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试图以影像的形式来阐释一片土地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人,阐释的对象是古老的、庞大的、壮观的、深刻的,我深知自己的渺小和浅薄。但于我而言,通过行走去目睹这些蕴含生机与隐秘的世界,已经是一种生命的奖赏,感受它的呼吸,触摸它的片断,短暂地与土地上的事物站在一起,已然足够。“非虚构”是真实经历与观察,“笔记”则是有主观介入的记录与思考。我把他们放在一起,是想时刻提醒自己,每一次出走和归来,不仅要保持客观与理性,也要保持对生命的敬畏与热爱,保持对世界的好奇与探索。虽然非虚构是纪录片的内核,但借助虚构的文本,会给我这个门外汉多一些胆气,也会让屏幕前的人多一丝亲切。或许走近人口数量较少的少数民族需要一个熟悉的入口。《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一部极受欢迎的长篇小说,尤其是近两年。早在十几年前第一次读完后,它就从未离开过我的生命。在职场中打拼需要喘息的时候,到字里行间去吹一吹来自大兴安岭的风,当精神陷入困顿的时候,想一想狩猎民族的百年沧桑。在民族的命运面前,个人的得失与迷惘就会显得微不足道。小说带给我的绝不仅仅是治愈,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对个体、对族群、对自然、对信仰的持续观照。如今,距离迟子建写作这部长篇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这些年,时常听到来自大兴安岭的消息——瑟宾节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玛丽亚·索老人离世,驯鹿走上了中央大街,我读小学时的必学曲目《鄂伦春小唱》传遍网络……鄂温克和鄂伦春人的每一个消息都会牵动我的心绪,社会巨变中,他们的生活环境、他们的命运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想去看看。我的东北之行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5900公里的行走,不仅是去探寻祖先的足迹,更是我对东北大地的偏爱,对《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偏爱。
作为匆匆过客,想要真正了解这片土地和生命是不可能的,这里任何一个微小的事物,都远比我看到的感受到的更具深意。河流指引了生命的方向,道路指引了行走的方向,但它们都只是提供了一种选择,惟有生与死才是所有生命的必选项。我所呈现的,仅仅是我行走中的“遇见”,这种遇见极具偶然性,这些偶然在时空的作用下构成了我的一段生命旅程,也形成了我有限的视角。
在杭州最热的天气里剪辑这部片子时,我常能从拍摄的素材画面中感受到来自大兴安岭的清凉,这股清凉与字里行间的风交汇在一起,在我感觉到无力的时候,从遥远的北方袭来,带着神秘的力量,也带着东北大地上那些我未曾遇见的苍凉与美好。
东北大地仍有诸多隐秘,它们藏在密林的深处,藏在河流的水底,藏在古老的语言中,藏在消失的鼓声里。即使踏遍每一条道路,我看到的仍然极其有限,但正是因为生命的有限、感知的有限、想象的有限,行走和探索才有了无限的魅力。
——— 纪录片没有彩蛋,这里有 ———
黑龙江的源头,额尔古纳河与黑龙江在洛古河村交汇~
时空交错中,听大轮船的笛声从江畔传来~(摄于北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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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审:李义洲
复审:薛子俊
终审:赵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