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故乡 岁月静好
张红静
这个曾经遭人嫌弃,又难以割舍的地方,这个从小就希望走出去,又永远回不去的地方,人们称之为故乡。
1
走在故乡笔直的水泥街上,在这个寂静的小村,路上没有逢着一个故人。此时正午时分,也不见各家的炊烟四起。大概家家已不用烧秸杆,烟雾弥散,饭菜飘香的时代已然走远。有些院落仍在却大门紧闭,应是走进城镇或客居更远的他乡。
这条主街北面通往旧小学,往南直达麦地,也是我小时候最熟悉的一条街。我那时背着书包往北走,后面紧跟着一条翘着尾巴的四眼黑狗。记忆里它总是一步一步送我到学校门口。只有一次它送我到教室里,被调皮的男生关进教室里追来追去。它记住了教训,以后再也不进教室。不知道它是如何估量时间的,每天放学,它一定在校门外迎接我放学。一看到我,它便摇着尾巴,扭着屁股,前腿直立,站起来,从后面搭在我的肩膀上。它的头则伸到我前面去,用它热乎乎的舌头舔来舔去。它越是热情,我越是推开它,推开后它又重新攀上来,原来人们常说的癞皮狗,就是那个样子的。除了迎接我,它还会搭在我好朋友的肩上。很少有人不怕它上头扑面地亲近,直到它看那些受了惊吓的人走远了,它才重新回到我跟前。
习惯了有它的存在,无论走到哪里,我的身后都有一条小尾巴。身边始终有这个保护神,便觉得没有什么是可怕的,当然也从不感觉孤单。有话跟它说说,它能听懂。不说话的时候,只要看它一眼,就感觉它已经完全读懂了我。一个孩子与狗这样心灵相通,以后这种感觉仿佛再也没有回来过。养过狗就从来不会怕狗了。我后来遇见一条白色恶犬,它凶神恶煞地追赶着跟我一起走的孩子。孩子们跑远了,它反而回来冲着我摇一摇尾巴。它大概看我一直不惊慌失措地乱跑,也可能养过狗的人,狗与之更亲近的缘故。相反,凡是杀过狗的人,狗看到他们就远远地走开了。
2
我家的旧房子已经易主,转卖给伯父家的后人已久。匆忙间,我只拍了下屋后和小胡同的照片。屋后的这条窄窄的巷子看起来更窄更短了。在这个巷子里,我摸索着学会了骑自行车。巷子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遇见。路那样干净,仿佛有人专门打扫了一样。记得屋后发叔家里的杨树很高很高,隔着一条路,树冠还能伸到我家院子。发叔家是唢呐世家,现在婚丧嫁娶已禁止吹唢呐,吹鼓手这一行,若干年后是不是也会绝迹?还能回忆起每一个夜晚,唢呐声从寂静的夜空呜呜咽咽地传来。当然,也有非常喜庆的调子。我常常被这些曲调伴着进入梦乡。发叔和婶子对我很好,总是把家里的好吃的拿出来给我。他们看我长得那么瘦,那么小,总想让我多一些营养,多长一点肉。只是我从小嘴馋,一直营养不良,怨不得大人短了我的小嘴。多想听见他们熟悉的一声“三妮儿”,只是他们不再住这里,我也是路过匆匆一瞥而已。
我家的房子只不过换了屋顶,变成了平顶平房。窄长的胡同仿佛变短了许多。记得以前姥姥经常拿着大扫帚清扫胡同里的鸡粪和狗粪。每当扫出干净的露面,四眼黑狗就立即趴在干净的地方。姥姥常说,连狗都知道爱干净,人要不知道拾掇,还不如狗呢!遗憾的是我没有像姥姥一样井井有条,诸事杂乱无章。姥姥在我家里总是忙忙碌碌,我却不记得姥姥有多疼我,总是规矩大于慈爱,仿佛一个小孩子的成长总是伴随着改正许多不良的习惯。我也烦过老人的唠叨,现在想来,我姥姥是一个很温柔和善的老人。当我长大后面对同样小的孩子,声音要高过她不知多少倍。
就是这三间普通的平房,成了我永远的眷恋。家里的老房子总是愿意留着,我希望永远留下去。只是那些年,几个侄子长大结婚成家,也需要宅基地。我们很不情愿的超低价卖掉。那只一路伴我的四眼黑狗始终守着那三间空荡荡的房子。主人已搬家,它却想着主人有回来的那天。它守着旧房子,不愿意跟着我走。我用绳子绑了它,牵着它,它还是要回去,急红了眼睛。我只好任由它回去,一直到无缘无故地失踪。狗的天职便是看家护院,即使主人不在了,它还觉得它有那个职责。它的结局,不是饿死,就是失踪,难道还有别的去处吗?除非走进人的梦里去,走进我的梦里。每次梦见它,它都是睁着血红的眼睛,大概是等主人回来时的焦急。它最后变成了谁家的盘中肉?那些嗜肉的人,一定不知道这是一条多么灵性的狗,而他们的一颗心也一定被狗吃掉了。所以那个吃狗肉的人,他吃狗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也被狗吃掉了。
忘不了我在这条主街上翘首以盼姐姐放学回家的日子。姐姐那时在镇上读中学,周六下午必然带着剩下的白面馒头回家。她带着煎饼上学,带着馒头放学,学校里的馒头舍不得买,舍不得吃。她回家后我先翻翻她的书包,看见细长瘦弱的白面馒头就三口两口吞到肚里去。我常常羡慕她能去另一个镇读重点中学,倒不是羡慕她学习有多棒,而是羡慕她每天都与馒头有亲近的机会。馒头啊,馒头,闻起来那么清香,吃起来永远那么甜美。
3
这条街原先是土路,是村里的老书记最先修上的柏油马路。叫他老书记,不是因为年龄,只是因为他是前几任书记,而修路的时候他才不过四十岁。我还记得他亲自开着压路机的情景。这条街中央高,两头低。我虽然年龄尚小,已经在琢磨为什么这样修了。等修完了公路,我才明白下雨过后雨水流向南北两头,向南是庄稼,向北有一个大大的水坑。而我们村的这条主街总是高高在上,干干净净。书记长的很体面,中等个子,身材微胖,白皮肤,红脸膛,很像电视里的领导干部,而且不像村里的书记,却有几分县委书记的派头。他在村子里的辈分很小,见了村里的人都是爷爷奶奶的叫着,他的孩子骑车进村从来都是推着进来,也是一路躬身爷爷奶奶的叫着。你若觉得他一直这样谦卑有礼就错了。处理村里的一些棘手的事情,他都是借助喝酒发酒疯和骂街来搞定。有些清醒时不能做的事情,喝酒后都轻松地解决了。他喝酒后是没有辈分的,也可能踢了哪家爷爷的大门,也可能嚷嚷哪家奶奶的柴火挡了路。这时候,总有好心的人扶着他,拉着他,劝着他回家。可是,他说不完话,骂不完娘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他的身上满是打滚在身的土,也不顾及什么了,反正看来都是酒给闹腾的,等清醒后又是文质彬彬的村干部。村子不大,他似乎在每家门前都路过发几句酒疯。但是我发现他从来没有在我家门前逗留过,所以我幼小的心就一直很敬重他。父亲生前经常与他一起喝酒。父亲当时是矿务局里的干部,一回来就被他这村干部叫去喝酒,他们两人最后都死于纯粮食高度酒的甘美,死于豪爽无畏的个性,死于对健康意识和养生理念的无知与匮乏。
书记的爷爷死于四十岁,他的父亲死于四十岁。他也极其害怕自己死到四十岁。当他四十岁已过,他就庆幸上天放过了他,于是更加肆意地喝酒。酒喝的多了,事情都办的妥妥了。在他的管理下,村里第一次建起了二层楼的村小,建起了幼儿园和敬老院。建村小的时候,一方面让村民集资,另一方面拉赞助。这个过程都是他与我的继父村小的校长共同完成的。村民很穷,要从他们口袋里掏钱是个很难的事情,少不得一些人恨恨地牙齿痒痒。遗憾的是小学终于落成后不久,书记和继父先后得病。书记死于四十岁以后,依然是一个很年轻的书记。至于继父那一代人,他们做事都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况且破旧的小学早已经残败不堪。那些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口号,都是为继父那样的人喊的。
4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从这条主街一直向南走,一路上安静的让我不敢大声说话,仿佛一说话就怕惊醒了逝去的那些先人。在村子最南面便是那所二层楼的小学。现在,主楼已经被改成饭店。西边的操场地界已经变成了村委办公的地方。两家的中间有一个月亮门,这是我小时候觉得最有诗意的地方。记得旧小学也有这样的月亮门,当时模模糊糊地记着我班里一个同学的妈妈去学校找我班主任说事儿。当时,她和班主任一男一女站在月亮门里说话,她正好舒服地向后靠过去,比老师矮过了一截,猛然一看,倒像是一对男女在谈恋爱。当第一个孩子这样喊的时候,别的孩子也都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原来月亮门都是这样诗意的所在。当我拿起手机拍一下眼前的月亮门,发现时光已经刷了层层锈迹。物是人非,以前透过月亮门看见花坛的景致已不复存在了。
这里的空气依然清新,只是有的人老去了,有的人去世了,有的人离开了。只有南边那些坟头高高低低,不断地多了起来。叶落归根的地方,唯有老家。有的人,可能到死也不能回家一次。我其实与老家也并不遥远,但总觉得隔了什么。是二十年来既想念又不想回的地方。而这一次十几分钟的路过,似乎将遗失的自己重新捡了回来。看那个干瘦干瘦的小女孩,仿佛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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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张红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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