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创新药开发战略制定的影响因素研究

《中国新药杂志》 2024年 第33卷第14期

微信转自：凡默谷

刁媛媛，武志昂

沈阳药科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1.1 基本理论

本文主要分析了创新药开发企业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在外部分析中采用PESTEL模型提取和分析了宏观环境因素，采用波特五力模型提取和分析了竞争环境。

PESTEL理论是分析宏观环境的有效工具[6-7]，它的6个字母分别代表6个英文单词: political(政治)，economic(经济)，sociocultural(社会文化)，technological(技术)，environmental(环境)，legal(法律)。运用PESTEL分析宏观环境，可以识别一切对组织有冲击作用的宏观环境因素。

波特五力模型是分析竞争环境时经常利用的经典工具，是20世纪80年代初迈克尔·波特提出的。该理论认为行业中存在着决定竞争规模和程度的5种力量，分别为同行业内现有竞争者的竞争能力、潜在竞争者进入的能力、替代品的替代能力、购买者的议价能力、供应商的讨价还价能力。这5种力量综合起来影响着产业的吸引力以及现有企业的竞争战略决策[8]。

1.2 创新药概念界定

本文所研究的创新药是指具有完整的研发周期和独立完整的研发数据的原研药，是从源头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具备完整充分的安全有效性数据作为上市依据，首次获准上市的药物[9]。按照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2020年6月30日发布的《化学药品注册分类及申报资料要求的通告》[10]及《生物制品注册分类及申报资料要求》[11]中规定，是注册分类1类的化学药和生物制品，即境内外均未上市的化学药品和生物制品。

本研究在PESTEL分析及波特五力模型等理论指导下，基于创新药开发管理相关的文献研究以及经验总结，提取了创新药开发战略制定过程中的影响因素。并采用2轮问卷确认了所提取的影响因素及权重: 第1轮采用李克特量表法设计调查问卷，对创新药开发领域的专家和资深从业人员开展了定向问卷调研，征询行业内的意见和建议。通过数据分析，确认所提取的影响因素的全面性、必要性、准确性; 第2轮应用层次分析法设计问卷，对影响因素进行评估，结合专家问卷咨询结果，计算各个指标的权重，并对结果进行讨论分析，为我国创新药开发企业和从业人员制定战略提供参考。

3.1 创新药开发战略制定过程中的影响因素提取

以“创新药”和“战略”为关键词检索关于我国创新药开发战略的研究，所得文献基本是以特定制药企业的微观战略为研究对象[12-17]，而非针对创新药开发通用性的战略进行研究。此外，还有分析宏观因素对药品战略的影响，如政治环境、经济发展[18-19]、科技水平[20-21]、人口[22]等。通过文献分析，提取创新药开发战略制定的影响因素，主要分为宏观因素、竞争因素、企业内部环境因素3大类。其中，企业内部环境因素又分为有形资产、无形资产、人力资源。

在以上影响因素提取的基础上，进一步征求专家意见对各个因素进行补充和整合。根据专家意见产品自身的特点也是影响药物开发战略制定的关键因素，这些因素主要包括产品所在疾病领域的特点、产品与公司内部其他产品的关联性以及产品在企业战略中的定位。

根据内外部环境分析以及专家意见补充，形成创新药开发战略制定过程中的影响因素，见表1。

3.2 应用专家意见法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因素进行确认

针对我国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因素设计问卷，采取定向调研，选取我国药物开发、产品管理、药品注册等专业人士参与。

本轮应用李克特量表法设计调查问卷。每个因素下有5个选项: “非常重要”、“重要”、“一般”、“不重要”和“非常不重要”，分别用5，4，3，2，1计分。

本轮调查问卷共发放80份，回收80份，回收率100%，答卷人员的工作背景都符合目标调查对象的要求且回答了所有必填问题的问卷，问卷有效率为100%。调研对象中，医药企业占77.5%(62人)，研究机构占6.25%(5人)，监管机构占3.75%(3人)，CRO占7.5%(6人)，合同研发生产组织(contract development and manufacture organization，CDMO)占3.75%(3人)，其他补充项目占1.25%(1人)，来自咨询公司。

从工作领域来看，药品开发人员占27.50%(22人)，药品注册人员占47.50%(38人)，产品管理人员占20%(16人)，其他补充选项5.00%(4人)，分别为数据管理(1人)、项目管理(2人)、药品研发支持(1人)。从业经历来看，医药行业工作15年以上的占21.25%(17人)、10~15年的占38.75%(31人)、5~10年的占25.00%(20人)、5年及以下的占15.00%(12人)。

运用EXCEL和SPSS软件对问卷数据进行统计分析，主要为描述性统计分析、信度分析以及效度分析。描述性分析结果显示，所有影响因素的评分均值均>4，变异系数均<0.25[23]。信度分析结果显示，问卷的Cronbach’sα系数为0.867，说明问卷信度良好[24]，凯泽-梅耶尔-奥利值(Kaiser-Meyer-Olkin，KMO)分别为0.854，均>0.8，说明具有效度; 巴特球形检验对应的P值均<0.001，达到显著，代表有共同因素存在，表示可以进行因子分析[25]。

经过对我国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因素的调查研究，表明所提取的影响因素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水平。

3.3 应用层次分析法确定影响因素权重

通过第1轮问卷调查确认了我国创新药开发战略影响因素体系，在此基础上，通过层次分析法分析确定各因素的权重[26]。

3.3.1 层次结构模型构建

采用Yaahp V12.4软件对上述影响因素构建层次结构模型。其中，目标层为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因素，准则层共计6项，方案层共计23个因素。

3.3.2 构造判断矩阵

以建立的层次结构模型为依据构造判断矩阵，采用九级标度法，取1，3，5，7，9，1/3，1/5，1/7，1/9共9个等级标度。邀请专家对上述影响因素的相对重要程度进行评估，计算各因素的权重。

3.3.3 问卷调研

在参与第一轮问卷调研的基础上，本轮遴选了在生物医药行业具有权威性、代表性的资深专家和管理人员。专家的遴选标准: 从事生物医药研发、注册、项目管理等专业领域10年及以上工作经验，总监及以上级别，担任公司中高层管理职务，有丰富的创新药开发相关经验并了解创新药开发的全过程。本研究共计发放调研问卷35份，收回问卷30份，未见无效问卷，回收率为85.7%，有效率为100%。

结合调研问卷的专家打分，最终得到判断矩阵表格。采用SPSSAU(version20.0)软件，求出各个矩阵相关指标的权重值，从而得到准则层、方案层的判断矩阵，见表2~表8。

经过文献调研、实证研究和检验，本研究建立了23个创新药开发战略制定过程中的影响因素，并向国内资深从业人员和专家进行调研，通过层次分析法对这些指标赋值。

5.1 准则层因素对目标层的权重

如图1所示，不同种类的因素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程度依次为: 产品自身特点、竞争因素、人力资源、有形资产、无形资产、宏观环境因素。产品自身特点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最大，其次是竞争因素，这提示在制定创新药开发战略时要尤其关注产品的自身特点和外部竞争环境，不同产品、不同的外部环境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战略。宏观环境因素的影响最小，这反映出当前我国的政治、经济、社会环境、科技、法律法规等因素相对稳定，因此企业在制定创新药开发战略时较少考虑宏观环境的波动对创新药开发的战略影响[27]。

5.2 宏观环境因素对目标层的权重

如图2所示，不同的宏观环境因素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程度依次为: 法律法规、人口、技术、经济、政治。其中法律法规所占权重最大，这反映出创新药开发受到严格的法律法规的规制，在制定开发战略时应密切关注法规变化及导向，确保研发的战略符合当下的法规要求。

5.3 竞争因素对目标层的权重

如图3所示，不同的竞争因素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程度依次为: 现有竞争者(标准治疗)的竞争能力、竞争产品的研发状态、供应商，如CRO等的议价能力、医保政策的影响、仿制药或生物类似药的研发状态。其中现有竞争者(标准治疗)的竞争能力和竞争产品研发状态的影响最大。

在创新药开发领域标准治疗代表了现有竞争者的竞争能力，一般来讲，它是指已经获批、被纳入某疾病的诊疗指南从而被广泛应用，并在市场可获得的药物或治疗方法。创新药与普通商品不同，不是每一款都能投入市场，创新药上市需要通过严格要求、精心设计的试验证明其安全有效，临床试验一般都要与标准治疗进行比较[28]。标准治疗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临床试验是否成功、药物能否获批上市，因此现有竞争者(标准治疗)的竞争能力对药物开发战略的影响至关重要。

对于创新药开发，同领域、同靶点产品的研发状态代表了潜在竞争者的竞争能力。竞品的上市可能会导致原有的临床需求降低或者审评审批要求提高，从而迫使企业改变或放弃原来的开发策略。2021年11月，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发布《以临床价值为导向的抗肿瘤药物临床研发指导原则》，在对照药/方案选择上提出更高要求，限制大量重复甚至是me-worse的创新药推向临床，维护患者利益[29]，这从监管方面给出了一个信号，在临床门槛提高和市场格局变化下，低水平的重复创新将被逐步淘汰。因此，企业在选择开发战略时，不仅仅要关注已经获批的标准治疗还应关注在研的同类产品，避免在漫长的开发过程中同靶点或同适应证获批对企业研发策略的影响以及未来上市可能性的影响。

5.4 企业内部资产对目标层的权重

如图4所示，企业内部资产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程度依次为企业的核心技术或专利、资金、企业品牌和名誉、硬件设施、网络架构。其中无形资产中的核心技术或专利影响最大，这反映了创新药开发的技术含量极高，企业在制定研发策略时往往会考虑自身的核心技术平台，发挥长项，提高成功率[30]。

有形资产中资金的影响最大，创新药物研发是一项时间长、投资巨大的工程，在持续数年的开发中，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资金是创新药开发的必备要素之一，也是影响战略的主要因素[31-32]。其余的有形资产，如硬件设施、网络架构对企业的长远健康发展至关重要，但企业自身不一定要拥有这些资产，可以通过外包或合作等方式获得。我国目前实行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marketing authorization holder，MAH)[33]，MAH制度允许药品研发机构取得药品批准文号，对药品质量承担相应责任。MAH承担药品全生命周期的主体责任，在此前提下可将除上市放行以外的其他事项委托给第三方，如药品生产、药物警戒、质量管理等。因此，实体资源对创新药开发影响相对较小。

5.5 人力资源对目标层的权重

如图5所示，企业的人力资源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程度依次为研发能力、运营能力、领导力、管理能力、人才吸引、保留、培养机制。其中企业的研发能力影响最大，这反映了在制定开发战略时，团队的研发能力往往扮演重要角色，在团队擅长的领域企业会采取较激进以及更灵活的战略，在团队不擅长的领域，一般会选择较保守的策略。

5.6 产品自身特点对目标层的权重

如图6所示，产品自身特点的相关因素对创新药开发战略的影响程度依次为: 所开发产品在所属疾病领域的特点、所开发产品在企业战略中的定位、所开发产品与公司内部其他产品的关联性。

以上结果反映出产品所针对的疾病领域特点是影响开发策略的关键因素，不同疾病领域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开发策略。例如: 对于发病率高、市场容量大的疾病，企业往往采用跟随策略，即当某一个新的作用机制在该疾病领域显示出良好的安全有效性后，其他企业跟随式地可以开发同靶点同机制的药物。然而对于罕见病，因其市场容量小，同一区域内如果一种药物已经上市，市场就接近饱和，企业一般不能采用跟随策略去开发[34]。

其次，所开发产品在企业战略中的定位也影响创新药开发的战略制定。企业在市场中的地位可以是领导者、挑战者或追随者。即使是同一个企业面临相同的宏观环境和内部资源，但由于不同的产品领域所处的战略地位不同，从而制定的产品战略不同。例如: 某企业在抗体药物偶联技术(antibody drug conjugate，ADC)领域处于市场领导者的地位，可能会选择开发新靶点、新机制的产品，从而保持自己的市场地位; 但在细胞治疗领域处于追随者地位，可能会采用跟进策略，开发目前技术较成熟、风险较小的产品，或者采用差异化战略，在现有技术上进行改进[35]。

最后，在制定产品开发战略时不能单一地考虑某一个产品的策略，应该跟企业内部的整体产品线相结合。开发相同疾病领域的产品可以共享临床试验资源以及相应的知识及经验，这能使企业用较少的资源推动研发进展，并能降低企业的人力成本和试错成本。

此外，相同领域的产品可能具有协同增效作用，提高研发效率。例如: 在肿瘤领域，联合治疗已成为趋势，企业在开发新的药物时，通常会考虑与公司内部已有产品是否有联合治疗潜力。

本研究运用文献研究法和专家意见法确立了创新药开发战略的23个影响因素，运用层次分析法确定了各影响因素的权重，并对权重较高的因素进行了分析，提示创新药开发企业及从业人员在制定战略时关注这些因素，为我国创新药开发过程中的战略管理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视角[36-38]。但本研究受时间及资源等影响，未能在大规模人群中开展调查，所建影响因素体系有待后续实践进一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