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梅与“好东西”

文摘   2024-10-19 01:01   老挝  

邵艺辉的新电影《好东西》将在11月上映。前几天预告片出来,几句台词截图被骂了,说是“辱男”。其中,“结扎”“原罪”“性别红利”,都是近几年网上性别战争的雷点。

网上的事情不能道听途说,图是有语气的,我去一下预告片,发现也不是“打拳”那么回事,在片中,这些台词都是用戏谑口吻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是在调戏对方。

我在微博上辩护了几句,觉得可以等电影出来了再说。评论区有网友提醒我看看邵导演的微博。

邵导演的微博确实是宝藏集散地,有很多内卷时代女权叙事的活生生案例。比如有一条转发的长博,借张桂梅讨论什么是女人的好东西。让我看到的是,如果用消费社会女权的单调光线去照射张桂梅,能够照亮什么,遮蔽什么。

这道光线如此揭示张桂梅的核心教育理念:培养女孩的“高配得感”。这个词立刻把消费感拉满。希望大山里的女孩以后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城里好吃的、好玩的,你配获得;获得城里好吃的、好玩的,具有使命感。

但是这种理念根本不需要张桂梅来教啊,比比皆是,哪个整容网红,哪个带货大V,哪个高配文人,哪个江浙沪独生子女,甚至哪个农村网民不懂?去农村支教过的都知道,除非实在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就算贫困村的孩子们也很清楚消费社会的“好东西”,而张桂梅的奋斗恰恰是消费社会的孤单反面。

原博各种鼓吹乡下女孩如何在城市争利,说白了,和衡水中学高考生发誓要把城里白菜拱了,没有太大本质差别,只是使用了“高配”语言,装饰上了情绪价值。~

张桂梅确实说过我们的穷娃子也要富养一类的话,但那是张桂梅针对山里的孩子说的出奇制胜之语,语境根本就不一样,若拿来教育都市男女,也太不把白菜当白莲花了。

博文“反对女孩反哺”,虽然张桂梅自己并没有说过这样极端的话。博文不要女孩吃苦,尤其是没苦硬吃,当然也有道理。但尴尬的是,有一个一直在没苦硬吃的形象就屹立在原博文字的角落,而且是全校女孩希望的基础。那不就是有肉不吃的张桂梅老师么?通过书写张桂梅来隐藏张桂梅,这是现代文艺的高级技巧。

对于当代人来说,似乎承担责任的能力,以及与矛盾、辛苦相处的能力,不再是幸福的内涵之一。现代流行的幸福意识更像一种精致化、丰富化的自我宠物化意识。似乎只有张桂梅是需要为了别人没苦硬吃的。如果女孩男孩都是这样,张桂梅只会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也会被消费殆尽。

不过,这倒不只是原博作者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永恒的人类悖论:人类奋斗的结果常常违背初衷。就像韦伯笔下欧美清教徒的艰苦奋斗与节约积累,终于创造出一个穷奢极欲反对清教徒的消费社会。那么,坚毅奋斗的社会主义上山下乡知青张桂梅,难道也会培养出以个人高配和舒服感为崇高理念的“最后一代人”?这倒不一定,因为原博作者毕竟不是张桂梅培养的孩子, 只是在有意无意中窃取别人的母亲。

说到底,具有优势地位的都市中产文化,具有不自觉“抢夺”乡村苦难的能力,就像拐卖儿童案件绝大部分发生在乡村,但是在惊恐中叫魂的主要是城市人。再比如把乡村女性更容易遭受的苦难扣到城市小资身上,说成是我们全体性别身上的“铁链”。男性这方面的逻辑似乎要更隐蔽一些,比如把富士康工人受的苦扣到所有躺平者的身上。这其中的逻辑机制,我还没有想清楚,留给大家思考

顺带推荐一下舒炜、毛尖、陶庆梅关于张桂梅与《山花烂漫时》的对谈,与邵导类似的聪慧,不一样的视角,讨论什么是“好东西。”摘录其中一小段:

现代主义是切片的,是碎片的,经常用部分隐喻整体,但社会主义文艺喜欢展现人物的所有关系。这部剧是一个特别好的重新回归:它不仅是群像,而且是人际关系的统合性回归。在这部剧中,群像非常好看,张桂梅这一人物不是单体独立的,不是个体的好,而是周边性的好——张桂梅的周边都是“同类项”,而不是对立面。
文化纵横,公众号:文化纵横广阔天地, 有钱人又成了“坏人”: 毛尖、舒炜、陶庆梅谈《山花烂漫时》| 文化纵横

张桂梅题材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口碑不错,主演宋佳也出演了邵艺辉的《好东西》。不过我看电视剧弹幕,都市观众似乎习惯于用当代流行的性别思维去理解,比如争论该叫先生还是叫女士,声称“女士”才代表尊敬。

性别玩家们更是积极争夺意义,争到了张桂梅,也就失去了张桂梅

而张桂梅的孩子们走向社会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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