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水牛、茴草,岁月交织的画卷
作者:张林 笔名:荒漠甘泉 来自:推介泗州
在岁月的长河中,七十年代末的那段时光,一直深深镶嵌在我的记忆深处。那是一个充满希望和变革的年代,村子里刚将土地分到户下,牛、驴等牲口也随之分配。
我们村有二十多户人家,而牲口只有十几头。经过村民集体估价,按照人口多少,采取自愿原则进行结合。我父亲弟兄三个,每家人口都不少,幸运地分到了村子里最健壮的一头水牛。那时候,我们几家的孩子别提有多高兴了,这头水牛独自犁地都不歇息,让我们无比自豪。而那些人口少、分到瘦牛瘦驴的人家,犁地时还得配上两个人拉着,相比之下,我们的水牛真是厉害极了。
牛虽分到手,喂牛却成了难题。那时每家的房子都很紧张,也抽不出人专门照顾牛。于是,三家人决定采取轮流喂养的方式,每家喂一个月,并且要求在喂养期间,牛不能掉膘,生病了还要负责找兽医。这头水牛正值中年,性情温顺,眼睛里满是温和的目光,我特别喜欢亲近它。
我们村子北门地势低洼,夏秋季经常有积水。不知从何时起,这里种上了茴草,有好几十亩,这里是我放牛的最佳选择。
现在的年轻人对茴草没有什么概念,在那个时候,我们乡下家家户户住土墙草顶房。土墙有土砌墙和土夯墙。土砌墙分为托土砌和直接砌。托土砌是将麦糠和入泥中,人牵着牛来回踩,边踩边翻,把生泥变成熟泥,将熟泥剜入长方形模具,抹平后提起模具,晒干即成。直接砌则是用新收割的麦茬或稻茬,在土里和匀后,边加土边用铁叉修理夯实,阴干后泥土板结成块,坚不可摧。墙完工后,架上房梁,铺上芦苇席,抹上一层泥穏腻子,再排上一层稻草缠绕的棒子,就可以铺草了。稻草、麦秸、茅草和茴草都可以用来铺屋顶,但稻草和麦秸成本低却经不起风化,一两年就要修葺一次,铺上屋顶毛毛糙糙,还容易鼓起包泡。茅草是不错的选择,可大家都去砍野茅草,盖三间屋需要大量茅草,很难砍到足够量的茅草。茴草可以自己种植,是最佳选择。茴草铺上屋顶,挺括、紧实、耐沤,不惧风吹日晒,十年八年都不要修葺。殷实之家还会用桐油浸渍茴草,铺好后再刷上油漆,油光锃亮,柔韧似铁,美观耐用。茴草房冬暖夏凉,住起来舒心又省心。
茴草生命力极强,不怕水,也不嫌弃土地贫瘠。春风一吹,漫野鹅黄,一根根茴草举着钢针般的身板,齐刷刷地戳破泥土,兴高采烈地钻出来。风一过,一浪高过一浪的绿波,让这片低洼的盐碱地变得葳蕤蓬勃,风生水起。
每年秋天,庄稼收割完毕,田野里一片空旷,只有那一片沼泽地成了茴草的海洋,齐刷刷的一片棕红色,要么整齐划一地站着,要么一浪滚过一浪,摇曳欢呼,外柔内刚的舞姿,像海浪一样欢腾,像海一样辽阔。此时的茴草田,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我们在里面尽情奔跑、嬉戏、打闹、追逐,风吹草低,孩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像是在红棕色的海洋里冲浪。
那时候,我在茴草地放牛,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小时候经常听一些关于鬼神的故事,再加上那时的医疗卫生条件差,有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按照习俗,夭折的孩子不能埋葬,这片茴草地就成了……
我们家的水牛虽然非常温顺,但有一次,就在这片茴草地,我却被它从背上摔了下来。记得那是一个午后,为了壮胆,我在牛背上一边欣赏牛儿吃草的悠闲,一边自言自语地鼓捣着模仿刘兰芳老师学讲评书《岳飞传》。突然,一只草丛中的兔子猛地跳起来,一溜烟消失在茴草地深处。水牛被这一幕惊到了,猛地跳了一下,撒开蹄子狂奔起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波及到,“啪”的一声从牛背上摔了下来,半天没有缓过神。好在茴草地柔软,不然我可能要摔个半死。等我爬起来时,牛已经跑了很远,并慢慢停下来,它似乎也想到了我,朝着我歉疚地“哞哞”叫了两声。
包产到户两三年后,家家户户都逐渐有了钱,这种几户共喂一头牲畜的权益做法也逐渐消失,每家都单独购买了耕牛,有的一家还喂了好几头。我们三家的水牛,最后并给了四叔家,那时我还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段与水牛和茴草相伴的岁月,虽已远去,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我人生中一段珍贵的回忆。它见证了那个时代的变迁,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与美好。每当回忆起那段时光,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温暖的力量,让我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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