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万宝 | 幸乎 ? 悲夫 ? ——试说兰亭及兰亭记述中的帝王崇拜

旅行   2025-01-21 23:59   浙江  



幸乎?悲乎?

——试说兰亭及兰亭记述中的帝王崇



毛万宝


我不知到过兰亭风景区“古迹区”的人会不会产生诧异:兰亭这方书法圣地,不是为纪念王羲之于东晋永和九年写下《兰亭序》而建的吗?可我们怎么就是看不到王羲之所书《兰亭序》的碑刻,反而却看到了最显眼的两块由皇帝书写的巨碑——“兰亭碑御碑矗立其中呢?

据史载,这两块碑,“兰亭碑”中的“兰亭”二字出自清圣祖玄烨(俗称康熙)笔下;“御碑”正面刻的是玄烨书《兰亭序》,背面刻的是玄烨之孙清高宗弘历(俗称乾隆)所写《兰亭即事》诗手迹。今人陈桥驿在《兰亭及其历史文献》(1)中说,王羲之举办兰亭雅集不久,人们就开始建亭纪念之。只是那些亭址忽尔山坡、忽尔渚中,多有变迁。直到明沈  重修兰亭之后,“虽历经重修,但亭址从此再没有变迁了。历次重修中,康熙三十四年(1695),‘奉敕重修’,规模较大。据嘉庆《山阴县志》卷七所记:‘有御书《兰亭序》,勒石于天章寺侧,上覆以亭。三十七年复御书“兰亭”二大字悬之,其前疏为曲水,后为右军祠,密室回廊,清流碧沼,入门架以小桥,翠竹千竿环绕左右。这就是今兰亭的整个结构布局”。

面对这种情形,绝大部分游客想到的(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能只是清代两位皇帝对王羲之、《兰亭序》及兰亭很重视。但我们在此却要毫不隐讳地指出,这是地地道道的帝王崇拜!

自秦始皇建立封建帝制以来,我国历代皇帝无一不是一国之主,权力至高无上,不仅掌管着全国的政治、经济与军事命脉,而且掌管着全国的文化命脉以至每个文化人的命脉,正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2)。稍见例外的,可能只有东晋时期。那时,“王司马,共天下”,皇帝的权力被臣“抢”去了一大半,但这样的局面并未持续多久。在皇权高度集中的社会背景下,谁敢对皇权说不?谁敢对皇帝说不?久而久之,人们的显意识与潜意识中也就普遍形成了挥之不去的帝王崇拜,越是高级官员越是如此,越到封建社会后期越是如此。(3)

正因为帝王崇拜,本为纪念王羲之写下《兰亭序》的圣地,反而成了供奉、膜拜清代两位皇帝书法的圣地。

此为幸乎?亦或悲夫?

我们以为,幸运的一面(这只是极表层、极次要的)当然存在,毕竟因为有清代两位皇帝的介入,王羲之得到了推崇,《兰亭序》得到了推崇,兰亭也得到了推崇。有时想,假如今日兰亭风景区“古迹区”,没有“兰亭碑”和“御碑”的存在,那兰亭可看的东西亦未免太少、太单调了些。可深层次一想,“夫”之情又不禁涌上心头,为什么清代官员重修兰亭时,不把王羲之与《兰亭序》放在“主角”位置,或用巨石雕出王羲之的立像,或用巨石把《兰亭序》其中一个版本或多个版本刻出来、矗起来,让游客直接面对王羲之、面对《兰亭序》,一则真切感受一下王羲之的“魏晋风度”,二则真切感受一下《兰亭序》“天下第一行书”之神彩?王羲之是了不起的,可到了充满帝王崇拜的清代官员那儿,都敌不过当朝皇帝及由他们留下的手迹(哪怕与王羲之《兰亭序》相比相差十万八千里)。由此可见,这些官员因帝王崇拜,崇尚高雅艺术,只不过口头上说说而已,真正崇尚的却是地道平庸文化、权力文化。或许正因为如此,只有在帝王崇拜鞭长莫及的时代或区域,才能产生真正的高雅艺术,帝王崇拜永远是高雅艺术的第一杀手。

兰亭充满着帝王崇拜,自唐以后,有关兰亭记述也同样充满着帝王崇拜。

先看中唐何延之的《兰亭记》。

《兰亭记》全文两千字上下,正文主体帝王崇拜心理尚不明显,即便道及唐太宗李世民,也能很客观、很平实,无一句阿谀奉承之语:

至贞观中,太宗以听政之暇,锐志玩书,临写右军真草书帖。购募备尽,唯未得《兰》。寻讨此书,知在辨才之所,乃降追师入内道场供养……上谓侍臣曰:“右军之书,朕所偏宝。就中逸少之迹,莫如《兰亭》,求见此书,劳于寤寐。此僧耆年,又无所用,若为得一智略之士,以设谋计取之……(获《兰亭》帖后)太宗大悦……命供奉搨书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贞等四人,各搨数本,以赐皇太子诸王近臣……(最后,《兰亭》帖)随仙驾入玄宫矣(4)

可到了收尾处,何延之的帝王崇拜之情竟不由自主地暴发出来。他说:

主上(指唐玄宗李隆基——毛按)每暇隙,留神术艺,迹逾华圣,偏重《兰亭》。仆开元十年四月二十七日任均州史,蒙恩许拜扫,至都,承访所得委曲,缘病不获诣阙,遣男昭成皇太后挽郎吏部常选骑都尉永写本进,其日奉曜门宣敕,内出绢三十匹赐永。于是负恩荷泽,手舞足蹈,捧戴周旋,光骇闾里。仆跼天闻命,伏枕怀欣,殊私忽临,沉疴顿减,辄题卷末,以示后代。(5)

这里,何延之说唐玄宗“留神术艺,迹逾华圣,偏重《兰亭》”,前后两句还算平实,而中间一句则纯属拍马屁。接下来,便念叨感激皇恩浩荡:一则自己“蒙恩许拜扫”,二则遣子何永进献《兰亭记》获皇帝赏赐。最后,则是大夸特夸皇恩之奇效让自己“沉疴顿减”),并想到该立即记录下来“以示后代”——我何氏父子多荣耀啊!看,由帝王崇拜生发出的文字是多么肉麻、多么令人作呕!

再看南宋桑世昌所辑《兰亭考》。

据“知不足斋丛书”本《兰亭考》,其目录设置是十三卷,即“兰亭”“睿赏”“纪原”“永字八法”“临摹”“审定(上)”“审定(下)”“推评”“法习”“咏赞”“传刻”“释契”与“群公帖跋”。其中“睿赏”处于第二卷位置,自然看不出辑者有多少帝王崇拜,但较之其后十一卷处于“领先”位置,仍属帝王崇拜之举。就“睿赏” 内容看,在记述宋太宗诗句、宋仁宗赐“天章”额时,尚持一颗平常之心。然“三圣御书”一段文字,说“朝廷有命,池墨必见。其将见,则池有浮沫大如斗,涣散满地,云舒霞卷,如新研墨,下流水复清澈”,“朝廷每颁降,池水黑可染缁”,(6)将皇帝降旨神化,又显强烈之帝王崇拜。除此,记述宋高宗与兰亭相关之事时,说高宗所临《兰亭序》“下拜捧观,如凌玉霄溯紫清云章奎画,烂然绚日,而不知卷素之在手。陛下天纵多能,博通众艺,翰墨之妙,前兼古人,顾如此书虽下法羲之,而天资高迈,神意自得,直出其上,非若世人临仿摹拟拘于笔画形似之间者也”(7),“(高宗)皇帝陛下好学性成,多能天纵。稍属干戈之暇,不遗翰墨之娱,心摹(慕)手追,何劳取法?龙盘凤翥直与抗衡,实惟今古之无双,岂止帝王之第一”(8),“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即宋高宗——毛按)以天纵之圣,富缉熙之学,寓之翰墨,俯临王羲之《修禊叙〈序〉》,妙入神品”(9)等,也淋漓尽致地展示出了题奏者与辑录者的帝王崇拜之心。只是其中“直出其上”与“实惟今古之无双,岂止帝王之第一”诸语,把宋高宗的书法吹上了天,又怎能不让人感到荒谬之至呢?
如果说桑世昌《兰亭考》中的帝王崇拜只在“局部”展示的话,那么,到了清代吴高增《兰亭志》那儿,帝王崇拜一下便登峰造极,走向“整体”展示,既“前无古人”,亦“后无来者”。

在一般读者心目中,想必都会这么认为——既称《兰亭志》,一上来自应仿照桑世昌的做法,把兰亭的地理位置说清楚,把王羲之当年在此举办兰亭雅集的事提出来,把《兰亭序》、兰亭诗与《兰亭后序》等列出来。可这位《兰亭志》撰者、这位文人兼地方官员吴高增,想的不是读者之想,而是如何表达自己对当朝皇帝的无限忠诚与无限崇拜。于是,打开《兰亭志》,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竟是别出心裁的“卷首”——以龙日图为底,中间镶字,如巨碑之平面,端庄而威严。镶字龙日图十三张,其中第一张三纵行小字,右侧低两格,为“圣祖仁皇帝御笔”;中间顶格,为“圣祖仁皇帝御笔”;左侧低三格余,为“岁贡生候选训导臣吴文炜(吴高增之父——毛按)恭摹”。第二张“兰”字,第三张“亭”字,系吴文炜临康熙皇帝手迹。下余者,系吴高增本人依次抄录乾隆皇帝《三希堂法帖》跋语,《兰亭即事》诗一首、《兰亭杂咏》诗四首,及款注“绍兴府山阴县儒学训导臣吴高增敬刊”。镶字龙日图而外,则是吴高增与群臣“恭和”乾隆皇帝《兰亭即事》诗与《兰亭杂咏》诗的诗篇,计三十一首。这样的“卷首”,除极度帝王崇拜者外,谁又能想得出来呢?

吴高增的帝王崇拜,尽管已经通过《兰亭志》“卷首”突出地表露了出来,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在其下多卷文字中,仍要不失时机地给予或集中、或分散的展示。

卷一题为“纪原”,主要记述兰亭地理位置、《兰亭序》、兰亭诗、《兰亭后序》以及元人补兰亭诗。但吴氏也不忘突兀地帝王崇拜一下:

康熙三十五(四)年,圣祖仁皇帝御书《兰亭序》,勒石建亭,岿然高出云表。三十七年复御书“兰亭”二字悬之。凤翥龙盘,空前绝后。右军书为臣中第一,御书为帝王中第一。超醉本(指王书《兰亭序》真迹——毛按)而轶永和矣。(10)

我们想,依吴氏的学识及审美眼光,他不可能不知王羲之的《兰亭序》是圣祖仁皇帝无法企及的,但他又怎敢道出心中之实感?为了向当朝皇帝乾隆表忠心,奉承下圣祖仁皇帝,只好玩了个语言游戏,说“右军书为臣中第一,御书为帝王中第一”。其实,这样的语言游戏,也是拾古人之牙慧。早在南朝齐时,王僧虔就说过类似的话。《南齐书》卷三十三载:“太祖善书,及即位,笃好不已。与僧虔赌书毕,谓僧虔曰:‘谁为第一?’僧虔曰:‘臣书第一,陛下亦第一。’上笑曰:‘卿可谓善自为谋矣。’”。(11)《历代书法论文选》简介作者王僧虔时说:“齐太祖尝与赌书,书毕,问曰:‘谁为第一?’僧虔曰:‘臣书臣中第一,陛下书帝中第一。’太祖笑曰:‘卿可谓善自为谋矣。’”(12)“第一”之奉承已属昧心,没想到吴氏还要来句更恶心、更离谱的奉承——“超醉本而轶永和矣”,径直宣称圣祖圣皇帝的书法已经“超”“轶”了王羲之《兰亭序》,一如我们前引南宋吕颐浩对宋高宗书法的奉承——“实惟今之无双,岂止帝王之第一”。对此,我们只能喟然长叹:吴氏与吕氏的帝王崇拜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药了!

卷二“图说”,记录的是关于兰亭图及兰亭图解说文字。这中间,吴氏还是念念不忘他的帝王崇拜。他写道:

圣祖仁皇帝天纵聪明,殚精楷法。御书《禊序》,重勒贞珉,而兰亭之价顿增十倍,羲之之文发越千秋。我皇上(指乾隆皇帝)巡方驻跸,恰值三月上巳之辰,御诗镌刻碑阴,翰墨重光,山川生色,古今绝胜之事也,臣民万世之瞻也。生此地与仕此土者何其幸也!(13)

真令人不可思议,在吴氏的心目中,皇帝不是王羲之《兰亭序》的取法者与受益者,反倒成了让“兰亭之价顿增十倍,羲之之文发越千秋”的“大恩人”。如此本末倒置,如此高歌皇权,非理性的帝王崇拜,终于让吴氏进入疯狂放肆、胡说八道。

卷三中的“纪胜”篇,记述兰亭由来及有关古迹情况,扎根内心深处的帝王崇拜,亦让吴氏留下或重申了曾经多次说过的话:

圣祖仁皇帝万机余暇,留神翰墨,御书重颁,超轶醉本。又有“兰亭”二大字,特允织造敖福合所请,磨大石数丈,勒诸兰亭,其大字悬之亭中(14)

(乾隆十六年)三月初八日,皇上(指乾隆皇帝——毛按)幸兰亭,时雨新晴,荣光照槛,天颜有喜,宸翰重挥,有七言律诗一首、七言绝句四首,勒之贞珉,固已霞蔚云蒸,罄俯察仰观之胜;山辉川映,睹龙盘凤翥之奇矣……恩赐荷包一对,又奉诏加一级,不胜荣幸感激之至,恭纪(记)于此。(15)

该奉承的已奉承,该说瞎话的已说过,该重复的已重复,再下来,吴氏还会有什么新的帝王崇拜之举吗?当然有,请看他的《兰亭志》末卷之设置吧!

《兰亭志》末卷,题为“遗墨”,刊发许椿所跋语。按说,全志到此已告结束,可吴氏的帝王崇拜尚未尽兴,他要“照应”卷首,再缀五种墨迹图片。这五种墨迹图片,其一即是其父吴文炜“恭摹”康熙皇帝玄烨所书《兰亭序》。

吴高增啊,真不愧一位彻头彻尾、无人逾越的帝王崇拜者!

回看兰亭记述中的帝王崇拜,唐人何延之在《兰亭记》中的表现,还是非常有节制的,他只在文章收尾处用了一百三十一字(不及全文十分之一),记下自己对皇恩的无限感激之情,读者读之尚能予以理解。到桑世昌《兰亭考》那儿,“睿赏”的文字相对多了点,但对全书来说,所占比例仍极小,而且那些推崇皇帝的文字,又不直接出自桑世昌笔下,所以,桑世昌的帝王崇拜最隐秘也最不令人反感。最无节制、最令人反感的帝王崇拜,是吴高增。他别出心裁设卷首把玄烨、弘历高高供奉,又于他卷数处不厌其烦地肉麻吹捧两位当朝皇帝,连皇帝自己不敢说的话,他也敢说。所谓“超醉本而轶永和矣”,除了吴高增,历史上谁敢这么说?为了拍皇帝的马屁,吴高增算是豁出去了,什么大话、假话、昧良心话,都敢一一向外喷发。吴高增之所以如此,直接原因无非在于大世面见得太少,作为一个小小地方文官,被乾隆皇帝接见一下,就顿感荣幸无比、光宗耀祖,于是一定要顶礼膜拜一番,并借编撰《兰亭志》之机,把这些荣耀与自己的帝王崇拜记录下来,昭示天下,昭示后人。(16而最根本的原因,则在于长期受愚昧忠君思想教育,帝王崇拜已植入他浑然不觉的潜意识之中,使所有的帝王崇拜之举都变成一种高度自觉,并为他人所不及。

多么可悲的奴颜媚骨啊!

令人欣慰的是,随着封建王朝的终结,帝王崇拜也一道走向终结,再也不可能出现于兰亭及兰亭记述当中了!


注释:

(1)《绍兴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85年第4期

(2)《诗经·小雅·北山》语,南宋朱熹集注《诗经》第286页,“国学典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3)关于帝王崇拜的理论阐释,请参见冯尔康《皇帝崇拜文化心态探究》(《广东社会科学》2008年第5期)和程万里《古代中国的帝王崇拜观念探析》(《求索》2012年第9期)等文。

(4)唐张彦远辑《法书要录》第126—130页,范祥雍点校,“中国美术论著丛刊”,人民美术出版社1984年版。

(5)同上131页。

(6)南宋桑世昌辑《兰亭考》卷二第1、2页,“知不足斋丛书”,清乾隆四十七年据柳大中影宋本刊本。

(7)南宋吕颐浩语,同上第5页。

(8)南宋吕颐浩《谢赐御书兰亭表》语,同上第7页。

(9)南宋宋孝宗赵昚语,同上第8页。

(10)清吴高增语,清吴高增撰《兰亭志》卷一第2页,清乾隆十七年凝秀堂刊本。

(11)南朝梁萧子显撰《南齐书》第596页,中华书局1972年版。

(12)《历代书法论文选》第57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

(13)清吴高增语,清吴高增撰《兰亭志》卷二第7页,清乾隆十七年凝秀堂刊本。

(14)同上,卷三第5页。

(15)同上,卷三第6页。

16)清吴高增在《兰亭志》中自述道:乾隆十六年,皇上(指清高宗弘历——毛按)循时之典,省方问俗,爰至会稽,御制兰亭诗,宸章挥洒,绚烂辉煌。臣高增备员司训,幸获瞻仰,不胜欢忭舞蹈之至。爰辑《兰亭志》,荟萃成编。(清吴高增撰《兰亭志》卷一第2页,清乾隆十七年凝秀堂刊本

本文见载《书法》杂志2025年第1期,有修订

毛万宝,男,安徽六安人,196111月生。1984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获文学学士学位。毕业后曾任中学教师和公务员,2005年应聘浙江绍兴兰亭书法研究所,任副所长并主持该所工作。1992年加入中国书法家协会。2017年被聘为云南师范大学特聘教授。长期坚持书法美学与兰亭学研究,发表文字300余万言。1990年获全国书法理论奖书谱奖2002年和2006年获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提名;2010年获全国书法理论奖康有为奖2012年获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三等奖 2024年入选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已出版重要论著《书法美学概论》《书法美的现代阐释》《20世纪书法史绎》《当代书坛批判》《兰亭学探要》《〈兰亭序〉史话》和《兰亭学探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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