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每一棵树都一见如故(罗西)

文化   情感   2024-10-01 11:22   福建  


阳光向下,树叶朝上,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对每一棵树都一见如故

 文摄·罗西

小时候,在乡下住,榜头后堡的星潭村,家门口有一棵很老的龙眼树,是祖传的。它结的果实,是全村最好的,个大,肉厚,脆甜。

这棵龙眼树的最大妙处,主要在于聚集人气,树冠开阔,而且高,树下有几尊大石头,有的像桌子,有的像躺椅……就这样我家门口就成了乡亲活动中心,节日或者黄昏甚至中午,这里都有人闲叙、吃饭、打牌下棋……

特别是夏夜,星星在疏密有致的树叶间眨眼,男女老少在树下纳凉、拉家常,母亲总是在这个时候,把晒在篱笆(野菊花的梗)上的衣服收放在石桌上,然后,一件件地铺开,除皱,折叠,母亲最温柔闲适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边折叠衣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人聊天……

我们家孩子多,衣服也多。折叠衣服的母亲,慢条斯理的,像在折叠绵延的母爱或者难得恬淡的心情,或者就是在讲道理……母亲没有读过书,所以她讲道理的时候特别虔诚甚至是幸福的,因为那些道理都是她尊敬的人或者她长辈告诉她的,她觉得那珍贵。

农人白天的劳作是很辛苦的,夜晚的节奏就这样自然地慢了下来。农民的夜晚更像夜晚,休息,谈天,吹风,睡觉。如果有月色抒情,加上流萤轻飞,这样的一幅生活图画,甚至有一种错觉般的岁月静好。那些折叠好的衣服,留有淡淡的阳光味道,洁净是一种淡淡的香。

后来我们搬到县城住,那条街道叫至喜亭,而记忆里的那棵龙眼树,渐渐就枯死了,它太苍老了。一棵树,引来的不仅仅是鸟儿的歌唱,还有浓郁的乡情,我的童年是贫穷的,因为有那棵树的庇护、招揽,我不再那么孤单,毕竟还是孩子,容易快活。当然,也有一个人的时候,早熟的我会抱着那怎么也抱不住的树干,脸贴着粗糙而不扎人的树皮,听到它的心跳,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没有人能懂。

城里住的房子,很少能做有“门前有棵树”的记忆,至多只能“窗前有棵树”,虽然没有办法完整地拥有,但是,只要有树修饰我的窗,我就满足了。

后来,我来到福州,最初的那套房子在三楼,朝东的窗前,就三生有幸地站着一棵木棉树,伟岸,正直,妙的是,到了春天,一片片金黄色的树叶才依依不舍从枝头飘落,接踵而至的是一朵朵丰满硕大的红色花儿奢侈地从黑褐色的枝头绽放,那种盛唐一般的美,富饶了我的心。

地上是落叶,树上是繁花,这样的景致,就在我的窗前,我比谁都幸运,因为住在三楼,木棉树的最精彩部分,刚好我可以略带仰视地拥有它,这样的高度足以表达我的敬意与欣慰,如果再上一层楼,就没有这样恰到好处的视角。

刚刚好,这就是我的幸运。我对人有时会有些疏离,而对每一棵树都一见如故。木棉树即便开花也有自己的沉静与从容,这是我缺的。我很容易生气、焦急、不安,我心里少一棵呼吸平稳的树。缺什么,喜欢什么。

我常常拿着相机在窗前捕捉木棉树上的闪烁的阳光、光临的鸟儿以及被树叶美化的蓝天白云,没有了“门前有棵树”,换一个角度拥有“窗前有棵树”,其实也不错。

后来又搬了新房,楼层高了,但是我仍然可以换一种喜悦说,“阳台前有一片树林”,因为其中一个阳台的正面是温泉公园,公园里的树是成片的。有一次,我的朋友、著名画家袁文彬来我家做客,从6楼的阳台上往下看……他赞叹说,这个高度最好了,太低,看不到“成片的美”,太高,角度又太锐了,而6楼望下去,人是人,树是树,风景是风景,没有变形……真真实实诚诚恳恳。这个解读,我欣然接受,也是我的感受,英雄所见略同。

树下说话,树下看云,树下发呆,树下思想……最好别在树下忧虑,那会辜负了一棵树的清新、富氧与晴好。会开花的树,会掉果实的树,即使不开花也不结果或者结的果连鸟都不吃的树,我照样喜欢。如同,我爱的或爱我的,站着,我就无比欢喜、美好、感动,而且可以不麻烦你躺下来……我怎么舍得要求一棵树躺下来?

阳光向下,树叶朝上,都是我喜欢的样子。每一棵树都向上向善,我希望自己也是这样欣欣向荣,这必须内心阳光、洒脱,是树教诲了我这些。


罗西简介:

专栏作家,传统媒体人。

在《新民晚报》等全国50多家报刊写过专栏。

出版专著有《性感是另一种高贵》《你生命中的贵人往往是异性》等30多部。

微信:928588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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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西诚恳地说,尽量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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