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发展与现代化】卡塔尔金融改革对国家经济多元化的促进作用

《阿拉伯世界研究》2024年第6期

自哈马德时期开始，卡塔尔开始有意识地重视利用金融改革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至塔米姆时期转型效果初显。卡塔尔成功举办2022年世界杯成为该国迈向经济多元化的重要标志。卡塔尔金融改革以规划引领、内生创新、外沿布局为主要内容，旨在渐进式推动金融现代化并以此服务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卡塔尔金融改革对经济多元化的促进作用得到金融计量经济学模型验证，影响机制呈现多路径特征。卡塔尔通过提高私营部门融资效率、改善新兴经济业态融资支持、优化金融基础设施环境等不同路径的金融改革，实现了对经济多元化转型的促进作用，但也存在局限。卡塔尔金融改革实践不仅具有历史阶段性特征、反映国际趋势，还体现了海合会国家金融现代化道路的共性特征和经济多元化转型模式的发展趋势，对相似类型国家探索以金融改革促进经济多元化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卡塔尔；金融改革；经济多元化；经济转型

曾敬诚，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院2022级博士研究生；

魏敏，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由于金融与经济存在长期积极关联，海合会国家早已认识到充分发挥金融作用，对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具有重要意义。1995年卡塔尔埃米尔哈马德上台后，意识到过度依赖油气资源的单一经济发展模式之弊端，以公布《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为标志性里程碑，着手探索开展包括金融改革在内的一系列国家经济治理改革，成功举办2022年足球世界杯成为卡塔尔推动经济多元化转型的重要标志。

关于金融改革的理论研究，在制度规划方面，制度金融理论认为，政治制度、政治体系、政治集团、政治规划等因素对金融改革发展存在影响。在内生创新方面，金融改革演进是由实体经济需求内生特征决定并产生创新的。金融深化理论认为，实现金融深化可以形成金融发展和经济发展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在外沿布局方面，世界各国金融资源分布的结构性差异为国家金融资源外向型对接提供基础，以此改进全球现有资本构成，有效配置资源。关于作用效果，现有研究基本认为，金融改革对经济多元化转型具有重要促进作用。从不同作用机制的角度看，金融改革在提高特定经济部门融资效率方面，金融机构运作能够使资金以高效率、低损耗方式流向创造价值高的特定经济部门，实现经济多元化转型。在改善特定经济业态融资支持方面，融资支持是推动特定经济业态发展的动力和手段，金融改革能够对改善特定经济业态融资支持产生显著影响。在优化金融基础设施环境方面，金融改革可以降低企业金融交易成本，从而促进企业成长、优化经济结构。

关于金融改革的实践研究，在制度规划方面，有学者认为，中东金融体系发展过程实际上是以制度变迁提高金融绩效的过程，卡塔尔油气资源是成为国家食利经济和家族精英政治的基础，为推进包括金融改革在内的国家治理改革提供原动力。在内生创新方面，20世纪末中东地区金融自由化改革强化了金融资源配置和创新发展的功能，促使金融成为能够创新服务实体经济需求的部门。卡塔尔与其他海合会国家金融中心存在差异定位，设立卡塔尔金融中心成为满足该国非油气经济发展需要的重要创新举措。在外沿布局方面，中东国家能源金融化是该地区金融发展的重要特点，一些中东国家采取深化金融向外对接等方式进行金融改革，能源和金融由此成为卡塔尔外交政策的物质支撑和重要工具。关于作用效果，在私营部门方面，海合会国家推进石油、天然气等国有资产私有化，不同学者使用金融模型对卡塔尔将金融资源向私营部门经济配置进行研究。在新兴经济业态方面，海合会国家通过改变金融激励结构等方式大力发展知识经济、创新经济，有学者使用不同金融模型研究中东国家金融改革开放政策对银行改善对相关经济业态的融资支持。在基础设施环境方面，海合会国家有待进一步改善金融市场环境，卡塔尔可从多条路径降低不确定性交易成本，以此改善金融市场基础设施。

上述研究提供了具有普遍意义的理论基础和思路框架，但是尚需补足对不同政体，特别是君主制国家国情现实的关照，聚焦卡塔尔单一国别的金融改革实践的研究相对有限，定量和定性分析结合不足。据此，本研究试图结合具体国情现实和时代形势，全面系统探究卡塔尔金融改革对经济多元化的促进作用。

一、卡塔尔促进国家经济多元化转型的金融改革举措

卡塔尔金融改革举措产生于该国经济多元化转型历程之中，而该国经济多元化转型历程具有特定时代条件下的历史背景。卡塔尔于1916年与英国签署《永久和平条约》，沦为英国的保护国。英国殖民统治者通过石油租让制开采油气资源，阻止租让国政府直接介入油气资源牟利。1971年卡塔尔独立后，国家成立卡塔尔石油总公司，逐步实现石油工业国有化。不过，西方国际石油公司利用技术话语权、市场主导权等现实优势攫取大量附加价值，长期把卡塔尔限定在能源出口的价值链上游端。与此同时，新技术变革促使新能源革命兴起，2023年全球可再生能源发电年增加量上升近50%。新能源革命直接改变了全球能源市场结构，海湾国家利用油气能源武器参与国际博弈的难度增加，能源结构变化引发未来地缘政治利益格局变化的趋势已初步显现，全球能源变局给高度依赖石油收入的海湾国家构成严峻挑战。因此，在埃米尔哈马德及其继任者塔米姆主政期间，卡塔尔决心通过积极发展体育、文旅、航空、传媒等非油气行业的方式，加快推动经济多元化转型，避免陷入资源诅咒和“荷兰病”的发生。在体育领域，卡塔尔先后举办2006年亚运会、2019年田径世锦赛、2022年世界杯和2024年男足亚洲杯等国际赛事。在文旅领域，卡塔尔于2008年建立伊斯兰艺术博物馆，2023年公布全球领先旅游目的地建设战略方案。在航空领域，1993年成立的卡塔尔航空公司，历史上先后11次获得“中东最佳航空公司”称号。在传媒领域，1996年成立的半岛电视台将卡塔尔定位为海湾、中东乃至伊斯兰世界的主要新闻中心。

为衡量卡塔尔经济多元化转型程度，经济界的通行做法是使用该国历年非油气部门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并使用最小二乘法对前述数据进行线性拟合，得出平滑趋势线，得到走势图（见图1）。总体上，卡塔尔经济多元化转型属于“整体向好但伴有波动”的程度。如图1所示，平滑趋势线斜率为正，表明卡塔尔发展经济多元化的努力初见成效；但同时，卡塔尔经济多元化转型程度尚未呈现显著的稳定性，表明该国仍然深受国际油气价格起伏波动的影响，两者走势在多个历史时间点相符。

图1  卡塔尔经济多元化转型程度（按非油气部门产值占GDP比重）走势图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卡塔尔中央银行历年年报数据（1978年开始发布数据，最新数据公布至2022年）分析自制。

随着经济多元化转型深入推进，卡塔尔愈加重视改善金融条件可能发挥的积极作用。在埃米尔哈马德及其继任者塔米姆主政期间，卡塔尔逐步探索形成了以规划引领、内生创新、外沿布局为主要内容的渐进式金融改革，旨在将萌芽性金融体系转变为现代化金融体系，进一步发挥金融服务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支撑促进作用。

（一）以规划引领为核心，制定完善金融顶层设计和改革路线

前期卡塔尔金融制度性体系性规划存在空缺，是哈马德和塔米姆时期卡塔尔亟需完善金融顶层设计的直接现实原因，该举措居于卡塔尔金融改革的引领位置和核心地位。多数阿拉伯国家相继出台能源转型发展规划，而卡塔尔因高度依赖天然气经济，未真正树立能源转型的决心。但是，卡塔尔已意识到金融制度规划存在缺乏深远目标愿景、缺乏具体可操作的阶段性战略规划、缺乏实施执行细节指引等不足，渐次形成了包含从上到下四个层面的制度规划，为金融改革提供了较为清晰的路线图谱和较为全面的制度保障。

第一，2008年发布的《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是卡塔尔最高层面的金融改革制度规划。经济多元化转型是哈马德时期卡塔尔推出2030国家愿景的重要战略目标之一。该愿景明确了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人文发展、环境发展等四大支柱，各支柱突出金融改革的重要地位。其中，“经济发展”支柱包括“金融监管”“金融市场和金融创新”“金融系统稳健性”；“社会发展”支柱包括“金融包容性”；“人文发展”支柱包括“金融人力资源”；“环境发展”支柱包括“绿色金融”。《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提出，金融经济稳定以通货膨胀温和、金融政策健全、金融体系安全高效为特征，国家着力营造足以长期吸引外资技术并鼓励国民投资的营商环境。

第二，《卡塔尔国家发展战略》是该国中间层面的金融改革制度规划。该发展战略共分三期：第一期自2011年至2016年；第二期自2018年至2022年；第三期自2024年至2030年，即实现2030国家愿景的最后阶段。在第三期，卡塔尔将发展金融服务作为促进经济多元化的重要集群，要求提升基金资产管理的专业化投资能力，通过促进储蓄、扩大养老金覆盖面等方式加强资产管理，目标是到2030年卡塔尔境内资产管理规模达到100亿里亚尔。此外，《卡塔尔国家发展战略》还指出要加快建立保险科技中心，提高当地保险市场渗透率，发展数字支付，广泛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增加股票市场流动性和深度，促进银行业、金融科技、另类投资等发展。历史经验表明，外国直接投资对卡塔尔经济增长具有重要促进作用，未来有待进一步发挥该金融优势。

第三，《卡塔尔金融业战略规划》是该国具体层面的金融改革制度规划。该战略规划共分三期，主要在塔米姆主政时期：第一期自2013年至2016年，第二期自2017年至2022年，第三期自2023年至2027年。在第三期，《卡塔尔金融业战略规划》明确了银行、保险、数字金融生态、资本市场等四大发展支柱，以及监督管理、伊斯兰金融、数字科技创新、绿色可持续性、人才能力等五大目标主题，旨在到2030年实现卡塔尔金融业年均复合增长率达到4.7%的，本国金融业增加值达到840亿里亚尔的目标。银行业的目标是足够成熟、有弹性、满足多样化产品服务需求的，保险业的目标是增强行业增长和盈利能力，数字金融生态的目标是加快数字化转型和市场基础设施建设，资本市场的目标是在创新性、高效性方面领先于其他海湾国家。卡塔尔伊斯兰银行业在2013年至2018年间的复合年均增长率达9.2%，以多种形式为实业部门提供融资。

第四，实施层面的金融改革制度规划包括汇率政策、货币政策、储备投资政策等在内的金融管理框架。汇率政策将美元兑卡塔尔里亚尔的汇率固定在1:3.64的水平；货币政策旨在管理短期银行间利率，以维持美元与卡塔尔里亚尔之间的固定平价；储备投资政策主要通过资本保全、流动性变现、恰当回报率等方式，管理央行储备金。2012年成立的卡塔尔金融稳定和风险管控委员会，为卡塔尔中央银行、卡塔尔金融市场管理局和卡塔尔金融中心管理局等三大金融管理部门提供信息交流合作平台，加强识别、监测和分析金融系统风险，旨在进一步促进金融管理架构现代化。

通过上述顶层设计，卡塔尔金融改革的路线规划建设更加长远完备和细致明确，确立了制度规划在金融改革中的引领性核心地位，为金融改革促进经济多元化发展廓清了方向。其中，《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将金融改革作为国家发展的全局和长期宏远目标，超脱于金融体系自身，阐明金融与经济、社会、人文、环境等的关系，将金融改革发展提升到国家可持续发展的高度。各期《卡塔尔国家发展战略》都将金融领域视为经济多元化发展进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按照卡塔尔金融系统的比较优势深入详实地指出发展着力点，具有实践指导意义。各期《卡塔尔金融业战略规划》将长期宏观目标细化至具体操作层面，分领域确立各阶段的量化目标，具有较强针对性。金融管理框架则具有落地意义和灵活性，方便卡塔尔官方根据市场变化情况适时更新调整。从上到下四个层面的制度规划，构成了卡塔尔金融顶层设计和改革路线的立体图谱，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制度金融理论关于政治集团因素作用的观点。前述举措均由当权官方推动制定出台，根本上反映出卡塔尔统治家族阿勒萨尼家族的政治诉求和政治利益，是以埃米尔哈马德和塔米姆为代表的统治阶层维护自身权力地位、保持经济社会稳定的手段，体现了政治因素、制度因素与经济因素、金融因素相互紧密结合的特点，展现出官方破除金融制度规划不健全、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作用不充分等限制因素的决心，为推动整体国家治理改革、应对内外部风险挑战发挥了引领方向的核心作用。

（二）以内生创新为动力，满足自身非油气经济发展的金融需求

哈马德主政初期，在推动形成适应本国非油气经济发展需要的金融体系方面，束缚卡塔尔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的限制因素是内生创新动力不足。卡塔尔在哈马德主政初期面临金融服务对象定位不清晰、可持续性特征不明显、金融业态创新性不足、金融产品丰富程度较难满足实际需求、金融中心内生发展起步相对较晚等困境。为此，在哈马德和塔米姆时期，卡塔尔致力于从打造“可持续金融”品牌和加快“金融中心”建设等两个方面进行内生创新，发挥后发优势推进金融改革，走出差异化路线，服务非油气经济的发展。

在打造“可持续金融”品牌方面，卡塔尔作为后来者，提出致力于发展成为海湾地区“可持续金融”领导者的目标，以此为亮点，推动本国非油气经济可持续发展，这构成了卡塔尔相较于巴林、迪拜等其他海合会国家金融中心的主要内生创新之处。卡塔尔希冀成为“可持续金融”领导者的目标，寓于该国所提出的“要转变为可持续发展经济体”总目标之中，有助于明确金融的服务对象定位，避免脱实向虚甚至衍生类似于2009年迪拜金融危机的风险。

具体来看，卡塔尔规划统计局自2009年开始梳理公布有关可持续发展指标数据；卡塔尔证券交易所于2016年加入联合国可持续证券交易所倡议，推出环境、社会和治理指南，启动可持续发展平台，形成环境、社会和治理可交易指数；卡塔尔证券交易所不仅成为全球首批鼓励环境、社会和治理数据透明度和信息披露的证券交易所之一，还在2020年宣布计划要求卡塔尔上市公司强制披露环境、社会和治理数据；卡塔尔投资局积极吸引可持续发展友好型外国直接投资，计划到2030年吸引至少750亿美元可持续投资机会；卡塔尔金融市场管理局于2022年引入治理准则，鼓励上市公司积极考虑自然环境利益；卡塔尔开发银行于2023年启动清洁能源和生态友好型融资计划，推动中小企业引入清洁绿色项目，支持业务运营。整体上看，卡塔尔积极发展“可持续金融”，对实现国家和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至关重要，金融体系可以通过整合可持续金融原则、开发创新产品等方式，以内生创新的方式推动非油气经济可持续发展。

在加快“金融中心”建设方面，2005年，卡塔尔成立了一个位于多哈的在岸商业金融港，取名为卡塔尔金融中心，并设立卡塔尔金融中心管理局对其进行直接管辖，允许百分之百外国所有权、百分之百利润回流，并对当地来源的利润征收低至百分之十的公司税。2022年末，卡塔尔金融中心管理资产规模达283亿美元，自2018年以来累计对该国总增加值贡献了47%，就业机会增加了约25%。在金融中心的推动作用下，卡塔尔银行、证券、保险等金融市场和金融机构较为成熟，有研究证实，卡塔尔银行风险管理框架对在卡塔尔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多家本地银行具有金融稳定作用，有利于维护卡塔尔金融市场平稳发展。根据国际金融中心指数排名，卡塔尔多哈位列世界第88位，离阿联酋迪拜（第20位）、阿布扎比（第37位）的指数排名尚有差距。根据世界竞争力指数排名，卡塔尔位列世界第11位，在阿联酋（第7位）、沙特阿拉伯（第16位）、巴林（第21位）、科威特（第37位）、阿曼（未进榜单）等海合会国家中位居前列。

一方面，卡塔尔以金融要素内部流动为驱动，避免了埃及、黎巴嫩等外贸驱动型金融中心的外部依赖性和脆弱性，为本国经济增长提供较强的稳定性，成为中东地区较有实力、排名靠前的金融中心之一。经济稳定是国家政权合法性的基础，卡塔尔运用金融体系实现了经济繁荣稳定，进而维护了社会稳定和政治稳定。另一方面，卡塔尔充分运用本土资金，缓解了其他新兴经济体金融中心过于依赖西方资本市场的问题，推动卡塔尔发展成为相对独立的非依附型金融中心，积极打造国际竞争力。

通过上述规划和举措，卡塔尔从打造“可持续金融”品牌和加快“金融中心”建设等两个方面，充分发挥金融改革的内生创新动力作用，在满足自身非油气经济发展的金融需求方面取得了明显成效。具体来看，一是契合本国非油气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内在需求，为其提供有效金融服务和支持。卡塔尔致力于发展的“可持续金融”，既由该国非油气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内生需求决定，又反作用于该国非油气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客观实际，得以形成金融深化理论所阐述的金融发展与经济发展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二是巩固卡塔尔金融中心在海合会国家中的差异化定位。海合会国家不同金融中心经历起伏，巴林金融中心自1978年起吸引众多离岸银行设立聚集，但至今体量有限。迪拜金融中心于2004年建立，简单挪用扩张旅游业经验来扩张金融业，导致金融风险聚集甚至引发迪拜危机。相比之下，卡塔尔金融中心虽有对外商外资的优惠政策，但依然定位为在岸商业金融港，主要服务当地自身，该国相对稳定的金融环境有效服务经济健康发展。三是实现了对卡塔尔金融改革发展的继承延续。卡塔尔当前金融内生创新可以视为20世纪末中东地区金融自由化的演进升级，从打造“可持续金融”品牌和加快“金融中心”建设等两个方面进行金融改革是该国金融发展历史进程上的重要创新。

（三）以外沿布局为支柱，加强金融资源全球合理分配

卡塔尔推进金融改革、开展外沿布局亟需解决如何高效合理利用依赖油气资源形成的石油美元问题。哈马德主政初期，卡塔尔尚未组建主权财富基金，沉淀资金运营成熟度和专业性不足，发掘利用国际市场投资机会的充分性不足，对接国际资源支持本国经济社会发展目标的服务作用发挥不到位，日益积累的石油美元难以发挥作用。为此，卡塔尔注重利用石油美元以外沿布局的方式加强多样化投资，通过金融资源全球合理分配来获取稳定投资收益，服务本国经济多元化发展。

卡塔尔选择加强金融外沿布局的主要方式是设立主权财富基金，以此为载体对石油美元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合理分配，同时加强与全球金融资源的有效对接。卡塔尔根据2005年第22号埃米尔令设立投资局，作为该国主权财富基金运行机构，负责管理政府油气收入盈余，同步确定卡塔尔投资局的运营目标和治理框架。根据该法令第5条规定，卡塔尔投资局的任务是按照最高委员会批准的政策、计划和方案，开发、投资、管理国家储备金及最高委员会分配的其他财产。卡塔尔投资局采取多样化投资策略，资产配置包括房地产、基础设施、通信科技、生物医药、消费、房地产、工业材料等领域。至2023年底，卡塔尔投资局资产管理规模达4,290亿美元，全球排名第8。卡塔尔投资局等主权财富基金是食利型国家应对压力的适应性战略，尽管低透明度、政府管制等问题易引发外界对其政治利益、国家安全和技术转移的质疑，但是所采取的多样化投资策略具有合理性，一方面穿越全球经济周期变化，在长期持续活动方面取得成功经验，有助于提高国家盈余收入分配效率，另一方面通过市场化工具调动社会资本，增加经济引导能力，进一步巩固资源分配格局。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多样化投资体现在对全球不同地区市场和资产类别的广泛涵盖，按照分散原则投资于北美、欧洲、亚洲以及中东周边国家等地区市场，且对不同地区的投资体现了对应的市场特点和风格偏好。

在北美，根据美国国务院数据，2020年1月至2024年4月，卡塔尔投资局在美国的投资总额超过450亿美元，每年将基金年度投资预算的70%投向美国，主要分布在房地产、基础设施和资产密集型零售业。卡塔尔投资局于2016年收购纽约帝国房地产信托公司近10%的股份，于2019年4月会同美国皇冠收购公司收购瑞吉酒店、海瑞温斯顿珠宝等资产，于2019年5月在美国社交金融公司股权融资中领投5亿美元。2022年埃隆·马斯克以440亿美元收购推特公司，该笔交易包括卡塔尔投资局出资的3.75亿美元资金。

在欧洲，卡塔尔投资局在各主要国家的投资规模普遍较大。2022年，卡塔尔投资局向德国最大的电力生产商莱茵集团投资24.28亿欧元，持有9%的股份，同时持有大众汽车、保时捷等集团股份，成为德意志银行的最大投资者。卡塔尔投资局不仅持有英国伦敦证券交易所、嘉能可等公司股份，还在2019年向巴克莱银行投资40亿英镑。据统计，2017年至2022年间，卡塔尔投资局向英国投资50亿英镑，用于哈罗德百货公司、伦敦碎片大厦等项目，后于2022年承诺继续向英国投资100亿英镑，涵盖科技、医疗保健、基础设施和清洁能源领域。2017年，卡塔尔投资局还对俄罗斯石油公司追加了20亿美元的投资。

在亚洲，卡塔尔投资局的投资布局遍布中国、日本、印度等国。2024年6月，卡塔尔投资局宣布购买中国华夏基金10%股份。此前，卡塔尔投资局于2023年11月以2亿美元战略投资金蝶软件公司，于2023年初领投了肿瘤药物公司原启生物4,500万美元B1轮融资。早在2006年中国工商银行上市时，卡塔尔投资局认购了2.06亿美元。2010年中国农业银行上市时，卡塔尔投资局认购了28亿美元。卡塔尔投资局曾在“一带一路”贸易投资论坛上表示，2016年至2022年以来在中国投资了100亿美元。截至2024年6月，卡塔尔投资局已在日本投资1,000亿日元，约合6.46亿美元，包括芯片制造设备供应商国际电气的5%，价值约500亿日元。该机构还向印度信实零售风险投资公司投资10亿美元，用以4.74亿美元收购印度阿达尼绿色能源公司近3%的股份。

在中东，卡塔尔投资局也将目光投向埃及、伊拉克、土耳其等经济发达程度和国家政治立场不一的周边国家。2022年，卡塔尔投资局向埃及存入10亿美元，以备收购该国一些主要公司的政府持有股份。2023年，卡塔尔投资局与埃及方面进行磋商，计划收购七家酒店的30%股份。2023年，卡塔尔投资局宣布计划在伊拉克各领域新增50亿美元投资。卡塔尔投资局于2022年收购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欧亚隧道公司的股份，于2023年与土耳其埃萨斯私募股权公司合作，向一家土耳其人工智能营销平台公司投资1.05亿美元。

通过上述主权财富基金外沿投资布局，卡塔尔将油气资源收入转化为多样化的金融资本，以金融改革推动金融资源外沿布局，实现了从补充作用到支柱作用的转变，促成在全球范围内的合理布局，实现了三大目标：一是实现跨地域跨品类多样化投资组合分布，保护国内经济能够较为有效抵御国际能源价格波动冲击；二是提高本国主权财富基金的专业投资能力，充分利用世界各主要市场的投资机会，为本国外汇投资获取直接财务回报，促使国家收入长期投资回报最大化；三是通过海外直接投资将稀缺生产要素引入本国视野，将能源资源生产出口取得的资金投入其他产业发展，接触专业技术，最终服务于实现本国经济可持续发展总目标。

对卡塔尔金融改革举措的内涵构建，有助于廓清该国推行金融部门革新发展的基本思路，并厘清这些举措在国家经济多元化转型进程的地位，但是尚无法构成有力的因果关系证明，因此仍有必要运用计量模型进行量化分析，同时梳理相关影响路径，以期探究并呈现其中的深层次作用机制。

（一） 量化分析

在前文对卡塔尔金融改革进行内涵构建的基础上，可引用定量数据，借助金融计量经济学实证模型，进一步量化分析卡塔尔金融改革对经济多元化的促进作用。在模型选择上，鉴于向量自回归模型将内生变量对全部内生自变量的滞后项进行回归估计动态关系，常用于分析宏观经济中相互联系的时间序列变量，同时考虑到卡塔尔金融改革变量具有宏观经济动态时间序列的特征，本文因此选择向量自回归模型为主要分析模型，选择方差分解分析和脉冲响应分析为辅助分析模型，配以平稳性检验、最优滞后期判断、约翰森协整检验、单位根检验等必要的基本计量处理手段，实现较为理想的回归估计效果。在数据选择上，本文选取卡塔尔证券交易所总市值、存款余额总值、贷款余额总值等数据，构建“卡塔尔金融改革总体进展”“卡塔尔金融改革结构变化”“卡塔尔经济多元化转型程度”等三列时间序列变量。根据模型回归结果，卡塔尔金融改革总体进展对经济多元化转型程度取自然对数后一阶差分的贡献度较大，这表明卡塔尔金融改革在总体上对经济多元化转型程度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卡塔尔金融改革总体进展、结构变化分别对该国经济多元化转型程度有一定的冲击影响效果，在一段时期后达到较为平稳状态并持续保持，且卡塔尔金融改革总体进展与金融改革结构变化之间存在相互影响关系；卡塔尔金融改革的制度规划具有引领核心作用，内生创新具有动力作用，外沿布局具有支柱作用，且内生创新因素影响比外沿布局因素影响更加明显。

（二）影响路径

促进作用机制呈现多路径特征，这与研究综述中关于理论研究和实践研究的思路基本符合。

1.路径一：卡塔尔金融改革通过提高私营部门融资效率，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发展

一是发挥金融改革的规划引领作用，明确提高私营部门融资效率的目标。卡塔尔油气资源以国有企业垄断为主，卡塔尔意识到促进私营部门发展是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的有效手段和重要内容。《卡塔尔国永久宪法》明确了私营部门经济的地位，载明国家应在社会正义和国有部门、私营部门平衡的基础上，保障经济企业自由。《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提出私营部门在实现可持续发展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需完善孵化和发展私营部门经济的金融与非金融支持机制。《卡塔尔国家发展战略》第三期提出关于私营部门经济发展的目标，即到2030年有超过20%卡塔尔籍劳动力在私营部门工作，为此积极纾解私营部门企业融资获取困难、融资成本偏高、金融产品服务有限等问题，提高融资效率。

二是发挥金融改革的内生创新作用，提高私营部门特别是中小微企业的融资效率，带动国有部门经济和私营部门经济相互促进、共同繁荣。卡塔尔考虑到在现实中私营部门经济还存在大量中小微企业，推出一系列金融支持举措，意在降低融资成本等各类经营成本，从而形成一套鼓励企业家精神和创新创业的机制。2021年成立的卡塔尔交易风险市场，为私营部门中小微企业上市交易提供途径，在保护投资者利益的同时，简化财务要求，扩大融资来源。此外，由于国有部门和私营部门存在相互促进效应，彼此提供资金融通渠道，金融对国有部门经济提供服务支持可以带动国有部门经济和私营部门经济共同繁荣。

三是发挥金融改革的外沿布局作用，引导资金资源直接流向私营部门经济。2024年2月，卡塔尔投资局成立卡塔尔首家风险投资母基金，计划投资10亿美元作为中东地区风险投资基金。风险投资成为卡塔尔提高私营部门融资效率的着力点，卡塔尔2023年风险投资总额达4,300万里亚尔，2016年至2023年共有4.75亿里亚尔投向187家初创公司，其中制造业占36%、金融科技占15%、医疗保健技术占12%。引导资金资源流向私营部门经济，为其提供资本支持，直接促进了卡塔尔非油气行业增长。金融改革还可以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流向国内私营部门经济，鼓励国际国内资本流动，刺激经济创新活动，提高多元化经济生产力水平。

2.路径二：卡塔尔金融改革通过改善知识经济、创新经济等新兴经济业态融资支持，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发展

一是发挥金融改革的规划引领作用，明确以改善融资支持等方式鼓励新兴经济业态发展。传统主导能源产生技术锁定效应和政策惯性，由此，卡塔尔对油气经济模式存在较强的路径依赖。但是，卡塔尔已经认识到知识经济、创新经济等新兴经济业态具有可持续发展的特征，是非油气经济发展的重要内容。《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明确提出，到2030年该国将转变为一个基于知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经济体。《卡塔尔国家发展战略》第三期提出下一阶段经济发展目标，即加快迈向更加多元化、知识型和可持续的经济模式，同时提出制定和实施创新政策改革，加强资源投入，振兴创新商业生态系统。相应地，卡塔尔积极探索符合知识经济、创新经济等新兴经济业态发展要求的金融管理框架。卡塔尔中央银行于2024年6月宣布完成中央银行数字货币项目基础设施开发，启动数字货币研发，为扩大金融市场参与、方便国际银行结算大额付款等提供国际化框架。

二是发挥金融改革的内生创新作用，以配套发展支持新兴经济业态的金融生态系统改善融资支持。卡塔尔于1997年成立卡塔尔开发银行，于2011年成立卡塔尔数字孵化中心，于2013年成立卡塔尔商业孵化中心等。2024年5月，卡塔尔大学和卡塔尔开发银行联合举办第二届全国创新创业大赛，帮助年轻创新企业家获得创业融资。这些融资支持手段提供了多种金融产品服务，加大对知识经济、创新经济等领域企业的融资支持力度，降低新兴经济业态企业的融资成本，有助于最终形成多元化、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模式。研究表明，卡塔尔鼓励创新创业精神的举措，提高了该国经济生产力水平，巩固了经济多元化转型成效。

三是发挥金融改革的外沿布局作用，吸引全球资源支持本国知识经济、创新经济等新兴经济业态发展。卡塔尔致力于改善本国知识创新环境，根据全球创新创业观察者发布的“2023～2024年国家创新创业环境指数”，卡塔尔受益于金融条件改善等因素，连续5年进入全球排名前十。为吸引国际高新科技公司入驻，卡塔尔开发银行于2018年创立卡塔尔金融科技中心，吸引了40家初创金融科技公司和逾350万美元投资。这些金融科技公司运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各类先进科技手段，实现传统金融产品服务的更新迭代，有效降低运营成本，为知识经济、创新经济业态增强发展动能。

3.路径三：卡塔尔金融改革通过优化金融基础设施环境，促进经济多元化转型发展

一是发挥金融改革的规划引领作用，明确为各类行业营造良好金融基础设施环境。改善金融基础设施体系可以优化营商环境，为经济多元化发展提供良好基础。《卡塔尔2030国家愿景》提出，要投资兴建世界级基础设施，为卡塔尔作为高增加值产业中心地位多元化发展提供充分平台。《卡塔尔国家发展战略》第三期提出，世界级基础设施在经济方面包括资产管理、信息通讯、物流货运等，要求为实现阶段性发展目标营造良好营商环境。《卡塔尔金融业战略规划》第三期则在金融方面提出要加快完善电子支付、资本市场交易等金融基础设施体系，在新兴技术支持下实现金融生态系统数字化转型。

二是发挥金融改革的内生创新作用，为实现经济多元化发展提供电子支付、资本市场交易等金融配套设施环境。2020年，卡塔尔中央银行推出卡塔尔移动支付系统，建立一个具备转账、账单支付、商户交易等功能的无现金、无卡支付网关，已应用于卡塔尔伊斯兰银行的手机应用软件数字钱包，为商户、消费者等不同类型的金融使用群体提供服务。2022年，卡塔尔中央银行公布支付基础设施发展计划并发行该国首张预付卡，促进支付系统现代化，赋能金融基础设施建设。除支付系统以外，卡塔尔正在积极打造吸引外国直接投资的资本市场基础设施环境，统一各类经济区法规政策环境，简化企业设立流程，推动出台动产法，改革破产制度，促进形成有利于各类非油气经济发展的营商环境。

三是发挥金融改革的外沿布局作用，加强与全球金融基础设施的对接畅通。在电子支付方面，卡塔尔成为苹果支付继2017年进入阿联酋、2019年进入沙特后进入的第三个中东国家。2021年，卡塔尔国家银行表示与苹果支付共同设计安全数字支付方案，用于借记卡和信用卡的非接触式交易。在资本市场方面，卡塔尔证券交易所于2023年引入伦敦证券交易所等的先进资本市场基础设施技术，新上线高性能交易平台。反洗钱环境方面，卡塔尔与国际反洗钱组织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建立密切关系，对接国际反洗钱标准，营造良好资金融通环境。

三、卡塔尔金融改革对国家经济多元化作用的局限

卡塔尔金融改革通过不同影响路径对经济多元化转型产生促进作用，具有较为显著的效果。但卡塔尔金融改革仍面临一些局限性，表明金融改革虽对经济多元化转型发挥了一定促进作用，但作用相对有限。

第一，金融改革并没有根本改变油气资源经济模式食利化特点。卡塔尔利用油气资源换取的资金进行财务投资，收购全球各主要经济体的公司股份和房地产，这类投资收益受经济周期影响波动，缺少技术和管理溢出效应，政治因素也会使其做出非经济理性投资决策，无法从根本上缓解该国食利型经济的脆弱性和依附性。2024年6月，世界银行《全球经济展望》报告认为，预计到2024年全球经济增速达2.6%，超半数经济体的增长率将低于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平均水平。在此背景下，卡塔尔经济依然深受全球经济发展周期疲弱的牵制，世界银行估计卡塔尔2023年增长率为1.8%，预计2024年增长率为2.1%，均低于2022年的实际增长率（4.2%）。

第二，金融资产并没有促使实现完全的国家现代化工业化。油气资源财富未能从根本上改变该地区现代化进程，也未能从根本上改变该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成就的有限性。以油气资源换取的美元资产扩大了卡塔尔金融深化程度，但是积累的巨额资产并没有配置到国内生产性投资上或转为生产力，卡塔尔国内私营部门发展空间相比于国有部门仍有差距。卡塔尔与美国、澳大利亚等国一同位列全球液化天然气出口大国，目前仍无法彻底摆脱对油气资源的依赖，甚至在持续加大液化天然气出口规模。卡塔尔计划到2030年将出口量提升至1,930亿立方米，约占全球天然气出口总量的23%。

第三，主权财富基金及其金融资产的脆弱性，使卡塔尔的经济多元化转型容易受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因素影响。卡塔尔投资局所采取的多样化投资策略，难以避免个别受国际形势冲击而失败的投资事例的发生。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发生后，卡塔尔投资局陆续增持瑞士信贷公司，直到2023年美欧银行业危机爆发后，瑞士信贷公司面临接管重组风险，卡塔尔投资局承担了巨额损失。卡塔尔投资局还持有德国大众汽车公司的股份，该汽车公司于2015年陷入排放测试丑闻，致卡塔尔投资局在当年蒙受84亿美元的账面损失。

第四，在国际金融体系加快重构背景下，卡塔尔金融体系面临调整抉择。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金融制裁，使得全球货币体系出现割裂，非美元化趋势加快。这一现实导致其他中东国家纷纷调整政策，沙特多次被报道开始考虑谈判建立人民币石油交易机制，土耳其自2018年遭受美国制裁以来加快抛售美元资产，伊朗也宣布其石油交易计价结算不再使用美元。2001年，卡塔尔颁布埃米尔令，宣布卡塔尔里亚尔与美元保持固定汇率的硬挂钩，近来国际金融体系出现新的变化，使得卡塔尔金融体系特别是货币体系面临更具挑战性的抉择。

四、结语

哈马德和塔米姆时期，卡塔尔有意识地通过推进金融改革等方式支持经济多元化转型，并将在未来继续重视发挥金融改革对经济多元化转型的积极促进作用。一方面，从纵向视角看，卡塔尔采取的渐进式金融改革呈现出历史阶段性特征，直接反映不同埃米尔主政时期的政治治理特点和经济多元化需求。卡塔尔自1971年建国以来，金融改革可按照1993年成立卡塔尔中央银行、2012年成立卡塔尔金融稳定和风险管控委员会为时间分界线，大致分为萌芽期（1971～1993年）、探索期（1993～2012年）、成型期（2012年至今）等三个阶段，在渐进式调整过程中基本探索出现代化金融运行模式和框架。另一方面，从横向视角看，卡塔尔金融改革具有面向世界、面向全球的特征，充分抓住国际金融体系加速变革产生的外溢作用，顺应国际趋势为金融改革促进经济多元化发展带来的机遇。卡塔尔金融改革均是基于当前全球金融体系发展变革浪潮的国际环境背景下把握机遇而做出的适应性选择，集中体现在《卡塔尔金融业战略规划第三期（2023～2027年）》所列示的银行、保险、数字金融、资本市场等不同方面。总的来看，卡塔尔金融改革是经济多元化转型发展取得积极成效的重要因素之一，同时还有其他因素也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作用，如执行外贸协定、简化经商手续等商业政策，落实百分之百外国所有权、十年所得税豁免权等外资政策。所有因素共同推动卡塔尔经济多元化转型发展取得实际成效，卡塔尔财政部预测，2024年非油气收入预计将达到430亿里亚尔，与2023年相比增长2.4%。

在国情环境相似的背景下，卡塔尔的金融改革实践体现了海合会国家金融现代化道路的共性特征和经济多元化转型模式的发展趋势。卡塔尔等海合会国家均采取包括推动金融改革等在内的各种方式，改善依赖油气资源型经济发展模式的脆弱性，实现金融体系健康发展和经济多元化合理化转型。

一是海合会国家先后出台包括利用金融手段推动经济多元化可持续发展的转型规划。以《沙特2030国家愿景》《阿联酋2071百年规划》《阿曼2040国家愿景》《科威特2035国家愿景》等为代表，海合会国家经济社会整体愿景都强调发挥金融改革对经济多元化的促进作用。以沙特为例，2030国家愿景提出打造充满活力的社会、繁荣的经济、雄心壮志的国家，明确阿卜杜拉国王金融区（KAFD）的基本战略，使之成为公共投资基金总部所在地，同时提高国家投资能力，为证券市场投资与交易提供畅通渠道，为沙特私营企业和国有企业上市给予便利化条件。

二是海合会国家均注重加强金融内生创新，为发展非油气产业提供融资支持。巴林金融中心在货币政策、资本流入流出、对外投资、银行金融等方面具有较高自由度，引导更多资源流向本国，同时注重发展伊斯兰银行业。阿联酋迪拜金融中心定位于资金避险中心，成为海湾和中东地区资金出入的重要通道，在资金融通中壮大了本国金融业等非油气产业。阿联酋阿布扎比金融中心则以执行国家政策为主，更多承担政治性功能，为本国经济多元化转型提供较为稳健的金融服务。

三是海合会国家均注重加强外沿布局，与全球金融资源进行对接分配。科威特1953年成立的科威特投资委员会，成为全球第一家主权财富基金，阿联酋、沙特、卡塔尔、巴林、阿曼等紧随其后，相继成立用于运营储备资产的主权财富基金。海合会成为主权财富基金运营最为密集的地区，呈现出投资战略多样化、投资标的多样化、投资途径多样化、投资区域多样化等特点，将投资收益服务于本国经济多元化发展。此外，海合会国家还重视加强国际金融合作，合理分配油气资源收益，逐渐摆脱对单一油气行业的依赖，以全球和区域市场多样化金融收益推动经济多元化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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