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亡于党争吗?

文化   2024-12-29 19:31   上海  
我们对古代“党争”的认知,可能完全错误。

01

终结者宋徽宗

1104年,23岁的宋徽宗办了一件大事。

他发布了一份黑名单,把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旧党全部列入其中,禁止这些人及其子弟入朝为官。黑名单上的名字多达309人,一些不听话的新党重臣和中间派,也名列其中。

宋徽宗用他的瘦金体亲自书写,宰相蔡京誊抄,再由工匠把这些名字刻于石碑、立于朝堂,警戒一切不听话的臣子。

自此,北宋自王安石变法以来长达三十多年的党争,彻底终结

徽宗还专门下诏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自己刚即位的时候,不了解情况,结果邪说横行,旧党猖狂,现在把这些人永远打倒在地,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其他人也不许再攻击他们了。

他的潜台词是:我刚上台的时候心怀善意,试图走中庸之道调和两派矛盾,(徽宗登基后将年号改为“建中靖国”,“中”,就是表明自己不偏不倚,不左不右)。结果呢,你们新旧两党依然争吵不休,给脸不要脸。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天天听你们吵架,我早已忍无可忍。现在把旧党连根拔起,新党也给我闭嘴吧,谁再热衷于互撕,别怪我不客气。

宋徽宗的心情,当然很好理解。

如果你是皇帝,坐在龙椅上整天看两派吵架,也会不胜其烦。更何况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吵架这件事,毫无美感。对艺术家的心神,是极大的损耗。一个艺术家如果天天听别人吵架,必然会损害他的创造力。

除了政治上的大清洗,还有学术上的封杀。徽宗下令焚毁了苏轼、程颐等一切反对派的作品,同时禁止学校老师传授这些异端邪说。(不过,因为宋代印刷术普及,达不到毁灭的效果。)那些敢为旧党说话的官员,无论政治立场,一律贬出朝廷。

终于耳根清净了,再没有人在耳边整日聒噪。

用雷霆手段终结了一地鸡毛的党争,就该开始干正事了:兴办学校、养老院、公立医院、救济贫困、发行新币、建造宫殿、铸造九鼎、收复(部分)失地!

宋徽宗,开创了一个新的“盛世”。甚至在全国范围内提供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让大宋王朝散发着现代文明的光辉

仿佛是为了庆祝这盛世,天降祥瑞,仙鹤飞鸣,徽宗用“丰豫亨大”来形容自己缔造的盛世,这个词来自他最重要是助手蔡京,意思是富足兴盛的太平盛世。

这就是徽宗意气风发时的自我定位。

当然,他的结局和这一定位完全相反,因为靖康之变,徽宗成为了北宋之耻。

02

有时候,原因在别人身上

有一种流行论调认为,北宋亡于党争。

年复一年的党争造成了统治集团的内部撕裂,严重削弱了朝廷治理能力,北宋也错过了自我壮大的机会,结果面对外敌入侵不堪一击。

这种观点并不符合事实。

因为徽宗明明结束了党争,却还是陷入了靖康之变。一百年后,欧亚大陆上那么多帝国,南宋、西夏、金朝、西辽、花剌子模……都被蒙古军团消灭了。

你有没有党争,根本就不重要。其实蒙古军团的内部斗争比其他帝国更剧烈,仗打到一半都可以带军回去争夺汗位,但也不影响他们横扫世界。

传统文化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喜欢自我反思,一切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个王朝灭亡,总是把原因强行归纳为贪污腐败或者内部不团结,或者,“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但很多时候,可能就是因为别人的军事实力比你强大

总是习惯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结果就是盲人摸象,找不到真正的原因。因为真正的原因,常常在外部,在别人身上。

儒家文化强调“君子求诸己”,强调自我反省,这种思维方式当然有积极的一面,因为外部因素是很难改变的。但这种思维方式,有时也会遮蔽我们的视野

比如很多普通人觉得自己没有成功是因为不够勤奋、不够努力,于是更加勤奋更加努力,但他们的处境改变了吗?

03

党争的另一面

回到徽宗时代。

史书记录的徽宗时代,统治者骄逸奢靡,奸臣当道,百姓纷纷造反。沉迷艺术的徽宗只顾着享受生活,光是为了给自己的园林里运一块奇石,就要消耗无数的人力物力。

也就是说,结束了党争的宋朝,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滑向深渊。

这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看待党争的新视角。

传统观点认为,党争是破坏性的,让无数帝国精英们陷入残酷的零和博弈,互相伤害乐此不疲。而这些时间和精力,本来可以精诚合作创造价值。

但徽宗时代让我们清晰地看到,党争的结束并没有带来精诚合作。政治斗争中的互相伤害也不可能停止。

阅读古代历史我们甚至会惊讶的发现,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没有党争的时代,会比党争的时代更和平、更繁荣、更有活力;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党争会导致政治斗争更加残酷。

王安石变法期间,新旧两党激烈的斗争,也不过是把苏轼等政治精英贬谪到偏远之地。而很多没有党争的朝代,政治斗争却更加凶残,甚至人头滚滚大肆株连。

历史上的其他党争也并不让人觉得残酷,比如唐代著名的牛李党争,我们想起来,也只是叹息李商隐等人因此命运多舛。相比君王的大清洗、文字狱,军阀之间的战争、刺杀,党争这种斗争形式一般没有什么流血冲突,只是围绕人事安排进行博弈,针对的也是对方的地位、名声、思想,而不是进行肉体消灭。

古代历史上所有的党争死亡人数加起来,可能也比不上君王搞一次屠杀或者文字狱。(宦官集团和文官集团的斗争有时会导致很多死亡,但这其实不属于传统的党争。)

王安石变法催生的党争时代,恰恰是朝堂比较有活力的时期。各种观点争锋相对,官员之间互相监督,甚至在大辩论中出现了学术繁荣,政治领域也人才辈出,两派的官员们,在地方治理、思想学术等领域,也都有丰富的建树。

因此,我们甚至可以提出一个新观点,那就是,党争固然有消极的一面,但也有积极的一面。这恰恰是以往研究者所没有注意到的。

以往的研究者,对于北宋党争几乎是一种全面否定的态度。这恰恰忽视了一个政治学常识,那就是,政治本来就是群体性博弈,本来就是在做事中斗争,在斗争中做事。哪怕是皇权社会,徽宗和蔡京终结了党争,难道他们自己就不用培植亲信、拉帮结派了吗?

宋徽宗消灭党争之后的朝廷,人人噤若寒蝉,沦为一潭死水。士大夫们不再以天下为己任,而是匍匐在皇权脚下。大家偶尔精诚团结,也不是为苍生谋福利,而是给徽宗兴建宫殿、园林,搜罗各地的奇珍异宝,制造各种祥瑞。

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有了新的问题。

解决问题的方式,又制造了新的问题。

解决问题的人,又成为了新的问题。

历史的吊诡在于,我们总结的那些教训,往往并不是问题真正的原因我们幻想的那些美好的可能性,常常也只是一厢情愿

就算司马光和王安石始终亲密无间,变法派和保守派永远团结一致(那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能避免后来出现一个徽宗这样的艺术家皇帝(没有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弱智皇帝,已经是大宋王朝的幸运了。)……大概率上,宋朝的最终结局,还是在蒙古军团的铁蹄下灭亡。

历史如此,生活也是这样。就算你当初没有和对方分手,你们也不可能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就算你穿越回到那个据说做生意很容易的八十年代,你也不可能成为成功企业家。

所谓命运,就是概率。理解了这一点,我们看待他人或者自我时,就不会那么苛刻。
参考文献:

01.罗家祥《朋党之争与北宋政治》

02.林鹄《忧患:边事、党争与北宋政治》

03.脱脱等《宋史》

04.郭瑞祥《宋徽宗》
05.伊沛霞《宋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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