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被客户问这个问题：你们的律师费是要预收的么？能不能先把发票开出来？
我的回答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你预付的是存在客户托管账户里面的准备金，律所并不会为客户开具正式的财务发票。
新加坡律所通常至少有两个（更准确的说有两类）账户：一个我们称之为律所营业账户（office account)，这个就相当于任何一个公司运营时使用的账户，收取报酬、支付员工工资等等，都从这个账户里面走账。而另一个就是我们今天要谈的客户托管账户(clients' account)。
客户托管账户是律师事务所代表客户持有资金的特殊银行账户。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其法律性质和管理方式。
很多人可能会误将存入客户托管账户的资金视为预付费。然而，预付费和客户托管账户里的资金存在一个关键的区别。预付费通常指的是客户为未来服务提前支付的费用，一旦支付，这些资金就归律师事务所所有。而客户托管账户中的资金，其所有权仍然属于客户，直到满足特定条件或完成约定的服务为止。
设立客户托管账户有几个重要原因。首先，它提供了一个安全保管的机制，特别是在复杂的法律交易中这一点非常重要。其次，它确保了资金使用的透明度和可追溯性。第三，它有助于防止资金被滥用或挪用。
当然从律师事务所的角度，这也对律师能够在完成工作以后顺利收到律师费提供了一定的保障（你懂的）。
客户通过客户托管账户与律师事务所实际上建立了一种信托关系。这里的信托关系是指，进了客户托管账户的钱依然是客户的钱。因此，在这个账户里产生的利息归客户所有，新加坡执业规则甚至要求律所有义务将在可预见的未来无需使用的大额余额转为定期存款，为客户争取更高的利息收益；当客户解除委托关系后，客户在按照双方的约定和相关法律规定足额支付了律师费之后，有权利随时要求律所取回全部余额；甚至当客户发生破产时，破产管理人也有权利向律师事务所要求返还相应的金额。
律师事务所作为受托人，有责任按照严格的法律和道德标准来管理这些资金。律师必须确保资金的安全，并严格按照客户的指示或双方的协议来使用这些资金。
进入客户托管账户的钱主要是三类。第一类就是律师费准备金（Deposit，这里不能翻译成“押金”）。第二类是客户在交易中需要收取或向第三方支付款项，但是不希望披露己方账户信息的。第三类是由律所担任第三方代管代付（Escrow）职责的款项。
其中最常见的还是第一类。通常律师需要按照和客户的约定为客户提供完服务之后，按照工作量出具账单，在客户对账单无异议后，才能把相应的款项从客户代管账户里转到律所的营业账户，这时这笔钱才成为律师事务所的营业收入，律所才会向客户出具正式的财务发票。
但是这样的安排对于国内的客户来讲通常会产生一个付款的问题。国内企业付款通常要求收款方提供发票，同时国内银行向境外汇款用于支付律师费，通常会要求汇款方提供委托代理合同，律师费发票，有的银行还要求律师事务所出具付款请求通知。这时候没有发票怎么办？答案很简单：律师事务所会协助客户签发形式发票（Pro Forma Invoice）。形式发票既可以在形式上满足国内做账、银行汇款等需求，也不会被新加坡监管部门视为律师事务所产生收入而导致一系列合规的问题。
那么有没有预付律师费的情况呢？有的。新加坡法律规定，如果律师和客户约定的律师费是固定费用（而不是按照工作小时计费），那么律师可以预先收取该笔固定费用，或者其中的部分。这部分资金是作为律所收入，可以直接汇入律所营业账户，律所也应当向客户开具正式的财务发票。
对律师而言，管理客户托管账户既是责任也是挑战。律师需要遵守严格的规定，包括保持详细的记录、定期报告，以及接受监管机构的审查。违反这些规定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包括纪律处分甚至失去执业资格。
*下面是八卦*
理论上，这笔钱放在律师事务所的托管账户里还是比较安全的。但是是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在新加坡，律师事务所滥用，甚至挪用、盗用客户托管账户余额的情况，偶尔也会出现一次。
其中最著名的两起案件。
一起是2003年律师挪用客户托管账户款项用于赌博，涉及大约480万新币。后来这个律师用假护照逃到美国，最后在德国被捕，引渡回来以后认罪，最后判了12年。
另外一起就比较夸张了，2019年有一个律师协助他人从客户托管账户里挪用了7600万新币（你没看错，8位数），并从中获利超过720万新币。当然这个人后来跑到马来西亚又被两国警察联合办案抓了回来，最后在认罪的情况下被从轻判了19年，现在还在牢里待着。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蛀虫哪里都有，但是绝大部分新加坡律师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的，不愿意为了这种原因丢掉自己的执业资格。事实上，新加坡律师通常很不情愿让客户把大量资金存放在律所的客户代管账户里。毕竟资金量越大，就意味着律所的管理风险就越大。
*八卦结束*
总的来说，客户托管账户是一种旨在保护客户利益的机制。相比普通的预付费安排，它提供了更高级别的安全保障和透明度。但这也要求客户更积极地参与到资金管理的过程中。通过了解客户托管账户的运作方式，客户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利益，并与律师建立更有效的合作关系。
下次当您需要法律服务时，不妨询问律师关于他们如何处理客户托管账户里的资金的问题，这将有助于您做出更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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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简介
翁磊，新加坡双语执业争议解决律师、国际仲裁员、调解员。拥有新加坡、英格兰及威尔士、美国纽约州三地执业资格，擅长处理各类涉华复杂跨境争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