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蒂·史密斯:我们为什么写作?

文摘   2024-11-05 15:31   浙江  

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1946.12.30——)


帕蒂·史密斯77岁了,她好像总不老。这张照片,是1975年,帕蒂·史密斯的第一张专辑Horses的封面,当时她不到30岁,穿一身中性的白衬衫吊带裤,清冷地看向镜头,这张专辑被《滚石》杂志尊为史上最伟大的百张专辑之一,她成为人们熟知的“朋克教母”。



但读过她的文字的人都知道,她骨子里始终是一个诗人。


在《奉献·白日梦》这本小书中,翻开第一页就会被帕蒂的才情吸引,她热爱电影、书籍,还在巴黎来了一次文艺之旅:


巴黎是一座不用地图就可以读懂的城市。沿着狭窄的德拉贡街——过去的坟墓街,曾有一尊威武的石龙——往下走,会在30号碰到一块纪念维克多·雨果的牌子。修道院街。克里斯蒂娜街。大奥古斯丁街7号,毕加索创作《格尔尼卡》的地方。



她也曾去加缪住过的房子,虔诚地翻看他的手稿。她拿起笔写作,“因为我们不能只是简单地活着。”





不是梦的梦

帕蒂·史密斯《奉献·白日梦》

  


阳光洒在一张摆着烟灰缸、笔和稿纸的桌上。作家伏案,拿起笔,饰有一对抱冠狮鹫浮雕的厚重木门之外,那流动着的世界被遗忘了。房内是静止的,气氛却是紧张的,仿佛被扼住的号角声。

 

父亲的门


门外,一个小女孩趴在仿佛散发着红光的浮雕下。她想象着听到父亲的笔在纸上留下痕迹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悄悄等待着,纸笔的摩擦声逐渐消失,接着他就会打开门,拉起她的手,下楼给她做热可可喝。


   


为什么一个人会强迫自己去写作?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包裹并沉醉于独处的状态,不管其他人的需要。弗吉尼亚·伍尔夫有自己的房间。普鲁斯特有紧闭的窗户。玛格丽特·杜拉斯有寂静无声的房子。狄兰·托马斯有朴素的棚屋。每个人都在找寻一种浇灌词句的洞穴。这些词句将征服未开发的处女地,打破未知的陈规,描绘无限可能。这些词句成就了《洛丽塔》《情人》,以及《鲜花圣母》。

 

每个人都有一摞摞的笔记,记录多年来失败的努力、委顿的狂喜,以及敲打写字板的焦虑声音。我们必须写作,置身多重的挑战和挣扎之中,就好像驯服一匹倔强的马驹。我们必须写作,必须有持久的努力和一定程度的牺牲:去洞见未来,回访童年,为了兴奋的读者们克制住想象力中愚蠢和可怖的一面。


  


还在巴黎的时候,我应阿尔伯特·加缪女儿凯瑟琳的邀请,造访他们一家在卢尔马兰的房子。我很少住到别人的家里去,虽然总会受到款待,但我会觉得受约束,有种无形的压力。我大多时候都偏爱酒店的匿名感。但这一次我接受了邀请,因为这是我的荣幸。在造访过西蒙娜的墓之后,我绕回了巴黎,登上了一列开往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的火车,凯瑟琳的助理在那里等我,开车带我去卢尔马兰,他的好意与热情消除了我对访问的所有顾虑。


这座古老的别墅曾用来养蚕产丝,是加缪用诺贝尔奖奖金买下的,作为他们巴黎之外的家。我的小行李箱被拿到他曾经住过的房间。从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很容易看出他为什么选择了这里。无尽的阳光,橄榄树林,光秃秃的土地上点缀着一片片黄色的野花,所有这一切看上去都很像他在阿尔及利亚老家的样子。


卢尔马兰风景


他的房间是他的避难所。就是在这里,他开始着手创作那本最终未完成的小说《第一个人》,在书里他回溯了自己的祖先,找回了自己的创世记。他在厚重的木门后面不被打扰地写作,门上刻着一对抱冠狮鹫。我能够想象小凯瑟琳的手指抚摸这些浮雕的样子,一心想要父亲开门出来。

 

加缪因致命车祸去世时我十四岁。在当时的新闻里,可以看到他孩子们的照片以及他的手提箱,在雨中的车祸现场被发现,其中就有他最后的手稿。能够在他曾经写作过的房间住一下,哪怕只是非常短暂的经历,也是莫大的荣幸。

 

这个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书架上放着他的一些书。三卷本的《欧仁·德拉克鲁瓦日记》,《高更书信集》和《穆罕默德生平》。《强暴民众》,谢尔盖·塔克霍坦恩讲述利用宣传工具对大众进行操控的冷峻著作。我在下楼前又去到窗口。越过窗前的田地,在柏树林之外,可以看到他和妻子合葬的墓地,他在墓碑上的名字已经被侵蚀掉了,好像大自然又写了一个她自己的故事一样。


凯瑟琳给我们做午餐,给我沏了一杯紫色的草药茶,说对我的慢性咳嗽有用。我们的对话亲切又自然,毫无尴尬。之后我和凯瑟琳、她的女儿以及小狗一起走进附近的田园。我们谈论树,并一一指认—柏树、冷杉、松树、小橄榄树、无花果树、结满樱桃的樱桃树,以及一株巨大的黎巴嫩香柏。小狗在田园里快乐奔跑的时候,她给我们摘了些樱桃。在散步将要结束的时候,她递给我一根开了黄花的细枝,是有着淡香的野花,名叫不凋花

 

回来后,凯瑟琳的助理招呼我去楼下办公室,那是他们工作和处理公事的地方。办公室很朴素,但有一种安静的高效工作的气氛。他问我想不想看他最后的手稿。我非常惊讶,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被要求先洗手,我很虔敬地洗了手。


加缪的女儿进来了,把《第一个人》手稿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让我和手稿有足够的在一起独处的感觉。之后的一个小时,我有机会一页一页地阅读这份手稿。这份手稿曾经在他的手中,从每一页都能感受到他对主题毫不动摇的坚持。读过这份手稿的人会忍不住感谢上帝给了加缪如此准确又谨慎的笔。

 

写字桌,纽约


我小心翼翼地翻页,为每一页的美而感叹。最初的一百页是有水印的,加缪的名字镌刻在左边,剩下的没有这样的署名,好像他有点疲于见到自己的名字了。有些页面被他笃定的批注点缀,有精心改过的语句和被干脆划掉的部分。读者可以感受到一种专注的使命感,以及写作最后一段的那些文字时他快速跳动的心脏,这是他所写下的最后的文字。

 

我欠了凯瑟琳太多,因为她居然让我看了她父亲的手稿,我准备在这珍贵的时刻全神贯注,对其他别的什么都不关心。但我慢慢发现我的注意力又产生了一种熟悉的变化。正是这种冲动阻止我全神贯注于一件艺术品,拖着我从钟爱的博物馆离开、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催促我合上《天真与经验之歌》而想要自己去体验。就像布莱克一样,对于神圣的一瞥也可以造就诗篇。

 

这就是一部作品所拥有的决定性力量:对行动的召唤。而我,一次又一次地,克服所有障碍去回应它。

 

我眼前的语言美丽发光。我的手在颤抖。仿佛心里充满了秘密,我有种冲动,想要跳起来,爬上楼,关上那扇曾属于他的厚重的门,坐到我自己的稿纸面前,开始写我自己故事的开头。这像是一种没有负罪感的亵渎。

 

我把手指放在最后一页上。凯瑟琳和我注视着彼此,什么都没说。我把手稿交给她,带着一种关系终结的遗憾。我从桌子边站起来,还没有喝完的紫色草药茶已经凉了,那束不凋花已被留在身后。

 

我闲逛进小镇,我想象着加缪从桌边站起,不情愿地离开他的作品。这一切被一个幽灵样的小女孩看在眼里,他走下楼梯,沿着我所走的这条路,走过了钟楼上铭刻的拉丁文:过去的时间吞噬我们。他走过同样的这条石板路,在榆树咖啡同样的位置坐下。他点燃一根烟,然后喝了一杯咖啡,沉浸在村镇的嘈杂声中。远处有长满勿忘我的山丘、杏树,和蓝色的阿尔及利亚式天空。很快,他的思绪会从这些愉快的谈话中抽离,回到他的避难所,去处理某个还没解决的修辞问题。


帕蒂·史密斯


事物在缓慢移动,我的衣兜里有一支铅笔。

 

我的任务是什么?写一篇在很多层面上可以引起人共鸣的故事,就像一个寓言,不掺杂任何投机取巧的东西。

 

我的梦想是什么?去写一篇很精美的文章,比我自己更好的存在,来证明我的尝试和轻率行为是有价值的。用一连串文字,来为上帝的存在提供证据。

我为什么要写?我的手指像唱针一样,在空白的空气中寻找着问题的痕迹。这是自年轻时代便被摆在我面前的熟悉的谜,远离玩耍、朋友和爱,被文字捆绑,在一拍节奏之外。

 

我们为什么要写作?合唱声响起。

 

因为我们不能只是简单地活着。



摘编排版 熊M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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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作家、演奏家和视觉艺术家。她的回忆录《只是孩子》(Just Kids)曾获美国国家图书奖,另一部作品《时光列车》(M Train)亦广受好评,跻身《纽约时报》畅销书。2005年,法国文化部颁发给史密斯艺术与文学司令勋位,这是法国政府颁发给艺术家的最高荣誉。她录制了十二张专辑,其中《马群》被《滚石》杂志尊为史上最伟大的百张专辑之一,并于2007年入选摇滚名人堂。
《奉献》(Devotion),在这本开创性的书中,流行文化艺术家帕蒂·史密斯详细介绍了她自己的创作过程、灵感和意想不到的联系。本书由一个富于巧思的小说开篇,讲述一个为了艺术而活的滑冰运动员和一位占有欲极强的收藏家之间的故事。之后,作者带我们进行第二场旅程,探索这一故事的来源。我们将穿越法国南部,抵达加缪的故居,参观伟大的法国出版社伽利玛的花园,在那里,三岛由纪夫、纳博科夫和热内的灵魂交相辉映……帕蒂·史密斯慷慨地与读者们分享她的工作笔记,让我们在这本引人入胜的小书中瞥见她艺术的炼金术。
《白日梦》(Woolgathering,一部短小明快的回忆录。帕蒂·史密斯重访她早年经历中那些最珍贵的体验,其中饱含着生动的真理,使这份回忆更接近于超现实。关于如何成为艺术家,关于一个年轻人发现自己如何学会了做白日梦这一崇高的职业,“这对我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她经常在晚上,在大自然中发现乐趣,拯救“稍纵即逝的思想”,也讲述了观云、观星和游荡的乐趣。这本书会唤起我们自己的记忆,因为孩子们都会“瞥见、收集、拼凑出疯狂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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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日醒来:帕蒂·史密斯的影像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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