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下旬,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院教授瓦克斯(Amy Wax)被校方停职一年并减薪,因为她的一些言论被该校师生认为具有种族主义倾向。关于此事的争议,读者可以点击蓝字了解(文后附有瓦克斯的一篇短文)。关于她的判断是否符合事实,我推荐默里(Charles Murray)的一篇时评(见下面的链接)。
https://quillette.com/2024/10/02/the-amy-wax-affair-penn-state-academic-freedom/
美国大学里的保守派教授很少,敢于发声的就更少了。敢于发声的保守派女教授,似乎只有瓦克斯一人,因此她被学校停止教学的事件值得关注。我在搜索瓦克斯的背景资料时,发现她在宾大开设过一门课《保守主义的政治与法律思想》,并将马勒(Jerry Muller)编著的《保守主义:从休谟到当前的社会政治思想文集》用作教材。
在我看来,马勒编著的这本文集好过当前国内思想界流行的一些保守主义著作,因为此书收集了多位西方保守主义者的代表性观点。其中之一是美国社会学家萨姆纳(William Sumner),他为保守主义贡献了“被遗忘的人”这个概念。
《被遗忘的人》发表于1883年,马克思去世的那一年。今天的政治家们说起“被遗忘的人”,常常指那些处于社会边缘的“弱势群体”。萨姆纳当年另有所指,他们是为“进步运动”、慈善事业或福利体制做出贡献,却被人们忽略的群体。
萨姆纳如今也成了“被遗忘的人”,学术史的著作很少会提到他。如果提到,他也常常被贴上“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的标签。其实,他的立场更接近古典自由主义,这一派的思想现在常被归入“保守主义”。
萨姆纳质疑人们对穷人的施舍,认为这笔钱可以用于生产性的事业,可他同时也为那些被排斥在工会之外的劳动者发声,呼吁给予他们平等的工作机会。萨姆纳如果穿越到今天,肯定会被美国的大学停职,就像瓦克斯一样,但是他的思想并不会因此停止传播。
萨姆纳:被遗忘的人
大多数博爱或人道主义的方案有样式和公式如下:A和B共同决定应该让C为D做什么。从社会学观点看,所有这些方案根本的恶是,C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发言权,他的地位、性格和利益及通过C的利益对于社会产生的最后结果完全被忽略。我称C为被遗忘的人。
这次让我们接触他并考虑他的情况,因为所有社会医生的特征是专注于其情形可以诉诸同情和想象的某个人或某群人,并且针对特定的麻烦设计补救方法;他们不了解社会所有部分连在一起,那些开始行动的力量在整个有机体中采取行动并做出回应,直到通过重新调整所有的利益和权利达到均衡为止。
他们因而完全忽视了他们必须获得他们在补救方法中需要利用的能量的来源,忽略了对除他们考虑的人以外的其他成员的影响。他们总是在迷信政府的统治之下,忘记了政府什么也不生产,他们不考虑在所有社会讨论中要记住的第一个事实——国家不能为任何人获得一分钱,如果它不从别人那里拿一分钱的话,后面这个人必定是一个生产和保存一分钱的人。后面这个人是被遗忘的人。
仁慈的朋友以某种仁慈的感情对待“穷人“、“弱者”、“劳动者“以及他们宠爱的其他人开始。他们泛化这些阶级,认为他们是非个人的,因而使这些阶级成为宠儿。他们转向其他阶级,诉诸同情、大方以及人心中所有其他高贵情感。被提议的路线中的行动在于资本从富人向穷人转移。
然而,如我们已经看到的,资本是文明得以维持和继续的力量。同样的一点资本不能用于两种方面。给予不做出任何回报的懒惰的、做事效率低的社会成员,资本背离了再生产的用途;但是,如果它被用于再生产,它不得不以工资的形式给予效率高的劳动者。
因此,利用资本来保护无用的人,这种仁慈的真正受害人是勤劳的劳动者。然而,后者从未在这个关系中被考虑。假设他是为了这一解释以及在这一解释之外被提供的。这样一个观念只是表明,迄今真正的政治经济观念普及程度多么低。
给予乞丐一美元的人是大方、好心的,而拒绝乞丐并把钱投进储蓄银行的人是吝啬、自私的,这几乎是一种不能克服的偏见。前者把资本投在肯定会被浪费的地方,但它将是未来一长串美元的一颗种子,这种浪费是为了防止一开始就拒绝所导致的更大同情压力。
因为美元会变成资本,并给予那些挣钱同时使它增值的劳动者,它必定被视为是从后者拿来的。当百万富翁给乞丐一美元,乞丐获得的功用是巨大的,而百万富翁丧失的功用是微不足道的。一般来说,讨论被允许停留在这儿。但是,如果百万富翁利用这一美元,它必定假定劳动力市场要求生产性服务。
因此,存在另一个利益群体,即提供生产服务的人。那总是有两方。第二方总是被遗忘的人,任何想真正了解这个问题的人必须去寻找被遗忘的人。他被发现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勤劳的、独立的和自我支持的人。就理论上说,他不是“贫穷的”或“弱小的“;他关注自己的事情而不抱怨。因此,慈善家从未考虑过他反而伤害他。
对于我们当前的目的,最重要的是注意到以下一点,如果我们提升任何一个人,我们必定有一个支点或反应点。在社会中,那意味着,提升一个人,我们必须把另一个人推下去。
改善劳动阶级条件的方案干预了劳动者彼此之间的竞争。受惠者被偏袒选中,往往是那些以并不证明其独立和能力的言行而自荐是仁慈之友的人。那些因为干涉而遭受相应的不景气的人是独立自主的,他又一次被遗忘或被忽略;仁慈的朋友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助人热情中伤害那些试图自助的人。
工会采取各种手段来提高工资,那些花时间做慈善的人对这些手段感兴趣,并希望它们能成功。他们把心思全部集中在目前工会里的人上,而没有注意到与这问题有利害关系的其他工人。斗争被假设存在于工人与雇主之间,人们认为,在这一斗争中,一个人可以给予工人同情,而不必为任何进一步的东西负责。
然而,人们很快就能看到,雇主在其他生意风险中又增加了工会和罢工的风险,他开始从哲学上关注它,因为他把损失传给公众。因此,看上去公共财富减少了,像革命的危险一样,贸易战的危险是所有人的福利持续减少。
然而,迄今为止,我们只看到会降低工资的事情,而没有看到可以提高工资的事情。雇主很担心,但是那不会提高工资。公众损失了,但是损失继续掩盖额外的风险,那也不会提高工资。
除了合法的经济手段,工会通过限制被纳入工会的生手数量来提高工资。这一方法直接作用于劳动者的供应,并对工资产生影响。然而,如果生手数量受到限制,想进来的人就被拒之门外。因此,里面的人就有一种独占权,在与老的特权贵族阶级完全一致的基础上任命自己为特权阶级。
但是,里面的人从这一安排所得到的是通过被拒之门外的人的巨大损失而赢得的。因此,通过提高工资,工会施加的压力不是施加在主人或公众之上;而是施加在劳动阶级中其他人之上,这些人想进入却不能进入工会,因而被推到不熟练的劳动阶级。
然而,在所有关于工会的讨论中,这些人完全被排斥到注意力之外。他们是被遗忘的人。但是,既然他们想进入工会并在其中谋生,假设他们是胜任的,会成功,会为自己和社会造福,这是公平的;也就是说,对于所有存在利害关系的或涉及的人,他们最值得我们同情和注意。
已经提到的情形不包含任何立法。然而,社会在财务上支持警察、行政长官和各种制度,目标是保护人们防范自身,也就是说,防范他们自身的恶。几乎所有防止恶的立法尝试实际上是在保护恶,因为所有这样的立法保护邪恶的人免于其邪恶的不便。
自然对恶的消除是可怕的。她毫不怜惜地除掉受害者。根据事物的适应性和倾向,排水沟里的醉鬼正是他应该处的位置。自然在他里面安排衰退和瓦解的过程,通过这一过程,她移除继续存在有用性的事物。赌博和其他不太值得一提的恶自身就带着惩罚。
现在,我们永远不能消灭惩罚。我们只能从招致惩罚的人身上转到没有招致惩罚的人身上。大量社会改革正在于这种行动;后果是,从自然残酷的纪律中被解除出来的误人歧途的人更加变本加厉,因此其他人总是要承担更重的负担。
谁是其他人?当我们看到排水沟里的乞丐,我们同情他。如果警察把他拉起来,我们说,社会进行干涉以挽救他免于死亡。“社会"是一个好词,它使我们免于思考之烦。被夺去部分工资来支持警察的勤奋而冷静的人是承受惩罚的人。但是,他是被遗忘的人。他走过而从未被注意,因为他行为良好,履行契约毫不索取……
萨姆纳(1840-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