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我又不能回家过节,出来打工几十年了没有回家过上一次中秋节。
中秋佳节家乡有送节的习俗,那些嫁出去的闺女和在外打拼的人,都会想方设法赶在中秋节前几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看父母。父老乡亲也会站在各自的家门口盼望。盼到了的就兴高采烈地迎进家门,沏茶倒酒杀鸡宰鹅,弄得一屋子喜气。没有盼到的则悄悄地退进屋中暗自神伤,恰如李清照笔下一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不能回家过节内心很难受,见他人风风火火回去过节,心里那个羡慕、憋屈、懊恼一咕噜涌了出来,顿时五味杂陈直想流眼泪。
哭是没有用的。哭过之后还得强装笑颜给父母请安,告诉他们不要等不要盼。老母亲倒是豁达,说不准回家就别回来,省得浪费钱。拿往返的车费给她吃,可以吃好些天了。老母亲总是精打细算,生怕浪费钱。吃过苦的人知道钱来之不易。活在低处一点奢望也没有。
母亲告诉我姐姐回去了,妹妹回去了,给家里买了好多月饼,还有鸡呀,鸭呀,鱼呀,水果呀,大包小包的堆满一地,一时半会说不清。这些母亲都是笑着告诉我的,声音很洪亮,内心也很自豪。我知道她老人家是故意这么大声讲话的,她要让邻居知道,让大家知道,让我也晓得她过得不比别人差,且身体好得很,别老是惦记着家里。
我不敢惦记,手中无钱惦记也没有用。
其实,我在外过了二个节。第一次是在亲戚家过的,第二次也是在亲戚家过的。第一次花了半个月工资买了二盒月饼与几袋红薯干。钱花了不少,可提到手上轻轻的,感觉有点羞煞人。在亲戚家只吃了中饭就回单位了,感觉肚子空空的,又进小店吃了碗阳春面,这面挺管用,把腰背撑直了些。后来听亲戚讲那月饼很不好吃,倒是那几袋红薯干挺有嚼头。可亲戚不知道红薯干只要几块钱一包,所花的钱还不够买一个月饼。
第二次,亲戚问我去他家过节啵?去的话12点前赶到就行。那天我刚好有假便去了。尽管只要人去就行了,可我还是去了一趟超市。超市里的月饼很多,标的全是天价,八九百元一盒,买哪盒都伤肝。买不起,可又不能不买。一个人在超市里瞎逛,一不小心就逛到了十一点,打算去别的商店看看,此时商场开始打特价了,价格减半,赶紧提了一盒走人,心里蛮嘚瑟的,捡了个大便宜,一下省了四百多。
这节是在酒店里过的,喝的是自制的桂花香,吃得满桌狼藉,走起路来也高一脚低一脚的,整个人飘飘欲仙,竟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回亲戚待我不错,达到了五星级的服务标准,拉着我的手说,现在的月饼不好吃,可不吃月饼又不像过中秋节。节前特意去楼下店铺买了几斤散装的月饼。拿几个给我品尝,我只接了一个,刚吃过饭,月饼吃着有点撑。
我疯疯癫癫的往回赶,在公交车上睡了一觉,睡着睡着酒便醒了。醒来才发现,这一晃便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没回家过节,在单位也是闲着,闲着无聊几个人一起侃大山,侃一些低级趣味的事,拿自己寻开心。
我喜欢信口雌黄瞎编故事,编得像模像样,听起来俨然是真的,逗得他们大眼睁小眼都围着我刨根问底。他们越是追问我就越卖关子,追着问着竟把内心的阴霾与无聊侃到了九霄云外。
我与他们说那年我父亲帮我订了一门亲事,女方家里穷,且女方脑子里有点问题。我不想娶个傻子回家,可我也想把彩礼钱退回来。心想这不可蛮干,只能智取。蛮干父母会打断我的腿,因为钱不是鸡扒出来的,是父亲一分一分地攒起来的,而且攒了很多年,不能这么白白的扔掉。
恰好中秋节来了,父亲逼我去送节,我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不去就理亏,会给女方抓辫子,订婚彩礼就没得退了。
父亲不怕娶傻子媳妇,就怕我娶不到老婆。买好月饼叫我去送节,我去路边店里把好月饼换成了劣质月饼,结果把女方激怒了,当着我的面没说,背后找媒人发牢骚去了。说男方比女方强多了,又那么抠门,担心没好日子过。她不敢嫁,我偏要逼着娶,软硬兼施方才把彩礼退了,做了一桩亏本买卖。
这不是个好彩头,结果一生不顺,做了不少亏本买卖,也没过上几个像样的中秋节。
有一次回家,我去菜市场买菜,她也去菜市场买菜。她站在鱼池前买鱼,我站在鱼池前买鱼,她见了我就走,连鱼也不要了,她小孩舍不得走,她便嚎了声:军买样,快走呀。
看着她胖得像个水桶,嚎得像狼,我忍不住笑,幸亏当初没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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