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志刚
老王对自己孩子的培养上付出了很多,还帮直系亲戚的孩子指导得不错,他们几乎都上了大学并有了理想的工作。老王觉得自己为后辈和家族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心里设想着将来老了之后后生们如何感恩孝敬自己。
结果却让老王感觉并不像他设想的那样好。莫非自己哪里做得不够还是人老了在犯糊涂呢?
老王想到父母的当年又想到了自己的现在。
母亲聪明贤惠了一辈子,六十多岁得了脑梗,时而还能认得谁是谁,时而却把你叫成他。有时睡到半夜,母亲迷迷糊糊指着窗子说“你快看那是啥!”又叫着几位早已去世的长辈名字:“都来了,坐,随便坐!娃给倒水。”把老王吓得头发都立了起来。
妹妹来看望母亲问:吃啦冇?“吃啦”,吃的啥?“面”,回回都是一样。妹妹有时还真的以为老王把母亲没照顾好。而实际上老王专门为母亲尽量换着样儿吃。
老王两个孩子正上中学,他要操心上高中的女儿,又要操心上初中的儿子,单位工作一大摊,再烦也没办法。
一天母亲闹着要回乡下二儿子家住,老王一气之下勉强同意了,谁知这一回去,没过一周,母亲就去世了。兄弟俩互相指责,自此不睦。
母亲去世后,老王几回回梦里见到母亲以为她还活着,就跪在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我再也不嫌累了,不生你的气了,现在想吃啥想喝啥?妈!妈!妻子把老王一摇,“又说胡话!”
老王父亲,年轻时当过几十年的村干部,头脑清醒,思维敏捷,七十岁以后有点老年痴呆。
每年春节前,老王总接父亲来城里过年并住上月里四十,父亲一吃过午饭不等全家人放下碗就一个人出去,有时到天黑才一身土回来。老王问:怎么了?和谁起冲突了?“冇!”有时半夜还没回来,城里的亲戚到处寻,手机打得没电了,让乡里的邻居们也帮着满村打听。原来是看完戏记不得回家的路就一个人坐在台子底下等天亮,还说:“城里到处明晃晃的又没野虫,怕啥?"
跌了、跑了、失联了、一个人去不知哪里吃席去了;派出所也常常通知去那里接人。
老王给父亲在和厨房只隔道玻璃隔断的餐厅安个靠近暖气片的床。妻子在厨房做早餐时,父亲才穿个短裤把夜壶从床底下拿出来去卫生间。妻子埋怨起了父亲,立在边上的老王也没替父亲说话。
争气的父亲从此再说也不来城里了,一个人住在乡下,老王隔三差五回去照看。
新冠流行时,父亲有时当着老王面把口罩戴在嘴上,背过老王却戴在下巴底下,在外面游转时感染新冠病毒抢救无效去世。
从此,在遇到不能决定的事时,在没有可以请教最值得相信的人时,在最需要人帮助却孤立无援的时候,在没有人真正心疼他的时候,老王就坐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流眼泪。“我当时怎么不知道多些耐心和好言相劝呢!”
如今,老王也七十多岁,老伴去世早。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成了近敌。吃,吃不动!干,干不了!睡,睡不着!该忘的忘不了,该记的记不得,个人形象和卫生状况在自理方面更不尽人意,也慢慢需要人照顾。
想起身后帮助过的弟弟妹妹而弟弟妹妹也各忙各的事,有的甚至距离他越来越远。儿女也常常嘱说老王,嫌老王观念陈旧,言行落后,想不开还爱摆亏欠,自己动弹不动了还一天到晚爱唠叨。
曾帮儿女把孩子一个个都带大,不用接送上学了。如今老不中用的他,感觉自己的家永远是孩子的家而只顾自己安逸又不懂事的孩子的家都不是他自己的家,多次想去敬老院又舍不得孙子们。
老王这才设身处地地体会并理解了父母当年的痛苦。
老人爱孩子是本能,只要孩子过得好,自己一切都能扛;孩子爱老人只能靠理解和良心了。
原来,人老了,身体已被生活的风刀霜剑伤害得千疮百孔,腰酸背痛腿没劲,眼花耳聋气不足。拿不起又放不下是人之常情,力不从心,身不由己是无奈之举。如风地里一盏灯,似接触不良的旧家电。免疫力低,抵抗力差,病把人能拿住而人拿不任病了。
“老小老小”,说的就是人老了大脑萎缩,说话做事不似当年,像小孩子。但小孩如旭日东升,似籽麻开花,老人在夕阳西下,将逐渐归零。如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日出日落的自然规律一样。“与时俱进”是年轻人享受的福利,拿年轻人的标准去要求老人是有违天理的。老人不是圣人,不是神仙。不是万古长青的山水,也不是长生不老的松柏。
更不能只看重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未来而忽视了自己老人的现在。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老人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爱你的孩子就先孝敬你的老人,上行下效,言传身教,不然孩子未来会和你的老人与你的感觉相似,你岂不是从根上在害你的孩子,给孩子当了个反面教员,做了个错误的榜样。
不孝敬老人的人生不是有意义的人生,是酒囊饭袋行尸走肉没有进化文明的原始人生。
理解老人是孝敬老人的基础,愧疚是良心上的负担。别到时候哭声中释放出再多的后悔也没用了。坟前千根香不如床前一问候,坟前千刀纸不如床前一杯水。
作者简介:程志刚,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退休干部。作品散见于纸刊和网络,在商洛市文联和商州区文联分别组织的征文活动中获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