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站岗看见流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文摘   2024-11-06 17:38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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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兵的地方是在戈壁滩,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大,它就那么挂在我们三个人的头上,这里的光污染很少,天上没云的时候那些星星就会出来露脸,远处的黑暗中很早就没有了来往的车辆,没有军车,也没有令人讨人厌的参试车。
监控里的我们在月光的照射下只剩下寒冷和孤寂,低矮的哨所,高大的白杨,坟墓一般的掩体,还有看一眼就想钻进去躺着睡的巡逻车。
困兮兮的我,困兮兮的带班员,困兮兮的新兵,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我和我自己背后不离不弃的影子却被照得那么真实的影子。




“话说回来,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大啊,就跟《荷塘月色》里的一样。”新兵看着月亮说。
我揉了揉些许湿润的眼睛,顺着月光看向了那片夜空。我想起了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的一段话: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卸载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荷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是笼着轻纱的梦。
真好啊,真好啊,又是荷塘又是花的,真好啊!我这可是烂得什么没有啊,不过晚上睡觉想做一个轻纱般的梦倒是真的。
“你们那边月亮不大吗?”带班员把腰靠在掩体上慢悠悠地说。
“都差不多吧,我当兵前老家有一次出了叫什么半影食月,我当时还在家里,不过我感觉没啥好看的。”
“什么玩意半个影子吃月亮?听着咋这么玄乎呢.”
“哎,就是月亮进了地球的影子把光挡住了,没啥好看的,就是月亮变暗了点。”
“就变暗了点?”
“对,又昏又暗的,跟大饭堂的泔水一样,贼恶心。”
“那没啥意思,我还以为是啥特别牛逼的样子呢。”
“哦,还有就是颜色变了,有点发红。”
“那也没意思。”
红色的月亮啊,那不是只存在于电影或者小说之中的情景吗,我听着新兵和带班员没有营养的对话,脑子里胡乱活动着。




月亮,我倒不是特别喜欢月亮,但是也谈不上讨厌。分时间段吧,要是我背俄语单词我就喜欢月亮,因为月亮越大我看得越清楚,如果不背单词我就讨厌月亮,因为那皎洁的月光会暴露我的位置,还会把防弹头盔上的反光条照亮,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我不喜欢月亮。
不多久,月光慢慢跑到了岸堤上。我知道,跳舞的人应该是走了。远处的烧烤摊和大排档打样收摊啦,不远处的猛士车里传来了钢琴声。我翻过身来静静听着,直到没了声音,这才觉得该休息了。
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是一个大学生,直到半夜迷迷糊糊翻身时,才发现手里的牛奶变成了步枪,温暖舒适的鸡窝成了掩体,身上的燕尾服成了防弹衣......
“哎!哎!那是个啥!”
新兵的喊叫把我从鸡窝理想乡里拉了回来,我看得目瞪口呆,食指不自觉的放在了扳机上,大拇指放在保险上,标尺是0。
远方的夜空在一刹那间被淡绿色光芒照亮,一颗耀眼的光点伴随着修长的轨迹以120°划破了天空。




新兵大喊大叫着,我看着那天边无与伦比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那是流星?流星吧。”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带班员只是面无表情,眼眸里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
光芒持续大约5秒,就跟一笔下去的线条一样。
从远处看到这番景象很新鲜,幽绿色的光芒照亮了远处的天空,如同流星一般,拖着尾巴从漆黑的夜空划过,有种好像快被压垮的魄力。
远处天际闪过几道光轨,骤然消失不见。
流星啊!这次是真正的流星,转瞬即逝,划破夜空,像是一道急速的银色线条。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看见流星,上一次是在新兵连。
“那……不会是导弹吧?”
“不会吧,导弹能飞这么快?”
“流星,肯定是流星!”
我将照亮夜空的光芒和划破天际的流星深深烙印在自己的心底,作为这个冬天的回忆。像这样梦幻且壮丽的夜晚,最终也融进了夜里消失不见。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夜空又恢复了平静。




“他妈的,完了!”
这时带班员的大叫声响彻了掩体位。
“许愿啊!许愿!我操我他哥的忘了!赶紧的啊!”
“啊,操!我……现在这也没了啊,许了也不灵了!班长你咋不早说!许个啥……”
“没事儿!许就行了。我说他管事儿就管事儿,赶紧许愿!”
新兵闭上了眼睛,带戴着战术手套所以显得十分臃肿的双手使劲揉搓着。
许愿,啊,想起来新兵连那次看见流星也没许愿呢,一大帮子人看见了都只会一人说一句牛逼,连一个想起来说许愿的都没有。
我抬起头看向那漆黑的夜空。
“许好没,想了啥玩意儿?”带班员饶有兴致地说着。
“哈哈哈,我想有一天能睡够8个小时。”新兵乐呵呵地说。
“哟,你可真一点也不贪啊,要是我就许天天休岗睡到自然醒。”
不愧是士官啊,不过着天天休岗确实过分了,你天天能睡到自然醒,兄弟们能让你活着走出这片戈壁滩?
新兵的愿望倒是实在,每天只能睡5个小时的境况下,8个小时的觉一点也不过分,我觉得老天爷应该会满足他,不过说老实话我觉得他应该过分一点的。
“你呢,快回家了,许了个啥?”他们扭头看向了我。
愿望啊,许什么愿望好呢,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愿望,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愿望。想买东西,进了超市逛了一大圈却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想喝饮料,也不知道自己想喝什么。
“不知道啊……,况且,流星都没了,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导弹,说了也没啥用吧。”我苦笑着说。
“哎让你许个愿你就许,那来那么多废话,都老兵了行不行啊,随便啥都行,又不是让你去考北大清华的研究生,管你许啥愿望呢!”
这样吗……




我的脑子里开始放起了如同走马灯的幻灯片,我尝试去定格我脑海中曾无比向往的所谓“愿望”的关键帧,但我观看了许久也没找到。
腰部传来了一阵酸悠的楚痛,我看了看手中枪。
“那,我许愿我的腰间盘突出立马好吧。”我说。
“噗!真他妈没出息啊你,才挂了几天枪啊,我要是你的话,我就第12年的时候再许这个愿望,不然你明天好了,后天接着挂枪,腰间盘突出接着得!”
带班员一脸戏虐的表情靠在处于监控盲区的掩体位置上,还一副很拽的样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那你许了个啥嘛。”我无语的问道。
“你们俩猜猜,你们肯定猜不到。”
“啥?那么神秘?明天起床发现同年兵的天山雪莲全都出现在自己的内柜里?”
“什么玩意儿!好好说!”
“我猜班长你是不是想要那个游戏新的皮肤……”
“妈的,你会不会说话,别他妈害我,这连个烂网都没有我许那皮肤干球!”
“是,班长。”
“你俩能不能好好的啊?”
“个人觉得根本猜不出来,我他娘的又没读心术,你让我猜到天亮也猜不到。”
“天亮好啊,天亮,你就一直猜到天亮,待会叫岗少叫一个人啊,兄弟们都给谢谢你呢。”
我彻底无语了,嘟了嘴,扭过头懒得说话了。
“行了我给你们说吧,我许了个喝奶啤的愿望。”
“哥们,这什么玩意儿,你那奶啤还不如我的腰间盘突出!”我大声吼着。
“你懂什么,下岗后躺在沙发上喝着取之不尽的新疆奶啤,这可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你懂不懂,懂么?嗯?”




新兵在一旁乐呼呼的看着我和带班员拌嘴,我仍然和带班员争论“奶啤”和“腰间盘突出”的这两个愿望哪个更有价值。
就这样,三个幼稚的男人对着早已没有流星的夜空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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