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读《苏东坡传》有感
作者：广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 冯梓然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元丰七年，苏轼由黄州调任汝州，赴任途中，曾于泗州小住，这首词是在此期间，与友人在泗州附近南山游玩时所写。
“蓼茸蒿笋”都是乡间野菜，是立春的应时节物，“春盘”是鲜嫩蔬菜和水果的拼盘，苏轼游玩在冬末初春，从雨雾氤氲、晓寒顿生写到雨脚渐收、晴晖脉脉，此刻的茼蒿是嫩绿新鲜的，有清新的香气，嫩笋轻剥开则是如白玉的色泽，让人有“紫箨坼故锦，素肌擘新玉”之感。一盏“雪沫乳花”的茶更有讲究，宋人认为茶泡制成白色为贵，所谓“茶与墨正相反，茶欲白，墨欲黑”，而东坡本人也写过“汤发云腴酽白，盏浮花乳轻圆”的诗句。而在面对清茶野菜之际，苏轼却发出了“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感叹，乳白色的一盏清茗和翡翠般的春蔬拼盘比珍馐美馔更加有味道。
东坡这一生从黄州到颍州，再左迁密州，外调湖州，下放杭州，放逐惠州，人生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依旧进退自如、宠辱不惊。他仍做东坡肉、东坡鱼、东坡肘子、东坡豆腐，还可以写下“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诗句，也可以写“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甚至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东坡曾睥睨天下、指点江山，也曾贬谪数次，尝过玉盘珍馐，也尝过狱中恶食，然而正是因为这不凡的人生经历和豁达洒脱的生活态度，使得尽管没有珍馐美馔，没有觥筹交错，这道“人间有味是清欢”却做得自然浑成、有滋有味。
读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我惊叹于一个人能够写诗词、工书画、学烹饪、修水利、办教学、勤政事，经历过高居朝堂、春风得意，也经历过大起大落、九死一生，却仍然热爱着生活，在人生的低处依旧可以看见繁花、发现美味、享受自由。
我曾经感叹于“人间定可无意，怎换得玉脍丝莼”的快意，如今又深深觉得“人间有味是清欢”是多么动人的生活。这个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一蓑烟雨任平生”“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集儒释道之大成的文人，他的“清欢”代表一种境界，不是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泊隐逸，也不是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宁静致远，而是饱含经过岁月的涤荡和沉淀后留下来的清简与深刻，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妙。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人间有味是清欢”正是苏轼智慧达观的人生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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