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凯平,清华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系教授
最近,一位上海女子沙白赴瑞士进行安乐死的话题冲上了热搜。因为不能忍受红斑狼疮疾病的折磨,沙白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说她像维特根斯坦一样,度过了极好的一生。
对中国人来说,死亡一直都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我们也都缺乏对死亡的教育,那么从哲学上来说,哲学家们是如何看待死亡的呢?
有很多朋友询问我有关辅助死亡的看法,其实我沒有绝对的立场,因为牵涉的问题很复杂,包括个人隐私, 公序良俗,伦理道德,文化心理、社会法律等因素。
但我相信, 回避或者压制生死问题的讨论不是健康的应对方法。鼓励心理学家参与生死问题的研究和教育,支持高质量的临终关怀,建立相关法律与政策,专业评估患者的抑郁、痛苦和社会偏见,探索替代方案,如姑息治疗,以减少请求辅助死亡的动机,应该是我们社会心理学家的职责担当。
近日我与一位00后入殓师对话,讨论人类的终极问题,生与死的冲突。欢迎朋友们参与讨论。
第一次看到00后入殓师“汤木檀泽”的视频,彭凯平就对她充满好奇:
“每天在墓园里工作不害怕吗?墓园工作一天的日常是什么样的?”
“谢谢你的视频让我不再害怕死亡。”
10月9日,他来到江苏盐城,探访汤木檀泽工作的墓园。在汤木檀泽的带领下,他完整地观摩、参与了殡葬的流程。
以下便是彭凯平的自述。
作为中国积极心理学的发起人,我常在接受采访时谈论生命与死亡,但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世,对于死亡是什么、有哪些告别的仪式。大部分时刻我是全然的旁观者,而且毫不避讳地讲,过往经历曾让我对死亡有恐,也有误解。
三岁时我的爷爷从楼上摔下来,我看他躺在棺材里,吓得几夜没睡好觉。中学时和同学一起游泳,游着游着他突然没了,我感到非常悲伤,再后来就是我38岁时在百慕大练蹼泳,下去后氧气管漏水,肺都要炸了,幸亏抓住救急的红绳子才逃过一劫。上岸时我已经不省人事,等再睁眼,忽然就觉得天这么蓝,活着真好,对死亡有一种从恐惧到悲伤再到自由的感觉。
虽然我是大学老师,但在她工作的殡葬服务公司,我更像一个学生。我观看、参与了很多江苏盐城本地的殡葬习俗,给逝者在草席上穿寿衣(由汤木檀泽同事扮演)、将逝者抬到板上停灵(由人体模特代替),听他们讲了给遗体化妆的故事和细节。以前我总觉得这是专业人士的事,但仔细想来,这也是对死亡的一种回避与隔绝。
汤木檀泽和我讲了她大二时第一次帮逝者穿衣服的经历。逝者是一个跳楼的十八岁男孩,缝合完穿上衣服后,他变得非常重,没人认领,他变成了一具无名尸体,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汤木檀泽说,她想的是“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让人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人类学和考古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曾说过的,考古学最伟大的发现便是在山洞里发现了人类的胯骨,因为其他动物会放弃受伤的同类,只有人类会将同胞抬去山洞,这便是人性。
人类表现出了和动物不一样的感情,就比如汤木檀泽讲她之前养的小动物去世了,或者家人去世了,她会想在土里被虫咬会不会痛,被火烧会不会痛,这就是人类文明的体现。很多国家做生命教育就是从动植物开始的,养的小金鱼死亡或者摘的小花凋谢之后如何处置它,就是将生命教育与具体活动联系在一起。从这点上,汤木檀泽是生命教育的“大师”了。
如何面对死亡是一个长久的课程,也是我们人类必须面对的终极命题。我想,人终将会死,而生的意义就是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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