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孩子们研学返回,看着途中破败的房子,久无人烟的小巷,紧紧关闭的大门,我的心里也渐渐阴郁起来。
我想起小时候去不同的村子走亲戚的场景。路上,一缕缕炊烟,一声声狗吠,一阵阵鸡鸣将村子装点的满满烟火味。各种不同的香味儿从各家灶房飘出来,不用使劲抽鼻子就知道哪家烙了葱花油饼,哪家做了蘑菇炖鸡。小孩子吃百家饭,馋了去人家串门正赶上好的吃两口。有的大人们还喜欢端着碗去邻居家里蹭咸菜。他们吃着,聊着,女人们东家长西家短地说道,男人们可能正赶上一场小酒便行起了酒令:“哥俩好呀”“五魁首呀”“六六六呀”“全都有呀”……
那些渐渐矮下去、塌下去的屋子,它们的主人都去城里买房子了吗?大概老人们故去的多吧!年轻人则可能到了县城或者大城市里讨生活。其实我在城里的楼房入住率也不高,人都去了哪里?一定是去了更远的城市。而更多的人,都去了另一个安静的世界。我小时候的长辈,从我姥姥,我舅和舅妈,我的大姨二姨,我的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和父亲,他们都走了。人生的路上总是有不停奔波的人,他们都从生的方向走来然后到死的方向去。
土地公的胸怀最为宽广深厚,他隔开了地上和地下两种不同阶段的人——活着的人和故去的人。故去的人其实也活着,因为土地公从不偏袒谁。他不会因为不同时期的人而否认谁的存在。每个人都像生产线上的产品,他们按时奔赴该去的地方,与时间一样达到了永恒。
我是坚信灵魂不死的。那些安静的道路上一定挤满了寂寞的灵魂。他们挤挤挨挨,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搬去了哪座城市。他们栖息在每一棵树上,每一片叶子和花朵上。那些露珠和水滴都可能是他们浅浅的眼波。他们太寂寞了,总想着有一天他们的家人能回来团聚。于是,当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路过这一个个村庄,村庄立刻活了起来。两旁的树泛着扑鼻的花香,两边的麦苗也支愣起身子,绿的那样带劲。麦子都在拼命长,要养活这些孩子们呀!那些孩子们,他们只是路过,也最终会远离。他们不是乡村的建设者,而是最终的背叛者。他们生在乡村,最终也会远离乡村,到城里去!可能因学业优秀离开乡村,也可能学业不佳外出打工离开乡村,成为城市建设者甚至失业者。他们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乡村变成永久的乡村,而年迈的父母,会变成土地公怀里新鲜的灵魂。那些灵魂一定继续奔走,前往他们的下一程。那些念旧的,怀揣亲情与眷恋的灵魂步子慢了下来,忘了过去的路,也找不到将来的路。迷茫的灵魂都在路口踯躅。于是,有人便在路口祭奠亲人的亡灵。“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活着的人对故去的人的敬畏。心存敬畏便不会为所欲为,心存敬畏就能用最基本的善良约束不羁的心与放荡的行为。
那些故去的人继续去的地方,应该是亲人的梦里。有时你会梦到他们,有时他们则变幻了形象来到你的面前,或者是一颗最闪亮的星星,灼亮了你的眼睛。或者只是一声鸟鸣,婉转地鸣叫在你的耳膜。我知道了人老了之后为什么话多了起来,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里会变得沉默,只能用形象或声音来启示迟钝的人。有灵性和悟性的人早就洞悉了宁静,他们达观睿智,常常闭口不言。村庄就是就是渐渐老去的人,他们正在从土地公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去。只是不同的,他们不知道能钻到谁的梦里。
编辑 张红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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