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们,就没有新中国美术的黄金时代

文化   2024-10-12 18:21   北京  


本文是潘凯雄先生(文学评论家、人民文学出版社原社长),为林阳先生新作《远去的背影:名家艺术小传》撰写的序文,序文中高度评价了作品的文学性与史料性,也对书中记录的美术家们表达了敬意。
 《远去的背影:名家艺术小传》,是作者林阳为徐燕孙、王叔晖、刘继卣、贺友直、沈鹏等三十五位中国美术界名家撰写的传记集,对他们的人生历程、艺术生涯进行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沉浸式讲述,温情回顾了与老艺术家们亲密交往的点滴时光,书中还展示了每位艺术家的经典画作与珍贵的历史照片,可以说是图文并茂,兼具文学性与史料性,突出了“尽精微、致广大”的独特艺术美感和历史人文情怀。

《远去的背影:名家艺术小传》

林阳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背影虽渐远 风采更迷人

潘凯雄 \ 文

林阳兄又有新作面世,可喜可贺,但更令我深感钦佩的倒还真不全是他在离开一线工作岗位后的笔耕不辍,而是其人的整个精神状态更加潇洒、更加自如。说实话,我不太喜欢社会上习惯将人们退休后的时光称为“夕阳”, 即便是“夕阳红”。看上去,这尽管只是以太阳之升降的自然规律来形容人们生理年龄的客观变化,但终究还是一条下行曲线的轨迹。而就每一位活生生的个体而言,六十岁也好,退休也罢,虽然生理年龄不可逆,但心理年龄、 精神状态则绝对不是只有一条往下的单行道。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立场,当林阳兄近年来每有新作赠我时,虽然由于各自专业的不同,未必能完全理解其新作的妙谛,但我为之高兴与钦佩的基本心情与立场都始终如一。而此次面对林阳兄这本即将付梓的新作《远去的背影:名家艺术小传》时,在上述情形之外,又多了一分忐忑与不安,其全部缘由盖在于林阳兄嘱我在他的这部新作前写一则近乎“序”一类的文字。

听起来,这似乎有点矫情。和林阳兄差不多,本人同样也有着四十年在新闻出版行业的从业经历,与他广义上还是长达二十年的同事,单凭这两条,为林阳兄新作写上个两三千字的小序又有什么可忐忑和不安的呢?然而,林阳兄这部新作的主体内容恰如他书名中的三个关键词:远去、名家、艺术。

“远去”意味着过去时,“名家”代表着成就迥然,“艺术”划定了专业范围。用一句直白的话将这三个关键词串起来,也就是说林阳兄在为三十五位已经故去的著名艺术家之艺术历程及成就立传。面对这样的主体内容,我的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从里到外的大外行,倘将林阳兄这里的“艺术”换成“文学”二字我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忐忑与不安,所谓术业有专攻讲的正是这种状况。

无奈林阳兄盛情又却之不去,那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了。讲不出啥专业道道,说点自己肤浅的阅读心得或者是读毕林阳兄新作后引发的点滴感慨和联想总还是可以的。

这本《远去的背影:名家艺术小传》由三十五则已先后逝去的三十五位艺术家——具体来说他们统统都是美术家——的艺术小传组成,每则的基本体例都是由万言以内的文字配之以若干幅传主的代表作。而文字部分无论分成几点,大抵都由对传主人生整体历程的概要描述、对其艺术历程中若干有代表性的阶段或事件的重点描述以及代表性评价这三部分构成。全书文字以平实准确取胜,不追求华丽与铺陈。正是在这样一种清晰的结构与质朴的叙述中,一些共同的特征不知不觉地凸显出来。或许是因这些共性太凸显,想绕都绕不过去,也就不得不由它们引发起自己的若干联想与感慨。

无论我个人的这些联想与感慨对错与否,或许也无所谓对错,一部作品能触发读者(笔者自然也是读者)产生这样的阅读反应本身或许就是作品存在的价值之一。

人民美术出版社 1955 年优秀工作者合影

其一,林阳兄笔下的三十五位传主无论经历如何有异,专长如何不同, 但都是中国现当代美术界如雷贯耳的名师大家,其中不少还是他所在领域的扛鼎者。再细看下来,这三十五位传主的人生历程中还有一个共同点——或多或少、或长或短、或直接或间接地都与人民美术出版社有关联,无论具体职务如何,人民美术出版社员工这一身份是共同的,而且发生这种关联的大部分时间大都是在“十年浩劫”前。如此众多的名流大师云集于同一出版社旗下:有的是放弃自己的专业画家身份而转行编辑工作,更多地承担着出版社选题的确立、组织稿件、编辑书稿;有的既是画家又是编辑,有的是人民美术出版社的专业画家……这样一种高端专业人才云集的出版社在自己所属之专业领域想不优秀都很难,而这样的景观在那个年代也绝非独此一家。比如我曾经供职过十年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在那个相同的时段也曾经云集了数十位专家级的名编辑,学问纵贯古今、横跨中外,他们本身就是所在领域的名学者、名作者、名译者或名专家,只是自我选择或是被组织安排为编辑。

古元《人桥》,黑白木刻,1948年

有了这样专业高端人才的云集,人民美术出版社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在那个年代成为各自专业领域的绝对佼佼者也就不足为奇了。读着林阳兄的这部新作,我不禁暗自设问:当下出版业还有如此这般人才济济的辉煌景观吗?真没有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昔日出版业那高端专业人才云集的壮丽景观被中断了呢?这个“天问”我当然无力回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出版绝对是个专业活儿,不同类型的出版、出版的不同岗位都需要相应专业的人来操持,不尊重专业性、无视专业性地乱点鸳鸯谱,暴露出的只能是自己的无知与无能。

邹雅等《我们爱和平》,宣传画,1952年

其二,林阳兄笔下的这三十五位传主,大部分经历了从民国到新中国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历史阶段,有的还在清代的尾巴上驻足过。他们各自出身不同,受教育方式各异,但其共同点也十分突出。比如,虽接受知识与技能的方式各不相同,但依靠自己的勤勉或天赋最终都成了所在专业领域的佼佼者;比如,他们在政治倾向上大都向往民主和自由,反对专制独裁与暴政,因而在 20 世纪 40 年代末事关人生道路的选择上毫不动摇地留在了大陆,积极参与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建设。正是因为有着这样基本的政治立场,也才会有共同出现在由共产党领导的人民美术出版社屋檐下的壮丽景观,特别是在五六十年代,他们中的大多数在各自的专业领域——诸如中国画、连环画、 年画、水粉画、版画、书法等都达到了自己艺术创作生涯的高峰期,无论质量还是数量,现在看来有的可能还是顶峰。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种“百花齐放”的景观自 20 世纪 50 年代末起就开始出现凋零,有的人甚至由此结束了自己的艺术生命;而到了 60 年代后半叶那“史无前例”的年代,这些艺术家的艺术生命统统戛然而止,即使是那些早在 30 年代就参加了革命事业者也没能幸免。这样一场悲剧虽在十年后得以终结,但人生又有几个十年?这样的悲剧绝对当永远铭记,绝不允许重演。

王叔晖《听琴》(《西厢记》),工笔重彩(四条屏年画),1954年

其三,如前所述,这三十五位传主的艺术所长主要集中在中国画、连环画、年画、水粉画、版画、书法等美术的细分领域,加之新中国成立伊始各种新生活、新人物、新气象的迭出,因而在人民美术出版社起步伊始,以上述种种艺术形式表现各种新生活题材的优秀出版物便扎堆出现,像连环画等所取得的综合成就迄今无从超越。人美社由此稳坐全国美术出版第一社的交椅,“美术出版国家队”之声誉也随之而来。然而另一个现象也是客观事实,与上述卓越的成就相比,像起源于欧洲的油画等画种的出版则相对逊色不少。

我之所以要呈现这一事实无非只是想说明一点:出版社的特色是由它所拥有的专业人才所决定。此前我当然也知道人民美术出版社在美术出版领域的所长所短,但此次拜读了林阳兄的新作才明白了根本缘由之所在,这也就是我所认为的林阳兄这部新作最重要的价值——凸显人的重要以及人才是如何造就而成。

刘继卣《武松打虎》,工笔重彩(四条屏年画),1956年

在文体上,林阳兄将自己这部新作定位为“小传”,卒读下来“传”确是扎实的,不长的篇幅内该引用的引用、该引证的引证,一点也不含糊;同时,因其父亲也是人美社的老专家型员工,这就使得他不乏亲历亲闻的第一手素材,二者的无缝衔接使得这部“小传”的内容丰满而可信。至于“小” 在我看来主要体现在文字的具体使用上,点到辄止,说清即可,不铺陈不渲染更不矫情。所谓“小传”,体量虽浓缩,但信息足够丰饶;文字虽质朴,时代风云之翻滚皆隐于其中。能形成如此效果,见出的是林阳兄的功夫。

既然林阳兄令我这个于美术而言彻头彻尾的外行为之新作写“序”,我也还真就没什么负担,反正是外行,露怯亦无妨。但既然允诺了林阳兄,至少有一点是真诚而由衷,那就是:祝贺林阳兄新作面世,祝福他继续开心生活,率性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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