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临近,心思不由飞回家乡,想起那些早已逝去的往事,惦记那些牵肠挂肚的美食。
进入腊月天,家家户户早早准备过年的食材,年猪是必不可少的一环。那时的养猪方式和现在工厂化饲养的大不一样,主要是用粮食和农副产品喂养的,好多人家还利用农闲之际打猪草,猪生长的很慢,一般当年春季添槽,喂到冬腊月才屠宰。在猪的生长过程中,从来不用饲料,也很少生病,个个膘肥体壮,堪称绿色无公害食品。
杀猪的那天,天麻麻亮,一家人就起床,各自忙活开来。女主人钻进灶房里,将大锅盛满水,燃起炉灶,添几根硬柴,火势越来越旺,不一会儿串串气泡从锅底冒出,水蒸汽渐渐弥漫整个厨房。与此同时,男主人上门去请杀猪师傅,帮忙扛着木梢、拿杀猪用具回来,并请左邻右舍前来帮忙。支起木梢,架上案板,准备草绳。大家来到猪圈旁,卷起裤腿,挽起袖子,跃进猪栏,分工协作,抓耳朵的抓耳朵,抓尾巴的抓尾巴,抓腿的抓腿,使了很大劲儿才将猪抬到案板上。
师傅挽起袖子,支上大盆。大伙儿紧紧揪住猪耳朵,拽住猪尾巴。案板上的猪仿佛预感到厄运马上降临,四蹄乱蹬,拼命挣扎,叫声愈发凄厉,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求救。师傅手持尖刀,眼神坚定,瞅准时机,找准位置,毫不犹豫将尖刀刺进了猪的心口,刹那间,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流进前面的大盆里,不一会儿就积了小半盆。猪又如划拳般拼命挣扎几下后渐渐变弱,直到彻底没了动静。心肠软的女主人看到亲手喂的猪在挣扎,于心不忍,拿起猪食桶提到槽边,用勺子用力敲打着桶沿,嘴里“诺儿诺儿”地呼唤猪的名字,试图用这种熟悉的方式招抚猪的亡魂。 猪被宰杀后,接下来的工序便是吹气。师傅将猪后脚扎出一道口子,用长长的铁棍扎进去朝不同方向捅几下,并用一根管子插进去,紧紧用双手握住,深吸一口气,对着猪脚吹气,并用棒槌使劲捶打猪的身体。一个人吹累了,大家轮换着来,脸颊因用力涨得通红,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在众人的努力下,猪的身体渐渐变得气鼓鼓、圆溜溜,就像被吹胀的气球。这时候,大家把猪抬进滚烫的木梢里,用水瓢舀起开水淋在猪身上,猪毛瞬间变得松软。随后,拿起师傅准备的粗糙石头和刮板开始刨猪毛。“扑哧扑哧”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不一会儿猪变得白白胖胖。师傅从锅洞里取出烧红的烙铁,仔细烙着未刮净的猪绒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毛脱结束后,大伙儿将猪抬到案板上,猪头朝下趴在那里,仿佛睡着了。师傅用刀卸去猪头,并根据猪的大小、肥瘦卸去一到两个项圈。 此时男主人摆上香案,焚烧香表,磕头作揖,并在地上铺开一挂鞭炮。小孩子自告奋勇点燃引子后撒腿就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庄子里回荡。 支上木架,用两个铁钩分别勾住猪左右后腿,大家齐心协力将猪挂到架子上,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师傅用手中的尖刀剖开猪的肚皮,先扒出心、肝、肺、肠等内脏,再扒掉猪板油,接着用砍刀使劲地将猪一分为二,并将小肠用钢筋翻过来,此刻会想到《屠夫状元》里“跟着当官的当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那句经典唱词。 在过秤之后,师傅手起刀落很快将猪肉砍成大小几十块,每块肉都切得恰到好处,不禁佩服师傅的精湛技艺。大伙儿没闲着,用草绳将每块猪肉串起来打上结。 女主人拿出食盐撒在猪肉上,并挑选几块肥瘦合适的肉拿到灶房里爆炒。左邻右舍的女主人也来帮忙,烧火的烧火、做菜的做菜,忙得不可开交,不一会儿做了一大桌子菜,一缕缕清香飘出灶房,惹的大人小孩咽了咽唾沫。 桌上摆满热气腾腾的猪肉菜肴,大家围坐在一起,就着馒头一边品尝香喷喷的新鲜猪肉,一边分享过去一年的生活趣事,推杯换盏,互相敬酒,感谢一年来的理解和帮助。孩子们在桌子间跑来跑去,嬉笑打闹,手里拿着香喷喷的猪肉,吃得满嘴流油,欢声笑语飞出院子外。 这顿年猪宴,不仅是一道盼望已久的美食,更是乡邻之间的情感纽带,让大伙儿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下脚步,细细感受乡情的温暖,传承那份浓浓的年俗文化。 (场景和图片由武关游子田续成先生友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