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瓦子灯 谢光明摄
一
那日，哟子的声音，透过电话的细线传来，他先是与我母亲商讨了社保之事，继而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你洪以伯自县里归来了。" 哟子，族谱上名为联建，年纪小我三岁，因患小儿麻痹症而步履蹒跚，村中长辈们亲切地唤他作"哟子"。
母亲告知我，哟子在村中颇受人喜爱，每逢红白喜事，总被邀去共饮。论辈分，哟子与我通话时总是先称一声“雨读公”，论事迹，哟子在村中被尊为“二舅”。
我们村东西两端各有一棵见证了六百年风雨的老樟树。洪以伯本与五家公亲族同住于村西的老樟树旁。70年代，村小学自老祠堂迁至东边老樟树附近的新址，他便在学校后建起了新居。
洪以伯，我的堂伯，是我童年记忆中的一道亮光。80年代的一个夏日，我在田间劳作，汗水湿透了衣衫。当我直起身来擦拭额头时，洪以伯带着满面春风走来："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最近一次见到洪以伯，是在他孙女晶晶的婚礼上。那是一场在市里最美花园里的草坪婚礼。晶晶，完成博士后研究，如今在鹏城的证券交易所工作。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孟母三迁的故事。
洪以伯的五个孩子都大学毕业，走上了各自的成功之路。老三，研究生毕业后，更是成为了羊城市电信的高管。每次见到我，他都会提起小时候父亲常以我为榜样教育他。
哟子的电话过后不久，洪以伯在村小后的老屋里安详地离世。那天，细雨蒙蒙，院子里的枣树正绽放着嫩白的新花，老樟树上新长出的叶子上，水珠晶莹欲滴。
二
端午龙舟 持相机者为小编 黄初晨摄
宜水河畔长大的我们，中秋节的瓦子灯是童年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去年中秋，为了筹备烧瓦子灯的活动，村里的年轻人组建了一个微信群。村小学的会员老师在介绍我时说："雨读，我们村学历最高的励志者。" 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我曾怀揣梦想，却未能如愿以偿。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中秋节后的第三天，我以乡愁为题，作了一首打油诗《癸卯中秋杂咏》，并分享在了村群里：
灯点故坊传薪火，月随宜水送流波。
欲饮桂酿共苏子，却把秋思向素娥。
新砌的瓦子灯矗立在祠堂西侧的祭场，用崭新的红砖砌了八层，高达8.18米。孩子们举着小红旗，绕着灯塔欢快地奔跑，市里来的摄影师手中的单反相机咔嚓咔嚓地作响，捕捉着这欢乐的瞬间。
四十年前，瓦子灯还只是孩子们身高的高度，用捡拾的青砖残瓦搭砌而成。
夕阳的余晖洒在祭场北边老屋的砖墙上，青苔在落日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随着夕阳的消逝，中秋月缓缓升起，照亮了宜水河畔。
祠堂里传来划拳的声音，仿佛端午节庙会期间宜水里的龙船号子，熟悉而又遥远。
乡亲们或围坐在瓦子灯旁，或在屋檐下，用听起来像客家的口音谈笑风生，等待着瓦子灯的点燃。
终于，在一片欢呼声和烟花爆竹的轰鸣中，瓦子灯被点燃至第八层，橘红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个村子的脸庞。
那一刻，人间与天上，灯与月，同辉共映，照亮了我心中那份对故乡的深深眷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