。很快,省委、省政府批准了县城的搬迁计划。1978年1月,景泰县委、县政府顺利迁到一条山镇,之前建成的各单位也纷纷挂出牌子,不再遮掩,不再偷偷摸摸办公。”拖拉机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水利万物,甘肃景泰川的巨变,是黄河水使然。

2022年夏季的一天,林立功告诉我,黄河水滋养出的景泰川给了他震撼和启发,正是这一次搭乘老乡的拖拉机进县城,他下定决心要当一名优秀的水利人。那天,他心潮澎湃,立志学好本领,一定要回到家乡西海固,专门搞工程建设,发展水利事业。他那时天真得很,梦想学成本领重回西海固的深沟大岔,建一个小坝,把各路山泉、山洪和雨水聚攒起来,再利用小水泵扬水,让一个个山村的人畜用水能有保障。这个听起来有些幼稚和鲁莽的想法支撑他度过了一年的实习期。

午饭时间,林立功在县城的新华书店买到了一大摞高中复习资料。书店工作人员见他买的书多,送给他一个蛇皮袋子装书。他把一蛇皮袋子书扛到肩上,在县城街道上四处打问返回五佛川的车辆。可能来时的好运气用光了,返回时他再没遇上顺路的拖拉机。眼见无车可搭,他咬咬牙下了狠心,扛起半袋子书朝回走。15公里的路程,他左右肩交替扛,一直从中午走到夜幕降临。

走到五佛寺脚下,只见嵌在山体上的五座大型雕像正慈爱地张望着黄河。他朝前走,上了一道缓坡,远远看见泵站门口围了一圈人,一向寂静的五佛泵站变得异常嘈杂。扛着蛇皮袋子走了一路,他肩酸背痛,疲累到了极点。当他蹒跚地走到跟前,才知是附近农场和村里的三四十号村民堵死了泵站大门。为首的是几个70来岁的老汉,这伙人里头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青年壮汉。他们把泵站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似乎都很生气,好几个人手上拎着铁锨把粗的木棍,还有两个青年各操一杆土枪。

“泵站把偷鸡贼交出来!”

带头的老汉火气很大,一开口,山羊胡子瀑布般顺嘴角抖动。四周附和声此起彼伏。

“若不交出贼人、不给赔偿,我们不走!”

杨站长与泵站几名职工被困在人群当中。杨站长额头冒汗,连忙赔礼,说这事十分恶劣,等查清后保证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林立功心里一惊,愣住了。他很快从一个30来岁、扯着哭腔的妇女嘴里听出事情的原委。原来最近半个月,她和邻居几户人家散养的鸡丢失了十来只,她很纳闷,五佛川路不拾遗,社会治安向来很好,家里怎么会不断丢鸡呢?有一回,听人说,看见几个小年轻拎着鸡鬼鬼祟祟地朝泵站走。今天中午,村里又有人丢了鸡,她和大家一起往泵站方向追。过了渠道,看见一地鸡毛。再往前走,在一道土埝下方看到一堆灰烬。再追,到了泵站门口,发现了不少骨头。再到泵站附近的商店打问,售货员不敢说谎,说泵站的几个年轻人拎来一只鸡换走了两包香烟。

这个妇女讲完,群众更加愤怒了,再也不能容忍,叫骂声海啸般从大门挤进泵站。杨站长越听越窝火,也已经判断出事情的大概,认定此事必与宁夏来的实习工有关,肯定和那几个穿大喇叭裤的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杨站长并不放心,生怕群众冲进院子再生事端。若是这样,反而增加了解决问题的难度。泵站上,有眼色的老职工搬来一把靠背椅子,让来人中的年长者坐下。杨站长又急忙叫人去商店,买来几扎啤酒,请来人享用。啤酒搬来,在场的男人先是推辞几番,接着每人手上拿了一瓶,现场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至少,无人再扬言要闯进院子揪人。

“丢了鸡,事情如此复杂,你们都能摸着找过来,说明你们是这个!”杨站长揸起右手大拇指,冲为首的老人说。

“村上人养几只鸡也不容易。”老人温和地说。

话音刚落,砰——人堆里传出一声刺耳的枪响。

栖落在五佛寺大型雕像肩膀上的群鸟被惊飞了,扑棱着翅膀慌乱地飞走了。林立功心中一颤,手一松,扛在后背上的蛇皮袋子跌落在地。

宁夏青年来到甘肃景电实习,人心不稳。这些桀骜难驯的年轻人,要从一名社会青年转变成一名合格的黄河水利人,需要学习新知识,适应新环境。这个角色的转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实现的。这天晚上,枪声一响,林立功受了惊,脑袋反而清醒了。他猜想,老乡丢鸡的事必定与徐迎水、高操戈有关。

幸运的是,枪虽然响了,却没有伤到人。

枪响是一个意外。村上的一个青年左手拎着啤酒喝,右手捏着土枪扳机,顺势坐在泵站大门口的台阶上歇息。没想到,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一扣,把枪打响了。枪管喷出一道火光,把子弹从头顶送上天,像是闪电。

“唉!走,回吧,没啥闹头啦!”领头的老汉叹息一声。

“为啥要走?他们还没给说法呢。”有个年轻人问。

“你还能要回来个屁说法!”

“咱们不揪偷鸡的贼人了?”

“响了枪,咱们有理的事都变成没理的咧。毕竟,泵站是国家的水利单位,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机构。”老汉咂巴着嘴,意味深长地说完,又冲众人挥了一下手,“咱们先回,让杨站长自己去调查,相信会给咱们一个结果。”

老汉说这话时,瞅了瞅杨站长,杨站长对老汉用力点了点头。老汉彬彬有礼地说,给国家泵站添麻烦啦。杨站长答,泵站给村上添麻烦啦。带头老汉是有威严的,前脚刚走,几十个青年男女就尾随而去,隐遁在苍茫暮色里。

凌晨,杨站长办公室,一盏昏暗的灯下。

徐迎水坐在办公桌下方一把椅子上,正接受杨站长和景电保卫处两名干事的询问。两名干事约摸30岁,都穿一身没有肩章领花的笔挺军装,腰间扎腰带,腰带上还都插着红色枪套。徐迎水记得父亲从部队转业回来后也干过保卫工作。那是在四川成都,父亲也扎军用腰带,上面别着上了实弹夹的手枪。有一回,他趁父亲换衣服把枪偷偷拿出来玩,一扣扳机,子弹从自家院里一株大槐树上穿了个洞,射进一面水泥墙。父亲听到枪声,扑过来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这会儿,眼前的两名保卫干事一语不发,有个干事起身时,右手就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徐迎水垮着腰,两眼无神,低头默默地盯着水泥地。
“㞞样子,把腰板挺直了。”一名保卫干事厉声说。
“知错认错,还有余地。”另一名干事也说了话。
徐迎水涨红了脸,立即挺起胸脯,端端正正坐起。他清楚,他们几个偷鸡的事情是抵赖不过去的。他把一张羞愧的脸缓缓抬起来,与两名保卫干事的目光触碰在一起,露出几分怯色和不安。

几次外出偷鸡的龌龊事,徐迎水一一招认。因为犯事人员不是本单位职工,都是来实习的宁夏职工,甘肃景电保卫处派来的两名干事觉得处理起来有难度,商议一番后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把肇事者遣返宁夏。保卫干事给出处置办法:其一,请泵站告知宁夏固海扬水管理处,终止几名犯事者的实习,由固海扬水管理处对他们进行处置;其二,鉴于五佛泵站疏于对实习人员的管理,由泵站出资对老乡进行赔偿,就高不就低,以此获得对方谅解,息事宁人。

清早,林立功下了班,见徐迎水几人坐在宿舍床铺上,一个个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言不发。回到固海扬水管理处会有什么后果呢?显然他们清楚。固海扬水工程还没建成,目前培训的运行工只是作为工程建成之后的预备人员。如果因为偷鸡这件事而被遣返宁夏,等待他们的,必定是被固海扬水管理处解除劳动关系,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

“迎水,你们不要着急,我去求杨站长。”林立功说。

“算了。”徐迎水颤动着嘴唇,说出了这两个字。

“技术没学到,就这么回去,后果你知道吗?”

“大不了被固海扬水管理处辞退。”

“接着呢?你又该咋办?”

“回西海固老家。”

“哦,你回到县上,家里人光彩?”

林立功问到了痛处,徐迎水埋下头不吭声了。另外几个犯错的青年听见了,也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面面相觑,露出懊悔的神情。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好办法呢?闯祸时什么都不顾,现在硬着头皮只能等遣返。

“事情还有余地,”林立功坐到椅子上,看着他们说,“我觉得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立功,怎么挽回?”高操戈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

“想一想嘛,倘若你们不被送回固海扬水管理处,继续学技术,固海扬水管理处也不能把你们送回西海固,那么能保留你们实习机会的,只有杨站长。”林立功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我去求杨站长,你们每人立即写一份深刻的检查。求情的话,我找杨站长去讲。但结果如何,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立功,试一试吧。我们嘴馋偷鸡吃,被单位开除了,这样会遗臭万年。”高操戈沮丧地说,“我出西海固时,我爹在家待客,亲戚朋友来了二三十人,专门欢送我去固海扬水管理处上班。向大家打保票,一定要干出个名堂。要是就这么打道回府,丢死人了!

林立功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急切地说:“离上班还有50分钟,杨站长今天早上一进办公室,第一件事肯定不是泡茶读报,而是要给固海扬水管理处打电话通报此事。”大家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立功顿了顿:“我先找杨站长,拖延时间。你们写出检查,集体送到站长办公室。

时间紧迫,大家齐齐趴在床铺上写起检查。

林立功的分析没有错。他掐着上班时间敲开杨站长办公室的门。进门那一刻,杨站长正抱起电话在拨号,不巧的是对方电话一直占线。杨站长两眼布满血丝,脸上灰灰的,显然是昨晚忙得没睡觉。见林立功进门,杨站长笑了一下,努努嘴示意他坐下说话。

“立功,你有什么事情?”杨站长拎着话筒问。

“杨站长,我……我是来举报的。”林立功说。

杨站长一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还有谁参与了?”那表情仿佛在说,林立功挑战了他的调查结果。

“我,还有我,我举报我。”林立功挠着头皮。

“你怎么了?”

“我没去偷鸡,但我吃了鸡。”

“此事与你无关。”杨站长摆了摆手。

“我没问鸡的来路,也算同犯。”

“单位有纪律,泵站不是讲义气的地方。”

“我们宁夏来实习的,给泵站抹黑了。”

“林立功,你直说来意。”杨站长有些不耐烦。

“好,杨站长,我说!”林立功坦然地望着杨站长,说出了心中所想,“来到五佛泵站实习这段时间,我逐渐了解到,运行工上班的地方几乎都在荒山野岭,甚至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我们要从一个老百姓转变成一个水利人,的确需要时间和磨砺。成为一名合格的水利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我们20多个人分到五佛泵站实习,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我们中间有几个人犯下严重错误,某种程度上讲,他们还没来得及喜欢上泵站,还没来得及喜欢上水利。

“唉,你们多数是干部子弟,早被惯坏了。”杨站长放下电话,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希望泵站给那几个坏家伙一次机会,是吗?

“是的。”林立功顿了顿,不谈徐迎水他们被遣返的后果,嘴里却冒出两句富有哲思的话,“徐迎水他们的思想和行为,也受到水和水文化的影响、支配。这样,徐迎水他们更应朝着一名水利人转变,当一名合格的水利人。

杨站长听完,俯在桌上哈哈大笑:“立功呀,你跟我解释一下这狗屁逻辑。啊,他们偷鸡摸狗,被你说成是受到水和水文化的影响和支配?

“站长,是这样的,”林立功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说,“水的大历史,代表着文明和文明的起源。您看,世界的文明都是以水域为载体而构成的。我们说一说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吧,以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形成的是中华文明,以印度河、恒河流域形成的是印度文明,以两河流域形成的是巴比伦文明,以尼罗河流域为中心形成的是古埃及文明。显而易见,四大文明古国都与水利有关,都与大江大河有关。在阿拉伯半岛,水坝构成了阿拉伯半岛文明。再说我国新疆的坎儿井,坎儿井在一个没有生命存在可能性的地方,居然养育了绿洲和人类。京杭大运河沿线,代表了中国城市自古以来最美的风景、最发达的经济,这都是沿着水、沿着河流形成的。水的历史就是文明的传承。

“林立功,这是你领导对你讲的?”杨站长吃惊地问。

“我高中学了历史和地理,来到泵站,看了水,有些联想。”

“林立功,你接着说。”杨站长瞅着他。

“凡是沿水域而形成的城市,能够代表一个地区的文明以及文明程度。西海固虽然干旱缺水,但个别地方是不缺水的。像上流水,那边有个二水营,二水营有一个地方叫一眼泉。当地人能喝上甘甜的山泉水。二水营那地方,近一百年来,可是出过不少人物啊。二水营虽然是个山村,但有水,有花,有草,经济出色,自然就出人物。我觉得这一切变化,都得益于水,这一切的基础都在于水。

“林立功,替人说情不讲一个‘求’字。”杨站长脸上开朗了起来,“倒是把这几个坏家伙之所以劣的根源,引向了哲学层面。

“固海扬水工程一建成,水会扬到西海固。有了水,有了良田沃野,经济得到了发展,就能使人的思想意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林立功说,“水,就是生命之源。有了水,解决了温饱,大家就会思考更高的追求。人们对花鸟鱼虫有了热爱,就会尊重各种生命体。这样,人与自然构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那么,人当然会规范自己的言行。

话说至此,杨站长痛快地点了一下头。

此时,站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门一开,第一个走进来的是徐迎水,几个犯错的人也尾随而入,紧接着来五佛泵站实习的宁夏学员全部到齐。徐迎水低头把检查呈到杨站长案头,顺势靠墙根站定,像是静静等待受审一样。与这件事情无关的学员也来了,这出乎林立功的预想。屋里站满了人,杨站长被围在里圈。沉寂了好几秒,有一个女工鼓足勇气说:“杨站长,我们打搅了您……”

“你们要说的,林立功对我讲了。”杨站长低沉着嗓音说,“正上班的人,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不上班的,自行安排。

“迎水他们可以留下吗?”这个女工不安地问。

“由我来争取。”杨站长简短地说。

午饭时,大家又在泵站食堂遇见了杨站长。那会儿,杨站长和林立功一起陪保卫处两名干事在吃饭。两名干事忙了一宿,上午在泵站职工宿舍休息了一阵。这会儿,杨站长找他俩商量一番,拿出了另一个处理办法。吃罢午饭,他们结伴去了村里。杨站长和林立功诚挚地向老乡致歉,加倍赔偿老乡的经济损失,这个举动得到了周边村民的谅解,风波就此平息。事情一了,两名保卫干事乘一辆吉普车离开了五佛川。林立功和杨站长站在路旁,目送吉普车拐过五佛川的一道大弯,心里这才踏实许多。

晚上熄灯前,徐迎水、高操戈他们几个来到林立功的宿舍,千恩万谢地说着感激话。高操戈握住林立功的手不放,说林立功这一回是谋定而动,帮大家解了围,要不然大家肯定要被送回固海扬水管理处了,多没面子。

吴买骡从床铺上翻身坐起,用手指着高操戈的鼻子:“高操戈,如果这一回被遣送回去,你们几个必定被固海扬水管理处开除。

到时,你们怎么回西海固?还能像初来报到时一样光彩吗?”

“唉,买骡说得很对,我要吸取教训。”高操戈低声说。

“我们从今往后,都得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徐迎水一只手搓着半张脸,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支支吾吾问道,“立功,你今早到杨站长办公室求情,对杨站长说了什么?为啥杨站长痛快地答应们留下来?

“我没说啥,”林立功说,“是五佛川老乡的胸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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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樊前锋

陕西富平人,宁夏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著有长篇报告文学《黄河黑山峡》《贺兰山东麓》《闽宁镇记事》《闽宁山海情》《社会主义是干出来——乌金裂变的宁夏启示》等十余部,担任大型文献纪录片《闽宁纪事》总撰稿。



出   品

宁夏共产党人杂志社


编辑 | 赵斐斐

校对 | 汪晓慧

统筹 | 刘立祥  胡亦茹

审签 | 赵志强  张雪晴





宁夏党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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