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喧嚣市集中,宝石商人熟练的展开繁复精巧的银色小天平,将钻石轻柔的放在一侧的秤盘上。但他没再拿起砝码,而是从口袋深处掏出一把闪着金棕色光泽的种子,一颗颗放到天平的另一侧秤盘上。一颗、两颗、三颗,天平晃晃悠悠的达到了平衡,宝石商人眼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裂出一口不甚整齐的牙齿:“看吧,您看上的这颗钻石,恰好是三克拉的重量。”
角豆种子 来源:Portugalresident
宝石商人手中的种子,来自豆科云实亚科的角豆树。角豆树学名Ceratonia siliqua,英文名Carob,生活在温暖的地中海,它的豆荚如羊角一般弯曲,内藏有5-15颗小种子。古代地中海和印度的宝石商认为,角豆种子在大小和重量上惊人的一致,又小得恰到好处,于是将它们当作衡量珍贵宝石和贵重金属的理想砝码。
角豆果实和种子 来源:Portugalresident
这种独特的做法,造就了“克拉”(Carat,ct)这一术语,代表一颗角豆种子的重量,沿用了数百年。在罗马时代晚期,被称为“solidus”的金币由纯金打造,重达24颗角豆种子(约4.5克),克拉也由此演变成了衡量黄金纯度的标准。从此,24克拉金便代表了100%的纯度,12 克拉金则意味着含金量是50%。直到1907 年,在巴黎举行的第四届度量衡大会上,克拉被正式定量为0.2克。虽然这意味着角豆种子不再被用作称量宝石的工具,但其与珍宝共舞的的历史却永久镌刻在了“克拉”这一名字中。
角豆树除了跟宝石渊源颇深,更不吝悄悄为地中海人的日常生活撒下甜蜜。上千年来,地中海人沿袭着种植角豆树的传统。每年金秋,角豆豆荚从翠绿转为诱人的深棕色,散发出诱人的甜香。这时,人们会在树下铺好棉布,用竹竿轻轻打下成串的豆荚。人们小心翼翼的,以免触及新生的花朵,因为这些花朵花费未来的一整年孕育出新的角豆。成熟的角豆豆荚微甜,带有坚果般的迷人香气,在风调雨顺时为动物提供食物,在歉收年成为人类巧克力和咖啡的替代品。在干旱与恶劣气候的考验下,角豆树以其顽强的生命力,被誉为困难时期最后的食物灯塔。
角豆种子 来源:Portugalresident
角豆的滋味,有一丝质朴,有一丝神秘,唯有亲尝方知深浅。粗糙的角豆豆荚先挤出种子,再在炉火中浅浅烘烤,化身成像可可粉一样的棕色粉末,可以代替可可粉制作各式美味——燕麦饼干、布朗尼、热可可、软糖。与可可粉不同的是,每一种角豆制品都不需要额外添加糖,因为干角豆中含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天然糖分,自带柔和的甜味。此外,角豆富含钙、铁、镁、磷、硅等微量元素和纤维素,脂肪含量很低,也不含咖啡因和可可碱,更是温和健康。由于可可碱和咖啡因对狗有毒,所以角豆也常常用于宠物食品中。
顾小姐买的角豆巧克力,打开盖子坚果香一下子涌出来,比可可粉香多多了
但巧克力的铁杆粉丝们却对角豆颇有微词,他们认为角豆的香气与巧克力并不相同,而且在口中不易融化,略显干涩,不足以替代巧克力。有幸尝过角豆后,我倒爱上了角豆淳朴的自然味道和滞涩感,其中蕴含着一种独特的自然韵味。若不把角豆当作巧克力的替代品,而是当作角豆自己去欣赏,是不是它那朴素却深邃的坚果般甜香,能俘获更多的青睐?
随着现代研究,人们惊讶的发现,角豆树的种子在重量上的变化并不亚于其它豆科植物的种子。然而,人们选做“砝码”的种子,重量出奇的接近,既非过大亦非过小,恰好落在种子平均重量的周围。这背后,或许是一个市场上的巧妙平衡的故事:买方偏好重一些的种子,而卖方则倾向于轻一些的,两者的博弈最终归结于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平均值。这种默契,颇像爱情中的给与取,相互妥协与平衡。
不管怎么说,角豆种子在人类珠宝发展中扮演的浪漫角色永远留在了历史中。比起角豆豆荚带来的甜蜜,角豆种子也找到了自己新的身份和价值。人们把它们磨碎,提取出一种名为半乳甘露聚糖的多糖,可以像淀粉一样,让液体变得浓稠。在食品工业中,这种来自角豆种子的提取物被命名为刺槐豆胶 (LBG,E410),被越来越多的用于在冰激凌、奶酪、肉罐头、汤汁、烘焙食品和宠物食品中,在提升食品的质感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如此,角豆种子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继续在现代生活中留下它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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