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他是中国近代的旷世奇才、艺坛先驱,更是一代律宗高僧。
他一生贡献了多个“第一”:第一个学习美术的留学生,东渡日本留学期间创立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演出话剧《茶花女》《黑奴吁天录》《新蝶梦》等;回国后编纂了中国第一本音乐期刊《音乐小杂志》,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最早在中国介绍西洋画知识,第一个聘用裸体模特教学……
1880年,李叔同出生。李家是天津第一大盐商,其父李世珍是同治年间的进士,曾官吏部主事,后辞官承父业,成为为津门巨富。
17岁那年,李叔同在“天仙园”遇见了坤伶杨翠喜,一眼万年。
杨翠喜出生在天津郊区杨柳青一户农家,乳名叫二丫头。她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一家五口租种别人家的几亩旱田为生。十岁那年由于先旱后涝,庄稼颗粒未收,父亲又得了痨病。无奈之下,父母将她卖给了邻村一个姓陈的恶棍,陈某又将她转卖给了天津城里白家胡同的乐户杨茂尊,从此更名为杨翠喜。
杨翠喜是个聪明努力的姑娘,很快就学会了《喜荣归》《拾玉镯》《珍珠衫》等京剧戏目,开始登台演出。杨翠喜生就一副好嗓子,十六岁时在天仙茶园一登台便艺惊四座,成为红遍京津的梆子名旦,迷倒了一大帮人。这其中就有风流才子李叔同。
李叔同每天晚上都去为杨翠喜捧场,散戏后便提着灯笼陪着她回家。李叔同工诗、善画、善歌唱、懂音律,每次都为她解说戏曲历史背景,指导她唱戏的身段和唱腔。中国自古就有“三教九流”之说,其中的“下九流”是:一高台(唱戏),二吹(吹鼓手),三马戏,四剃(剃头),五池子(开澡堂),六搓背,七修(修脚),八配(配种的)九娼妓。杨翠喜属于下九流。名门望族怎么会允许儿子结交戏子?见李叔同迷恋杨翠喜,李家赶紧为他物色了结婚对象——门当户对的津门茶商俞家五小姐俞蓉。俞氏比李叔同大两岁,眉目端正,知书达礼。为了不让母亲伤心,1897年,孝顺的他只得与俞氏结婚。
李叔同深受维新思想影响,积极赞同康有为、梁启超维新变法,认为“老大中华非变法无以图存”,私刻了“南海康君是吾师”的印章,还自学洋文。1898年9月,戊戌变法失败,根本未见过梁启超的李叔同被传为康梁同党。为躲避清廷的通缉,李叔同带着母亲和妻子来到上海。临行前,他给杨翠喜留下了两首《菩萨蛮》,表达浓情蜜意。
其一: 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额发翠云铺,眉弯淡欲无。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其二: 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
到上海后,李叔同想法设法联系杨翠喜,但是寄出的书信始终如石投大海,一段美好的初恋无疾而终。1905年,李叔同的生母王氏病逝,乃携眷护柩回津。随后,李叔同把妻子和两个孩子留在天津,自己东渡日本留学。
在此期间,杨翠喜因为段芝贵的美人计,成为庆亲王奕劻长子载振的小妾,由此卷入了1907年的丁未政潮。
这事要从袁世凯的心腹段芝贵说起。
段芝贵出生于1869年,父亲是安徽合肥县衙差役,名为段有恒。段芝贵小时候就被 父亲送到邻居唐叙五的私塾里读书,开始也认真读了几年书,可是后来得知差役之子是不能考科举的,他便没心思读书了,跑到李鸿章家族开的义和当铺那里当学徒。
那时候段芝贵就是一个小混混,在店里经常和人赌钱,后来越输越多,发现自己根本还不起之后就跑了,这一跑可能还跑对了,因为他跑去当兵去了。在他当兵的部队里有他的族叔段日升,是袁世凯的老班底,重要的是段日升当时是盛军后营管带,算是小官。开始的时候,段日升也没怎么在意段芝贵,直到有一次他得了腰疽,肿起来贼大,段芝贵鞍前马后地照顾了几天,看着族叔依然痛苦难忍,居然主动用嘴把脓血给吸了出来,这一吸效果极好,没多久就痊愈了。
经过这么一个事之后,段日升简直把段芝贵当成了亲儿子,后来把他推荐到北洋武备学堂读书。段芝贵算是起飞了,读完武备学堂之后,直接去日本留学学习军事,1892年回国之后直接到了军械局任职。过几年,袁世凯奉命训练新兵,段芝贵前去投靠,担任讲武堂的讲习,留洋回来也没学到多少东西的他依然混的风生水起,因为他那套拍马屁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段芝贵是这样做的,只要袁世凯在大营,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每天早上都去请安。这一下把袁世凯都整懵了,有一次忍不住问:“我闻人子事亲,每晨必赴寝门问安。汝非我子,何必如此?”别人可能或许会觉得尴尬,对段芝贵来说反而是个表现自我的机会。他说:“父母生我,只给我一副皮囊,而大人苦心栽培,胜似再生父母。如蒙不弃,愿做义子。”说完就跪下来了,连叫三声义父。袁世凯一开始也是很懵的,懵懵中也就收了这个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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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芝贵也不是只会讨好袁世凯。1907年,庆亲王之子载振和徐世昌经过天津,段芝贵专门安排了当时天津名伶杨翠喜来演出。载振第一次看到杨翠喜,就心花怒放,对其念念不忘。段芝贵心领神会,马上安排人为杨翠喜赎身,然后送给了载振。
段芝贵因此官运亨通,在1907年升任黑龙江巡抚。此事引起瞿鸿禨、岑春煊等一干清流派官僚的不满。除了岑春煊利用他所受的恩宠来影响慈禧以外,清流派还组织了另一条战线,即由瞿鸿禨指使御史赵炳麟、江春霖、赵启霖(人称“三霖公司”)为首,运动言官上疏言事,并发动报刊舆论助阵。他们抓住了庆、袁的另一把柄——“杨翠喜案”。1907年5月7日,赵启霖上折指控袁世凯亲信段芝贵以12000金于天津买歌妓杨翠喜献给奕劻之子载振,又从天津商会王竹林措十万金作为奕劻的寿礼,因此而由一介道员跃升巡抚。慈禧得悉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撤去段芝贵的署黑龙江巡抚之职,并命醇亲王载沣与大学士孙家鼐确查此案。
“杨翠喜案”被清流派御史揭露以后,载振急忙密潜天津,与袁世凯筹商对策,袁世凯当即派部下将杨翠喜接到天津,又让他人冒领杨翠喜,并操纵《大公报》和《顺天时报》煞有介事地登出更正“杨翠喜案”的文章。等到载沣、孙家鼐派员到天津查访时,一切都已安排停当。杨翠喜变成天津盐商王益孙买的使女,而且立有“字据”为证,商会总理王竹林也宣称,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借给段芝贵去送礼。一桩言之凿凿的公案居然查无实据。
负责查证此案的载沣少不更事,查究之责主要取决于孙家鼐。孙家鼐为老臣势力的重要人物,虽不满于北洋,但对清流派也不感兴趣,他主要从自身利益出发来考虑这件事。刘体仁的《异辞录》对他当时的心态有切近地描写:孙家鼐深知“博舆论之欢欣鼓舞固自易易”,但顾虑到:一奕劻是亲王,即使开缺,如仍留京,遇年节吉日,仍蒙召见,很有可能“卷土重来”。二即便能打倒奕劻,袁世凯也未必能一块打倒,如打不倒,被反噬一口,更不合算。三“吾一言一动影响皇上甚巨大”,孙家鼐原为帝党重臣,戊戌时曾受牵连,庚子后方得化解,一虑及此,“战战兢兢之不暇,岂敢稍涉疏忽”。1907年5月16日,载沣、孙家鼐以赵启霖所奏之事“毫无根据”覆奏,慈禧随即以“任意诬蔑”罪将赵启霖革职。 如此一来,清流派以“杨翠喜案”为突破口扳倒庆、袁的计划流产。但奕劻父子究竟作贼心虚,只得弃卒保车,5月17日,载振奏请开去农工商部尚书及一切差使,马上得到批准。
辛亥革命之后,袁世凯成为大总统,段芝贵一帮人因为拥戴之功,个个封爵受勋。杨翠喜看到机会,便丢下王益孙来到京城。除了登台唱戏,她还替段芝贵写信、办事,陪段芝贵聊天、玩牌,成了段芝贵身边的女人。杨翠喜的社交能力的确不一般,在上流社会混得风生水起。不久,她就成了袁世凯宠妾的好朋友,可以自由出入袁世凯的寝宫——新华宫。在袁世凯复辟过程中,她多次举行义演,为袁世凯歌功颂德。
不久,袁世凯复辟失败,段芝贵背叛了袁世凯,也抛弃了杨翠喜。于是有人把“丁未大惨案”和袁世凯复辟帝制归罪于杨翠喜,她一下子成了不祥的女人,谁都不愿再与之交往,也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1916年,袁世凯去世后,段芝贵马上投靠老乡段祺瑞的怀抱,皖系主政的几年里,段芝贵过的极风光,不是当司令就是做总长,只是打仗太水了,多次沦为别人的笑柄。1920年直皖战争期间,段芝贵只顾打麻将,前方战败消息传来,牌还没打完就大喊让火车开走逃跑,这件事在北京被传为笑谈。小段也退出了政治舞台,在天津闲居。1925年3月22日,段芝贵结束了他的一生,享年56岁。
1918年,李叔同39岁,这年春节期间他在虎跑寺度过,并拜了悟和尚为其在家弟子,法号弘一,正式出家,成为一代高僧。李叔同是性情中人,也是这种敏感的心灵让他看透人世,决定遁入空门。时至今日,人们依然在传唱他那首脍炙人口的《送别》诗歌。这首歌就是为他的好友许幻园而写的。
有年冬天,大雪纷飞,好友许幻园站在门外喊出李叔同,说:“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挥泪而别,连好友的家门也没进去。李叔同看着昔日好友远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随后,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内,把门一关,含泪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的传世佳作。
(转自公众号:明德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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