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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老太太来看病的是两个闺女。说老太太肚子胀。我问老人家怎么不舒服，她说她肚子里闹鬼，进东西了。85岁的老人，能自己走，我让她坐着等会，她不坐，非要站着等，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听了心肺没异常，量了血压也正常，按肚子也不疼，貌似没啥问题。这时候一个姑娘给我拿出一张入住养老院的体检项目，小声示意我，不要让老太太听见，因为老人不愿意上医院。我按项目给老人开了检查单。下午，老人的大姑娘来看检查结果，基本上没啥异常，我说挺好的。大姑娘说，她把娘中午已经送进养老院了。太闹了，受不了。她和她妹妹俩伺候了近二十年，她俩都快七十岁了，伺候不动了。我笑笑，难做评说。事实就这样。
想起病房里一位86岁的老太太，这是第二次住院了。心力衰竭，全身浮肿，但用药效果还不错，住几天肿就消了，也能吃饭了。老人和老人的儿子对于疾病的好与坏似乎不喜不悲。主管医生给大儿子交代病情时，大儿子说，他们弟兄四个，二弟原来一直照顾老妈妈，累的得心梗死了。三弟出车祸了。四弟在外地。老妈身边就剩下他一人，他今年七十岁了，他还要照顾他的老伴。就把老娘送养老院了，治病医生尽力吧。
老太太听力很好，思维也清楚，不说家长里短。向我打问上次给她看病的王医生生没？我说生了，生了个男孩。老人说她看着就是个儿子。我说她好点了，又可以出院了。她笑笑，说好。
又想起前两天一个门诊老太太，被儿子推着轮椅来就诊。老太太80岁，儿子60岁。老太太说她气短，腿有点肿。儿子说，他刚退休，他娘没来过大西北。他一人自驾从青岛出发，带着娘去了新疆，去了敦煌。走到嘉峪关，发现娘走不动了，不敢再转了，得赶紧回去。老人原来肺不好，根据相关检查，老人家缺氧，心衰了。我安排给老人吸吸氧，带上氧气袋，开了药，给老人的儿子留了微信，告诉他路上有状况可联系我。老太太虽然有点气短，但看得出她很开心。看着她又着急又忙乱的儿子，我把对这位儿子的点赞付诸于帮他安全地把母亲带回家。他来给母亲开药。母亲一个月前患重症肺炎，加上糖尿病，差点要了命。多亏救治及时，才活了下来。他母亲今年73，他是母亲的独生子。父亲10年前走的，走的很突然，确诊肺癌的时候，他问大夫，他父亲能活多长时间。大夫怕他接受不了，吞吞吐吐含糊其辞。他说大夫你就给我个准话吧！病又不是大夫给得的，能活多长时间，你大夫肯定能预判，你给我说了，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后来医生就说了实话，说是也就三个月左右吧。四个月后，父亲情况开始变坏，气短咳嗽加重，他把父亲送到医院的急诊室，刚坐下，在他转身的瞬间，父亲就从候诊椅子上滑下去了，没有抢救过来。医生说可能是癌栓脱落，堵了血管了。剩下母亲后，他就想他要尽力让母亲多活一年是一年。岁数差不多的老人，境遇不同，但都还活着。活着，和子女就能彼此看得见，摸得到。不像我的父亲，我再也见不到了。朋友说，有一天他牵着他妈妈的手散步，他故意逗母亲说：你信不信我会把你扔了，不要了。母亲淡淡地说：你小时候，我也没把你扔了，不要了呀，现在随你吧。每次看见朋友牵着他母亲的手一起散步，我就格外地想念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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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姣，主任医师。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嘉峪关市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北方作家》《甘肃工人报》《甘肃日报》《嘉峪关文艺》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