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当天最真实的心理感受是怎样的?
乐活
2024-11-11 11:59
湖北
—— 喜欢真实军旅故事的朋友可以关注我们 ——
曾经的我一直没经历过具有“仪式”感的事,和普通人一样,普通的上学,普通的放学,普通的毕业,也没有什么认真的告别。退伍那天,同年兵的脸上看不出有多特别的兴奋,也看不出有多特别的不舍,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我们以军人身份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新兵时的我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退役的那个场景,同样的大红花,名牌,忙乱的行李,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看着退役仪式中的他们,我不禁好奇他们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他们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站在那里的呢?大饭堂的兄弟们为我们准备了老兵餐,比平日里多了水果和饮料还有几样菜。“终于到了哈,采访一下是什么感觉?”贤钰在一边笑着说。我一边下楼一边想着,是啊,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我不想通过精细到时分的计算来体现在这个地方的难熬,尽管这里确实难熬。老兵不老,两年刚好,说长不长,说短也还好。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我看过七百三十二次太阳从东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无数次的惊叹或沉醉于那无法描述的梦幻景色和那一望无际但又美得令人陶醉的戈壁沙漠。期待、训练、嬉戏、下连、挨叼、换防、和同年兵一起挨叼、拍新闻、出板报,昔日里的记忆如同碎片一般洒满了营区一地。我小心翼翼的倒数着,在每个严寒或炽热,抱着步枪穿着防弹衣的夜晚,望着那透明得像玻璃镜面的月亮,不分昼夜地想念这片沙漠以外的城市,那大门以外的那些我从未看见过的一切。曾经那个瞧不上退伍倒计时数日子的士兵,最后自己成了那个数日子的士兵。各个点哨分队的战友们在不知不觉间从各个哨所赶来,仪式就在这样不知不觉间开始了。不用值班员催促,大家心照不宣的在电视房集合列队,这次没一个人聊天,没有哪个班长们整队,仿佛是那样的默契。即将退出现役的六个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连长用正式的齐步走到我们的面前,仪式开始了。宣读退役命令时,我尽可能的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答了“到!”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用听着起床号和值班员的哨声起床了;新兵的时候,我们同年兵几个曾经无数次讨论过这个问题。效胜说:“虽然大家都天天骂这个操蛋的地方,但真到退伍的那个时候估计还是挺舍不得的吧。”然然说:“我他妈直接高兴地从基地机关楼上往下跳。”连长,指导员,副连长站在我们的面前,他们的背后是那熟悉的白色墙壁,一旁是红色的桌子,被擦得一层不染的桌面上放着我们的退役命令。随着命令的宣读完毕,《告别军营》响了,该卸军衔了。连队主官们纷纷上前为我们卸去军装上的军衔、领花、胸章和臂章。这些日子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和他们一起坐上了车,跟着他们被骂,跟着他们一起斗严寒,战酷暑,戍星月,守黎明。刹那间,几百个日日夜夜如透明清风般拂过我们每一个人的耳畔,直到最后一天才如梦初醒。短短两年,却又像是历经多年风雨,仿佛大梦一场。天天盼着赶紧退伍,天天骂着干不完的活,真到这个时候却又舍不得了。特别是新兵连的那群家伙和下连队的同年兵,感情最为纯粹,五六个人吃一碗泡面,吃了好几圈就是没吃完。第一次站夜岗的兴奋难耐到最后吹着冷风的感慨万千。下连后小心翼翼地学着怎么与老兵士官相处,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血泪交融。遇到很好的班长们带着一步一步学一次一次练,一起和同年兵们挨骂挨叼,开茶话会,出公差,一起在哨位上过年,包饺子,再到送老兵。最后等到一批新兵的即将到来,迷迷糊糊的就轮到自己走了,心里想着终于可以结束了哇,终于可以回到能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啦。曾经的日子就跟放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里显现了出来,为什么怀念,因为实在是刻骨铭心。我们生活里挨了太多的练,岗位上受了太多的气,训练场上流了太多的血和汗,除了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练战术动作,手肘子被地面磨破化脓流血,被硬生生疼出几滴眼泪之外,我们再也没有流过其余任何一滴眼泪。我把牙床被咬得嘎吱嘎吱作响,湖水渐渐溢出了湖面,从我的眼眶里涌出,再顺着我绷得死死的脸庞上一滴一滴滑落,我拼了命的忍着,好不让自己出声。“没关系的,这很光荣。”连长用手指拭去了我脸庞上的眼泪,捧着我的脸轻轻地说。“回家了嗷,回去好好读书啊,一定要好好读书啊,给我争口气啊!”那天,与强子在上车前在车场最后一次道别,他笑着站在人群里对我喊。相聚时五湖四海,分手时南北东西。强子留队了,晚上茶话会时他趁着没人,来到老兵班跟我们倾肠相诉。他嘴角抖得厉害,那时他已然是一个泪人,哭到失声,一个人不停的说着“你们好狠心,就剩我一个了啊,就我一个了,我没同年兵了啊……”的话,我们丢下了他,残忍的把他抛在了这片戈壁滩上。“我以后,我难过的时候,我伤心的时候,我跟谁说去啊……”。强子的每一句带着哭腔的话语无不是叩问着我们每个人的心弦,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的知道他以后要面对着什么,没有了同年兵,没了能诉苦告状的人,一定很痛苦吧。“我以后回连队上教育,连个能和我拌嘴的人都没有了……”然然把强子的头抱入怀中,一旁的贤钰,骏也围了上来,我们握紧了强子的手,好让他能感受到我们都在。强子扯着我的常服衣角,放声痛哭了起来。哭吧兄弟,哭吧,我不善于安慰人,兄弟们现在只能抱着你,握紧你的手,说着你留队了一个月工资一万多真羡慕的鬼话,又不是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不哭了好吗?“来,小孩儿,抽一根吧,以后可就见不到你了。”班长嘻嘻的看着我,我很努力的憋着,假装自己满不在乎。鞭炮的脆响,如同雷鸣一般,回荡在旅广场的上空,伴随着鼓声,风声,同年兵的笑声,交谈声,道别声,那惊人的节奏和响声,让我心跳加速,同年兵们兴奋的欢呼声在大巴里此起彼伏。我趴在车窗边上,朝着他们挥手道别,左手里捏着一根“天山雪莲”牌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