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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穿《红楼梦》的雪，究竟有什么意趣与玄机？

教育 2024-11-17 19:04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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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统计，名著《红楼梦》中写的“雪”字多达近三百处，其中在诗词中提到的“雪”字便有十多处，设置的人名、地名、匾额、药方、饮品、判词、曲赋等均有所涉及，还勾勒了不少雪中雅事。

在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红院劫遇母蝗虫”、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暖香坞雅制春灯谜”三个章回的回目中更是直接以“雪”为题引，将《红楼梦》中的雪写得格外的美，真是飘飘洒洒、无处不在。

可以说，雪是贯穿《红楼梦》的重要意象。读懂了《红楼梦》中的雪，这部古典文学巅峰之作的意趣与玄机大抵上也就了然于胸。

现在，我们就一道赏析赏析《红楼梦》中的雪是怎样的飘飘洒洒、无处不在？

一、以“雪”谋篇布局

《红楼梦》对“雪”情有独钟，不仅以“雪”开篇，以“雪”拓展，还以“雪”构思高潮和结尾部分，实乃一部倾情于“雪”的力作。

书中在第一回写乡坤甄士隐抱着3岁的女儿英莲遇上癞头和尚时，癞头和尚意欲“度化”英莲。甄士隐没有理睬，癞头和尚便说出一首以“雪”为引的预言诗：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诗中的“菱花空对雪澌澌”，明面上的意思是原本在夏日开花的菱花，偏遇上大雪“澌澌”摧残，其实就是暗示小英莲今后的命运必然会被“薛家”折磨。

因“雪”通“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薛”家，故《红楼梦》开篇隐喻甄府的“小荣枯”，以此折射四大家族的“大荣枯”。

这就是曹公有名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创作手法。

《红楼梦》以“雪”开篇后，接着又以“雪”拓展。第三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中，门子向贾雨村递来一张护官符，其中便提到“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丰年好大雪”，指的就是来自皇商家庭的薛家，乃紫薇舍人薛公之后，不仅富可敌国，还与贾、史、王三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可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富贵荣华之极。

于是，故事情节由此展开。

贾雨村乱判冯渊被薛蟠打死一案后，薛家顺顺当当来到贾府居住。后来元妃省亲，贾府为此修建了奢华的省亲别墅“大观园”。

一时，以贾府为首的四大家族处在极盛时期。元妃省亲后下旨弟弟贾宝玉及红楼女儿可入住大观园。为此，在大观园的冬至时节，便有了红楼最为富贵享乐的盛事。

那就是入住大观园的红楼女儿，还有怡红公子，《红楼梦》的男一号贾宝玉，一道去芦雪庵赏雪、赏梅、作诗的欢快场景。

书中整整用了四十九、五十两个章回独具匠心地渲染了这一青春热闹的好时光，浓墨重彩地详写了红楼群芳赏雪、赏梅，烤鹿肉一番大吃大嚼后，由王熙凤起句“一夜北风紧”，李纨对上“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后，大家一发不可收拾，热热闹闹的即景联诗，尤其是湘云、黛玉和宝琴，表现得最为活跃，联到最后还抢作起来。

呈现给读者的完全是一番赏心悦目、生机盎然的诗意生活画面。

不过，四大家族的荣华富贵亦如同这昙花一现的冰雪，转瞬即化。芦雪庵赏雪之后，贾府随之衰败，后来贾府被抄家，王子腾、贾母先后过世，四大家族便“一损俱损”了。

续书把《红楼梦》的悲剧结局又归结于“雪”的场景：

只见雪地里贾宝玉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贾政拜别后，旋及随一僧一道飘然而去。

应验了第五回中的仙曲《食尽鸟投林》最后一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以贾府为首的四大家族终究一败涂地，子孙流散。

二、雪中雅事

曹公还不吝笔墨，在《红楼梦》中写了不少有名的雪中雅事，归结起来主要如下：

（一）薛宝钗的采雪入药

书中第七回说薛宝钗从娘胎就带来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等症状。后来经癞头和尚说了一个“海上仙方儿”，即须服用特别配制的药方“冷香丸”才可压制。

该药系采集“雨水、白露、霜降、小雪”四个时节的寒凉之水，各用十二钱调匀和药制成。

为此，薛宝钗便时时带着“冷香丸”备用。

这一“雪中雅事”其实说明薛宝钗接受了癞头和尚的点化，也就有着与黛玉、英莲不同的人生结局。暗示“金玉良缘”最终替代“木石前盟”后，薛宝钗也将阅尽世态炎凉，遍尝人间甘苦。

（二）妙玉的雪水烹茶

妙玉在招待贾母等人来栊翠庵品茶时，给贾母用的是“旧年蠲的雨水”，单独安排黛玉、宝钗喝的梯己茶，则是用的“梅花雪”，是她五年前在玄墓蟠香寺收集梅花上的雪积存而得。

只因她对宝玉有好感，便借单独招待钗、黛二人为由，引来宝玉前来品茶，给他的便是自己所用的“绿玉斗”。又见黛玉不识得这是珍贵的“梅花雪”烹的极品茶，便批评她：“你这么个人，竟是个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

可见，妙玉“雪水烹茶”的雅事亦表现出她的孤傲高洁的个性，如同其判词所言：“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三）贾宝玉的踏雪寻梅

冬至期间，降下一夜大雪后，宝玉欢喜不已，便前往栊翠庵赏梅，只见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好看。

红楼群芳也极为欢心，由此去芦雪庵赏雪、烤鹿，即景联诗，李纨便以宝玉落第为由罚他采枝红梅来插瓶。宝玉“踏雪寻梅”回来后，又遵群芳之意作《访妙玉乞求红梅》：

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到蓬莱。
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
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
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

可见，喜厮混于内帷的贾宝玉虽说不爱读书，也还是浪漫有才的多情公子。

（四）薛宝琴的雪中艳立

第五十回还特别塑造了红楼女儿薛宝琴冰清玉洁、超凡脱俗的绝代佳人形象。原文如下：

“众人说笑出了夹道东门一看，四面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环抱着一瓶红梅。”

为进一步突显薛宝琴的“雪中艳立”，在红楼群芳即景联诗后，宝琴又作《赋得红梅花》一诗，特别点出“雪”字：“闲庭典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在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史湘云偶值柳絮词”中，再写宝琴作《西江月》：“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用香雪来比喻柳絮，不仅使诗作新奇有趣，也应验了宝琴今后的命运。这些美景与诗作不也正是宝琴的真实写照？

（五）史湘云的雪中烤鹿

红楼女儿在芦雪庵赏雪，又快活地烤鹿肉吃，很是畅快。只是，史湘云不雅的吃相，一时引得林黛玉笑话，湘云当即冷笑回应：

“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

可见，湘云生活得不拘小节。虽说她的境遇更苦，却爽朗乐观，洒脱自如，有旷达的名士之风，颇显“入世的情趣”。

第七十六回中贾府的中秋夜，她与林黛玉在凹晶馆即景联句，当林黛玉对出“空剩雪霜痕”后，即吟出有名的佳句：“寒塘渡鹤影”。

说史湘云是“金陵十二钗”中最具有名士风度的豪爽女儿，实不为过！

三、雪与薛宝钗

此外，《红楼梦》中的雪，独特之处还有：凡是涉及薛宝钗的判词、曲子及介绍、居所等，都有一个“雪”字。

薛宝钗与林黛玉同为“金陵十二钗”之首，二人的判词在书中是连在一起的：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这“金簪雪里埋”，便是指薛宝钗。字面是说金簪埋在雪里，其实暗示薛宝钗最终被宝玉所弃。

她的画面：“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还有唱曲《终身误》中“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到底意难平。”等这些，无不印证着薛宝钗虽说与贾宝玉结婚，但宝玉还是出家，薛宝钗最终还是独守空闺、寂寞终生。

还有，第六十五回中借宝玉的小厮兴儿之口这样介绍薛宝钗：“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竞是雪堆出来的。”

言下之意，薛宝钗是一个“雪堆出来的”雪人儿，生怕被汽化。

此外，贾母带刘姥姥参观红楼女儿住处时，薛宝钗入住的蘅芜院便布置得如同“雪洞一般”。

这些细微之处，都意味着薛宝钗与“雪”密切相关，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一方面，薛宝钗洁白无暇澄澈如“雪”；另一方面，显示她必然是薄命人生，毕竟“雪”化后，转瞬即逝，什么也没有。

四、无处不在的“雪”

《红楼梦》中的雪，除了上述“飘飘洒洒”的作用外，还浸润在书中的每一个角落，显示出“无处不在”的象征意义。

如第五回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见到警幻仙姑们居住的地方：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可见其楼阁之华丽洁净。

在《警幻仙姑赋》中，又有以“雪”的胜赞：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足见警幻仙子仙风惠质之美。

又如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苑夜拟菊花题”中，红楼女儿与贾宝玉不约而同地用了“雪”字咏白海棠。

探春说：“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宝钗云：“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湘云道：“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宝玉则言：“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可见，宝玉与红楼女儿结社咏诗，固然是因为白海棠的白色，但都着墨于“雪”字，也隐有玄机：雪易消融，大家的相聚怕是好景不长，“曲终人散”时便将“黯然离去”。

还有，邢岫烟在《咏红梅花》中作出“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风雪中”，也是她的真实写照，彰显其洁白如雪的品质。

综上而言，《红楼梦》飘飘洒洒、无处不在的那场雪，将独特而有个性的红楼群芳一一闪现出来，折射出曹公为闺阁女子立传的情怀。

难怪自号“耐寒道人”的曹公，将自己名号“曹雪芹”在开篇中特意点出，连同林黛玉的丫环雪雁、贾宝玉的丫环茜雪，一并作为《红楼梦》中颇有深意的3个带“雪”的红楼人物呈现。

还点了带“雪”的地名芦雪庵，元妃省亲时题写的匾额“荻芦夜雪”，贾宝玉作《芙蓉女儿诔》用“冰雪”喻晴雯高洁的品质等等。

足见曹公对“雪”的偏爱。“雪”在《红楼梦》中贯穿始终的深意及不可替代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

主编：肖文

责编：张剑校对：章红

内容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红楼梦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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