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草檐,秋深了。

文化   2024-10-13 06:59   湖南  

              ①儿今远行


 

父亲的白发构成今夜幽幽的月影,层层覆盖我的脚踝,年衰的石级,铺成一弯刚毅,盘山上下,总让我心尘附满,也视野苍茫。


家乡的草檐下,秋深了,炊烟在幽凉的夜空里拽醒晨曦,破烂的山村,犬吠声声,一捧清贫,一捧期望,该是灶火全部温暖的光亮。


小小的铁锅煎得好响,父亲佝偻的背影,漂动在土墙上,是一幅美丽的油画。


浊浊的泪影在窗前嘱望,回音声声,莫回首。


 


              ②音乐旅行


 


与音乐同行,与山交语。

山是深幽的,道是崎岖的。

山的深幽看不透了,水的真容辨不明了,心被淘洗清亮。

燃起一支烟,弹落跳动的欲火。旅行是一种哲学,也是一种语言。



           ③赤脚踏响秋阳



栖居乡野,绿浪常撞门扉。登攀之乐尽享,有幸傍山偎水,园后一山,貌极清秀,一指绿蕉向天,拥八脚立足畴垅,苍天厚我,与教舍相邻,铃声滴滴书声朗朗,总缠着孤独的心,牵动我的魂灵。步在田野上才称得上浅晓田园风韵,绕过一方水田,惊乱一衣溪语,引来数声犬吠。


   山间小径荆丛拥簇,手要披道,脚需抬得高,落得轻稳。文弱如我,趿鞋上山不便,抛鞋于乱草中。


   时近日暮,见一茅扉,炊烟淡淡,继以鸡飞之影,我们点破昏黄孤灯,忆起明代僧人果斌诗云:谁知一径深如,犹有敲门看竹人。因其揶揄,敲响未闭的柴扉。守林人是一位知天命的长者,吧嗒地咀着黄昏,有猎犬吐着一空晚霞,长者捧上来一腔浓厚的温情,坐定,脚已挂彩多处,有了笑声也有了抱怨。


   天宇寥寥,骋目纵览,山因水而立,水因山而媚,田畴勾勒静谧,山庄愈显清幽。居乡野真好,浑身浮躁尽弃了,情托大自然,染濡一身翡翠。


 

      ④拣起那碗打碎的饥饿


 

记不清那年有多大,碗里盛的是什么,那时很难吃上一顿饭。爸妈出工去了,我捧着一只灰黄的大土钵,站在门前的泥地上,看村民在田地劳作。筷子碰着钵底咚咚响,有人唆使我,爸妈不给饭吃叫我把钵子给砸了。鼻子一酸,碗掉地上了,那时我什么也不懂,等我从草铺上醒来时,父亲坐在床头,手持蒲扇正为我驱除蚊子。


   那天我第一次吃上了白花花的米饭,打破碗的积恨消解了,父亲粗砺的风尘浸染泪光,我搂住父亲呜咽着哭起来。


   我背离了那片故土,父亲扛着行李,沉重的脚步踏得心痕累累。


   我拣了几片完整的瓦砾放在桌上,就同拣起那碗打碎了的饥饿。我无法忘却那段艰难而真实的历程。


 

              ⑤一盏油灯


 


学校经常停电,我自制了一盏灯,空墨水瓶子加粗棉线,倒上油点着芯,火焰扑闪闪光亮一大片,很是顶用。


同桌丽日与我共守一盏灯,有个晚上,丽日借灯开夜车,晖的10园钱不见了,班主任确信丽日拿了那钱,丽日辍学了。后来那钱找到了,夹在书里头,班主任那轻描淡写的陈述让人生厌。


这灯现在坐在我的案前,我点上这灯,在暗淡的光芒中探求人生。有时想,一个人的创伤一旦切入肌肤,尽管精心治理,伤口抹不掉了,体悟切骨之痛,开始自责,不借她油灯,只会留有我卑劣的身影,借她灯却抹黑了她的人生路。


现在我步上了讲台,这灯将照我走完平凡的一生。


              ⑥一张车票

 

上高中时,同桌玉狐臭熏天,招来尖酸的冷眼。周末,回来取下周的口粮,她撕下二张车票给我,路难走,坐厂部的车吧。我步行回的,返校才坐了车。玉病了,得开刀,捐款时我没钱,捐了一把菜票。玉的狐臭没了,我为她高兴。玉上了大学,我想把省下的那张车票还她,我没这样做,我把它留了下来,作为一份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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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⑦用爱预测

 


一位母亲给刚满周岁的儿子做个测试,在桌上放着算盘,书,笔,让儿子选择,儿子看着这些玩具,拿起一只笔在书上画了一条线,母亲欣喜若狂,因为她预卜儿子将来会超群,有可能成为作家。这位母亲就是我娘。


有了这一点,我成了母亲的至爱,在五姊妹中接受最好的教育。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学校报到时,总务老师拿我的名字打趣:小文,小文,小小文章。好好努力,定能写出好文章。班主任是位作家,有他的影响,我迷上了文学.因为在校发表了一篇文章,我成了文学社长。


在别人的赞美声中,我想到了母亲的预测,心中有点不解,涉猎一些预测人生的书。懂得了怎样去读别人的脸孔,看别人的手,听别人的话,闲聊时便帮别人看手相,被我看过的人竟然说大部分是对的,预卜前程远大的人意气风发,预卜来生困苦的人一度消沉,于是我抓着他的手说,命运掌握在自已手中,一半来自遗传,一半来自后天的努力,命运是可改变的,只要你付出努力。


有位弱者,买了礼品来请我预测,他说,父母想借款给他买一辆车,为他铺展人生的路,他个小,没文化,看他充满希冀的眼睛和瘦弱的身子,我得拯救这个人的信念。我说,你选对了,大胆去干,前程无量。三年后,他发了点小财,生活开始滋润,我为之释然。


预测不是迷信,是一种方法,只要加上爱的份额,就可拯救许多病态的灵魂。


 

              ⑧爆米花


 

一声响快步而来,一群鸟展翅而飞,一种香味是清晰的,与风携手,它在我的记忆里踱步.在这个浮躁的城市,小巷深处,一位老者坐在黄昏里,一手拉着风箱,架着火炉,一手摇动着高压锅,几位女孩儿围观,提着大米小米的,嚼着爆花米,嚼出了淡雅。


这时候,我已经止步了,我的思想已经被老者装进了那高压锅,正柔和地烘烤着,我在石阶上放松了身子,我在等待什么?等待是孤独的。


几分钟后老人把高压锅从炉子上取下,用麻袋子装下,高压锅一咳嗽,我的思想便灿烂在女人的嘴角。


爆米花是属于女人的,也属于童年,小时候,人多粮少,没有多的粮食去加工.收获季节是快活的,晒谷场是我们的食堂,稻草上粘滞黄稻子,点上一把火,白白的米花灿烂着,我们吃黑了小手,也花了小脸。母亲在场地忙碌着,时时递给我们慈爱的笑。


属于村子的爆米花,定是顽皮的,被老人扛进城区的黄昏,那是一幅动人的画,透出香味儿,顺着那香味我找到了家,找到了母亲。



                 ⑨臭豆腐

         

妹妹失足摔掉了一排牙,撕裂了嘴脸,祖父在长沙,叫爸把妹妹送往省城医院,妹妹的伤很快就好,从此我便知祖父住在便河边,便河有多大?父亲说,便河是一条街,祖母摆了一个摊卖臭豆腐,吃的人很多。


我心里在想,总有一天会走出山村跨进省城,吃上一顿臭豆腐。


人生之路说长也长,等我步入长沙,踏入便河边这条小巷时,祖父已搬迁到了东风二村十九栋,那营生没了,我没法吃上祖母亲手炸的臭豆腐,心凉凉的有点失望。


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便河边了,昨日去省文联会老友,说在便河边买了新房,那里环境很好,交通便利,我说便河边是我祖父的家,诱人的臭豆腐总让我蠢蠢欲动。


下了班,走出电脑城,有人在购小吃,肚子有点饿,凑过去,小贩一亮嗓子,油炸臭干子,味道不好当面包退。听起来如歌,琢磨起来好笑。吃都吃了,拿什么去退。


我买了一碗,整个回家的路都臭了,那一夜,轻轻一嚼,便咀嚼出了奇特的香。


 

           ⑩监考老师擦黑板


 

监考老师擦黑板。监考老师夹着一叠考卷走进考室时,便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大家不约而同地注视那个大胆的考生。那位考生就是我。


    老师被激怒了,站在讲台上嚎叫着,你是不是疯了,疯了我叫考务办送你去神经病医院。今天这黑板由你来擦,否则你别想升学。


    去医院我不怕,不升学倒把我吓倒了。我上去擦了黑板。他让我擦第二次,我也不敢吭声。考试时下起了大雨,我依窗而坐,有雨点飘进来,我不安地盯梢老师。他一叶一叶关着窗,最上面那叶怎么也关不了,也许是玻璃松了,也许是用力过猛,一块玻璃飞过左肩,血流如注,为了升学我忍痛答卷,校医为我包扎了伤口,老师再没出现在考场。


   最终我还是考上了中师,同学用那句话取笑我,我无意中摸了摸伤口,苦笑着。心想,他那份关注能抚平现在的伤口吗?我没去询问他的近况。


   毕业分配,领导安排我到一个山村中学实习,我在山村的士地上晨出晚归。当我走过最后一个山岗时,有人叫我,一看是位老农,有点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就是我中考时那监考老师,因为那事,让他结束了教学生涯。


   那时我无知激怒了老师,他为此失手关窗铸成大错。人生如考场。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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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文 自由撰稿人。编过报刊杂志。 第五届“潇湘杯”诗歌组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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