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菁：科学把握企业家精神的时代意涵

科学把握企业家精神的时代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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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政治经济学家熊彼特最早发现了企业家在推动经济发展中起到的关键性作用，指出企业家通过创新、识别市场中的不均衡机会和开展创造性的破坏活动，改变市场权力结构并实现增长。

美国经济学家柯兹纳指出，市场经济社会，是允许企业家精神在既定制度框架内蓬勃发展的一种社会形态，其制度优势在于充分发挥企业家在识别市场机会中的重要功能和作用。企业家是市场机会发现者，他们能比其他人更加敏锐地察觉到未被充分利用的机会，通过优化市场资源配置效率而获得正当的企业利润收益。

企业家是富有想象力的行动者。在处理现实世界中的决策问题时，成功的企业家擅长于驾驭真正的不确定性与偶然性，他们会利用各种意料之外的社会和技术因素的变化，转变客户和投资者及各方利益相关者的看法与期望，通过组织与运营管理创新，创造和构建出原本不存在的市场需求和全新的市场机会，进而掌控难以预测的未来。

作为企业家的核心功能，机会发现和机会创造构成了企业家精神理论研究领域最具吸引力的一个论题。最近的研究表明，企业家的机会发现与机会创造这两种核心功能，并不是相互排斥的。在技术相对成熟与稳定的市场中，企业家需要更多发挥机会发现的功能与作用；在高度不确定性的新兴技术及新兴市场中，企业家则主要发挥机会创造的功能与作用。不同的企业家需要根据自身所在企业的发展阶段、面对的产业市场环境以及追求的技术创新类型，作相机抉择与功能切换。具体到当下的中国企业家们，正同时面临两个方面的挑战：一方面，需要加快适应全球市场体系的复杂格局，不断提升识别和利用新的市场机会的能力，通过不断发现、连通并聚合新的资源要素以及优化全球资源配置来繁荣全球经济；另一方面，在融入适应全球市场体系与不断发现市场机会的过程中，加快追赶日新月异的前沿科技，学习在激烈竞争且高度不确定性的市场环境中提升创造新的市场机会的本领，积极把握技术与管理创新的新趋势，塑造新需求。

中国企业要建设并发展壮大成为世界一流企业，必须有国际视野。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对外开放的大门一旦打开，就不可能关上，开放程度会越来越大，开放水平会越来越高，介入全球化能力会越来越强。”2020年7月21日，在企业家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对企业家们提出了几点希望，其中之一是：“希望大家拓展国际视野。有多大的视野，就有多大的胸怀。”“企业家要立足中国，放眼世界，提高把握国际市场动向和需求特点的能力，提高把握国际规则能力，提高国际市场开拓能力，提高防范国际市场风险能力，带动企业在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中实现更好发展，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可见，新时代的企业家精神的意涵之一就是具有国际视野。

具有国际视野的企业家，对应的是企业融入全球市场的能力、跨文化的沟通能力和广泛发展国际互利合作关系的能力。进入21世纪以来，全球市场体系出现了两个重要的变化趋势，重塑了全球商业格局：一方面，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和作用显著提升；另一方面，信息技术帮助一批企业迅速崛起，使之高效突破地理空间上的限制与束缚，全面参与全球市场的激烈竞争。改革开放后，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国内经济与全球市场日益紧密联系在一起。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更是有效助力了这一时代进程。上述趋势共同决定了，中国企业不仅需要关注国内市场，更要密切关注全球市场。

具有国际视野的企业家，还对应着企业响应和解决国际政治经济的复杂形势下不断涌现的新问题与新挑战的能力。近年来，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中的摩擦与冲突因素有所加剧，一些国家经济民族主义情绪增长。从更长的历史周期看，中国企业需要从心态及行为上，学会适应世界前进与发展进程中的动荡状态。西方国家有百年历史的跨国公司，经历过经济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的洗礼，才逐渐壮大成为全球舞台上的重要参与主体。中国企业要真正成长为世界一流企业，也需要学习成为能自如游走在高度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系统中、谋生存与发展的高手，赢得全球市场的认同与尊重。这样的世界一流企业，将是支撑国家稳定、繁荣与强盛的柱石。

进入21世纪，数字经济已成为推动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的关键力量。Z世代的世界一流企业，大多是数字经济领域的领军企业。当前我们正大力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这为中国企业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以及发挥核心功能与作用的广阔空间。一方面，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等泛数字技术的大量普及应用，正在帮助大幅提高传统产业企业的生产运营效率；另一方面，电子商务、共享经济、在线教育和远程医疗等与数字经济相关的新兴业态，正在催生全新的生活与工作方式，并显著地促进企业创新和推动新商业模式的发展。

拥抱数字经济的企业家，对应的是企业快速学习、传播与应用先进数字技术的能力、将数字技术系统融入业务运营活动的能力和形成基于数据资产的独特竞争优势的能力。首先，企业应该培育开放学习的文化，鼓励全体员工持续学习和探索先进数字技术，广泛获取最新的数字技术知识与技术资源，不断增进对数字技术应用场景的理解。其次，应按照开发和实施数字化的业务解决方案的要求，推动跨部门的管理协作，优化和重组企业的组织结构和业务流程，不断提高生产运营活动的精准性和响应速度。最后，应持续加大数字基础设施投资建设力度，建立和发展强大的数据分析和处理能力，将数据资产打造为企业的核心资产，以数据驱动的决策来持续优化企业战略，最大可能地释放出数字技术、数字资产和数字经济的商业价值创造潜力。

拥抱数字经济的企业家，还对应着快速适应前沿数字技术变革、敏捷构建并动态优化商业生态系统的能力。当前，数字技术的演化与变革速度，大大超过了以往历次工业革命浪潮中技术变革的极限水平。企业家需要与科技界、客户、供应商、竞争对手、研究机构和各类市场活动参与者建立广泛的合作关系，确保自身对潜在的或尚不存在的市场机会的敏锐感知，推动企业聚合内外部资源来适应市场对生产组织管理模式革新的要求，打造一个能够灵活促进资源共享和风险共担的数字生态系统，持续加速产品服务的开放式创新和精益创新及业务模式的迭代开发，以期在数字经济变革中不断创造新的价值和保持领先地位。有远见的企业家不仅自己勇于且善于拥抱数字经济，还高度重视培育建设有前瞻性和有领导力的管理团队，以引领企业在数字经济前沿地带的稳步精进。

在2020年7月21日的企业家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对企业家提出的希望还包括：“希望大家承担社会责任”，“任何企业存在于社会之中，都是社会的企业。社会是企业家施展才华的舞台。只有真诚回报社会、切实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家，才能真正得到社会认可，才是符合时代要求的企业家。”放眼全球，世界一流企业绝不是孤立发展的企业，其经营活动深深嵌入在世界各国的复杂商业生态系统之中，其中包括各国政府、各种营利与非营利机构在内，由政治、经济、技术、法律、金融、文化等诸多因素交织而成。中国企业发展成为世界一流企业，需要将企业社会责任意识与国际视野相结合，从中国和世界的联系互动中思考全人类共同面临的发展问题，积极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担当可持续发展责任的企业家，对应的首先是担当环境责任的企业家精神。目前，中国企业在绿色清洁技术领域已经形成了不容小视的产业技术实力，有望成为全球绿色转型的引领者，以绿色减碳技术驱动并加速全球价值链重构。在参与应对气候变暖和严峻的生态环境问题这类全球性挑战的过程中，中国企业需要将绿色发展理念贯穿于经营活动全过程，努力成为保护地球生态和发展绿色经济的最积极的企业群体。一方面，通过节能降耗、减少环境污染和温室气体排放、加强开发清洁能源、减少废弃物和大幅度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另一方面，加强研发和推广运用新技术、新材料，创新生产组织方式，发展循环经济和循环型产业，加快向低消耗、低排放、高质量、高效益的新型可持续经济增长模式转变。

担当可持续发展责任的企业家，显著区别于以利润最大化为追求目标的传统企业家。这样的企业家精神，不再单纯强调追求商业成功，而是在开展经营活动时，高度关注企业行为对社会的直接或间接影响；不再单纯强调为客户提供产品与服务、为股东创造经济价值，还重视企业对社会福祉的长期承诺，如创造高质量就业机会、支持社区发展等；不再单纯以经济目标为企业使命，而以解决特定的社会矛盾、问题和实现特定的社会价值为企业使命。这样的企业家精神，将真正使企业成为“社会的企业”，使社会成为“企业家施展才华的舞台”——这样的企业家将商业视角的远见卓识与深厚的社会责任感结合在一起，创新创造出促进社会经济进步的许多有益尝试，为促进建设更公平和可持续的社会文明形态做贡献。

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我们身处在一个难以预测未来的时代，企业家无法为企业发展预设明确的目标，只能依托现存的有限资源条件去行动，最大可能地激发想象力和创造力，通过不断试错、学习、实验和迭代，来探寻成功之道。从历史延续性的角度看，新时代的企业家精神，应该包含有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宝贵精神财富的传承与发扬，不仅要凝聚中国工业发展事业中曾经创造出来伟大奇迹的“两弹一星”精神、载人航天精神和大庆“铁人”精神，还要融入新时代对企业家的期望，拥有开阔的时代格局，全身心地投身爱国敬业、伟大创造和坚韧奋斗的各项经济建设事业中去。

弘扬崇尚伟大创造的企业家精神，呼唤中国企业家直面高度不确定性的市场环境，积极塑造市场机会和创造全新的市场机会。伟大的企业家精神是可以跨越空间、时间和技术因素的，异于常人的一种思维品质，像哥伦布这样的航海家执著去发现美洲大陆及更广阔的新世界一样。未来一段时期，中国企业应当肩负起的时代重任，准确把握大势、积极抢占先机、坚定迎难而上，全方位地去探索那些根本没有路线图可作指引的新道路，在长满荆棘的丛林中开辟新道路，在全球市场的海洋中开辟新航道，在无垠宇宙和浩瀚星空中开辟穿越星际的新航道。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需要更多的优秀中国企业履行好探路者职责，共同努力将未来蓝图转变为美好现实。

弘扬崇尚坚韧奋斗的企业家精神，要求中国企业家增强应对挫折的能力和提高成长与发展中的韧性，积极对待失败，在逆境中持续改进和取得突破。2021年2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我们党一步步走过来，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断总结经验、提高本领，不断提高应对风险、迎接挑战、化险为夷的能力水平”，“不断增强斗争意识、丰富斗争经验、提升斗争本领，不断提高治国理政能力和水平，从最坏处着眼，做最充分的准备，朝好的方向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面对世界形势深刻变化的时代进程，中国企业家需要从已有的经验与教训中汲取伟大创造所需的坚韧奋斗的勇毅与智慧，准确把握新时代发展的规律和大势，保持临危局而不乱的定力和发扬团结合作、灵活应变的优良作风，在全球竞争中稳步提高企业运营水平，将外部环境中各种突发、意外情况中的不确定因素，持续转化为组织调整优化和管理创新的有利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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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国家治理》2024年第20期

原文标题 | 科学把握企业家精神的时代意涵

作者 |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余 菁

原文责编 | 董惠敏

新媒体编辑 | 王 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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