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障碍博物馆社区伙伴采访系列之二|创新探索的天目里美术馆(杭州)
引言:
在五彩斑斓的世界中,视觉通常是我们探索和理解世界的主要途径。然而,对于视障者来说,他们却面临着独特的挑战——难以通过视觉来感知和体验周围的世界。博物馆,作为知识和文化的聚集地,对于视障者而言,往往成为了难以触及的领域。他们渴望能够像普通人一样,走进博物馆,通过展览和文物,感受历史的厚重和科学的魅力。
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深知这一困境,并始终致力于为所有观众提供平等、包容的参观体验。为了满足视障者的需求,让他们也能在博物馆中畅游,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于2021年启动了“可触摸博物馆”非视觉策划项目。这一创新举措旨在打破视觉的界限,通过多感官的体验,让视障者也能“看”见自然的魅力。
那么,“可触摸博物馆”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呢?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吕慧莹女士,作为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非视觉”项目策划的负责人,以及“大湾区非视觉文化地图”的联合发起人,为我们分享这一独特而富有意义的实践。
在这次分享中,吕慧莹女士将详细介绍“可触摸博物馆”的策划理念、实施过程以及总结与思考。她将与我们讲述她们是如何通过触觉、听觉、嗅觉等多感官的体验,让视障者感受到自然科学的奇妙与魅力的。同时,我们期望通过此次分享,能够唤起更多人对无障碍文化的关注与支持,并鼓励其他文化机构加入到推动无障碍文化普及和发展的行列中来。
本文由奇途无障碍知乎灯塔计划项目合作伙伴Arts Access融艺整理创作。
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探索自然奥秘的商贸文旅新地标
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于2018年5月18日正式对外开放,位于于广州市正佳广场六层东庭,占地面积超过八千平方米。作为首个进驻商场的自然科学类博物馆,以及广东省首家自然科学博物馆,它独树一帜,引领了自然科学展览的新潮流。馆内珍藏着近千件珍稀的古生物化石与生物标本,通过融合静态展陈与动态互动体验,采用先进、科技和创新的手法,生动讲述了地球的诞生和生命的演化历程。博物馆精心打造的沉浸式参观动线,能使观众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深入探索自然科学的无尽奥秘。
作为一家民营博物馆(非国有博物馆),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隶属于正佳集团,其所在的正佳广场位于“中国第一商圈”——广州天河路商圈核心区,是华南唯一商贸类国际4A级旅游景区。这里汇聚了众多精彩纷呈的场馆,包括正佳极地海洋世界、正佳雨林生态植物园、正佳科学馆、正佳天文馆、正佳世界科学人物蜡像馆以及正佳演艺剧院等。
为什么要开启和促进视障者与健视者共同参与的“可触摸博物馆”非视觉项目?
“眼看手勿动”是众多博物馆、美术馆长期以来对游客的普遍要求,而在文化机构的运营中,从人才培养到展览策划,视觉文化往往占据了主导地位。面对这样的现状,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不禁提出疑问:“这种一贯的做法真的就是最佳的吗?”这背后所隐含的视觉化导向是否真正合理?而那些在文化机构之外,拥有视力障碍的群体,他们的文化权益是否应该被视为“小众”?
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数据,全球有超过22亿人口面临不同程度的视力损伤或失明。而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的数据则显示,中国的视障人口数量高达1800万,居世界之首。这样庞大的一个群体,与我们共同生活在同一个社会空间中,但大家却鲜少在博物馆中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们似乎并未能充分享受到近年来中国公共文化事业快速发展所带来的益处,这在一定程度上与当前以视觉为主导的展览设计思维有着密切关系。此外,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也注意到,随着网络信息和短视频的泛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过度依赖视觉,甚至因此变得麻木和迟钝。
在这背景下,“可触摸博物馆”非视觉策划于2021年启动。鉴于非国有博物馆的资源限制以及当时疫情形势的不明朗,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团队面临着较大的压力。然而,他们巧妙地利用有限的资源,与部分现有展品的可触摸特性相结合,策划出独具特色的展览。他们期望探索与创造视障者与健视者的同频体验。
▲吕慧莹的“可触摸博物馆”非视觉策划分享PPT截屏
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作为自然科普的倡导者,致力于通过一系列公教项目展示多样的古生物化石及标本。然而,在这个由几十亿不同个体组成、充满多元性的世界中,人类对自身和他人的了解究竟有多深呢?
面对这样的疑问,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在“可触摸”的展览理念下,勇敢地尝试构建一个更为包容的公共文化空间。在这里,视障者与健视者可以共同探索、交流,不仅仅是去触摸那些远古生命的遗迹,感受其形状、大小和质感,更是一次心灵的“触摸”,拉近彼此的距离,激发好奇心。视障者得以用独特的方式“看”展,而健视者则能从中体验到不同的感悟。
作为一家自然博物馆和公共文化机构,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期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拓宽对“博物”的解读。它希望每一位走进博物馆的参观者,在提升对古生物和大自然的认知之余,也能有机会与拥有不同身体经验的视障者进行对话,从而窥见世界真实却常被忽视的一面。这不仅是对知识的探索,更是对人类多样性和包容性的深刻体悟。
“可触摸博物馆”非视觉项目,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做了什么?
博物馆及其策划者,作为公共语境中的叙事者,手握一定的叙事权力。因此,在追求开放性和实验性的同时,他们必须在伦理逻辑和价值引导上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谨慎与自我反思。于是在构想初期,博物馆便积极邀请具有不同身份背景的视障人士前来参观,并征求他们的意见。这些视障人士来自各行各业,包括无障碍倡导者、化妆师、咖啡师、歌手等,他们的视障程度各异,但都为博物馆的“非视觉”体验共创提供了宝贵的视角。
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的初衷并非让视障者仅作为被动接受者,而是希望他们能够更为主动地参与到这一体验中。在方案初步敲定后,博物馆首先筛选出适合触摸的展品,并进行了相应的无障碍改造。目前,博物馆已设立了一系列可触摸的常设展项,包括蜥脚类恐龙大腿骨、恐龙胃石、恐龙粪便化石以及沉积岩、叠层石等岩石样本。这些展品为观众提供了丰富的触感体验,使他们能够更具体地感知展品的特点。
无论观众的视力状况如何,他们都能通过触摸对展品产生更深刻的认知。同时,为了进一步提高观众的体验,博物馆还在部分重点展品旁添加了盲文提示和语音讲解二维码的铭牌。尽管资金和人力资源有限,但博物馆仍在不断努力优化无障碍设施,以期为所有观众提供更加便捷和舒适的参观环境。
▲广州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常设展出的可触摸展品叠层石,旁设盲文提示和语音讲解二维码
其次,“可触摸博物馆”策划的特色亮点在于其非视觉导赏服务。这一服务由专业的视障人士担任“非视觉体验馆”的导赏员,引领视障及健视观众共同参观体验。尽管盲文提示和语音二维码为参观者提供了更多获取展品信息的方式,但仍有众多游客渴望听到专业且细致的讲解。鉴于普通讲解可能无法满足视障观众的特殊需求,博物馆进行了一系列精心调整:不仅增加了引导视障伙伴前行的表述和展品描述,还优化了参观动线,使参与者能够充分利用触觉、听觉、温度、震感等“非视觉”感官方式,更加深入地感知展品的魅力。
为了促进健视者与视障者之间的交流与共鸣,博物馆还鼓励健视观众蒙上双眼,与视障观众一同参观。这一独特的体验方式往往比传统视觉参观更为丰富和深刻:在当下的现实物理环境和网络虚拟空间中,信息过载常常让人失焦和麻木。而当观众切换到非视觉模式时,他们能够更加敏锐地感知质地、温度和声音,发现视觉世界之外的不一样的美与可能性。这种沉浸式的身体经验不仅为健视者提供了全新的视角,也为他们与视障者的对话提供了更多的话题和深度。
由视障者担任导赏员的角色,让他们在公共文化空间中作为引导者进行表达,为更多人所看见和听见。这是博物馆精心营造的共融画面,旨在向进馆的观众,特别是小朋友们传递一种比单纯说教更具影响力的价值观念。通过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观众能够深刻感受到包容、理解和共融的重要性,从而在日常生活中更加尊重和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触摸博物馆”参观图片,观众分别在触摸化石、体验“地震”、感受“龙卷风”生成
除了可触摸的展品和互动装置外,博物馆内还有许多珍贵的展品,出于保护目的无法让观众直接触摸。对于这类展品,博物馆采用了富有创意的引导方式,确保视障伙伴和蒙眼的健视伙伴也能深入体验。
以“海底杀手”剑射鱼化石为例,这件展品对于视障观众和蒙眼的健视观众而言,既看不见也无法透过玻璃触摸。这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会巧妙地组织大家肩并肩地站到展柜前,引导他们通过拍拍旁边人的肩膀并报数的方式进行互动。当数到最后一人时,工作人员会揭晓:“你们知道吗?眼前的这件古生物化石,宽度竟然相当于我们站在这里的xx个人的肩膀总和。”
这种通过报数来“量”古生物化石体长的方式,不仅巧妙地调动了观众的身体想象力,还让他们在无法直接触摸展品的情况下,也能深切感受到化石的巨大尺寸和震撼力。
▲“可触摸博物馆”参观图片,观众在报数给剑射鱼量体长
每次导赏活动结束后,博物馆都会精心组织“非视觉对话”分享会和线上栏目,邀请参与者进行深入的对话交流。在前期调研中,博物馆了解到许多残障人士因各种原因而较少与外界接触,因此,博物馆期望通过这些交流活动,帮助他们建立小圈层和小群体,进而借助博物馆的平台融入更广阔的社会和世界。
这些对话不仅为博物馆提供了宝贵的反馈,包括哪些地方做得出色、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同时也为参与者提供了一个平台,让他们能够倾听各种声音,进行观点碰撞,从而挖掘和拓展自身的更多可能性。
除了线下交流,博物馆还鼓励参观者,无论是视障者还是健视者,撰写一篇小文章,并在博物馆的微信公众号上分享。这些文章分享者会讲述自己的身份角色、参观博物馆的动机,以及他们的所见所感和思考。通过这种方式,博物馆希望向公众呈现更为立体真实的视障个体形象,让更多人了解并尊重这一特殊群体。
▲“非视觉对话”环节,视障观众与摘下眼罩的健视者一起坐下交流
在2021年,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策划了一场主题人物影展,旨在打破社会对视障群体的刻板印象,并向外界展示他们真实的一面。在这次展览中,肖佳老师作为非视觉美学倡导者和中国第一位盲人化妆师,向公众展示了她的独特个性和生活方式。她热爱烹饪和潜水,并在自己的照片上写下了“盲杖是我的自由之光”这样的励志话语。
除了肖佳老师之外,展览还邀请了生活在广州的其他普通人参与,包括设计师和天生视障的小朋友等。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年轻女孩唯唯在戴上眼罩、失去视觉依赖后感到紧张不安,但在肖佳的鼓励下逐渐打开了认识这个世界的新角度。她说:“在黑暗之中,看不见的她(肖佳)是我的引路人。”
在这场人物影展的最后,博物馆向公众发起了“公共文化空间无障碍倡议”,呼吁更多人关注不同个体进入公共文化空间的问题,并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广州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人物影展及公共倡议活动图片
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在策划针对视障者的活动之余,也积极组织面向大众的残健共融公教活动。为了促进对视障者及其导盲犬的尊重与理解,博物馆携手广州导盲犬学校共同举办了导盲犬接触礼仪小课堂。这一活动特别邀请了小朋友们参与,让他们戴上不同种类的眼罩,亲身体验视障者在不同视力损伤下的真实感受。
在活动中,小朋友们学习了当在路上遇到携导盲犬出行的视障者时,应当注意哪些礼仪,以及如何提供合适的协助。这样的互动体验不仅加深了小朋友们对视障者及其导盲犬的理解与尊重,也为他们日后在公共场所遇到类似情况时提供了实用的指导。
▲导盲犬接触礼仪小礼堂活动照片
客观来说,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的“可触摸博物馆”非视觉项目确实是一项对人力资源需求较高的创新尝试。目前,该项目主要采取与招收残障学生的学校及公益组织进行点对点合作的方式,其服务范围和社会影响力相对有限。考虑到国内博物馆在无障碍发展方面尚处于初期阶段,可供借鉴的成功案例并不丰富,因此亟需更多的实验性探索和经验教训的交流。
▲大湾区非视觉文化地图
该项目的成功启动,离不开一群长期致力于推动无障碍发展的视障伙伴的宝贵意见。基于这些宝贵的经验,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携手十几家公益组织及文化机构,共同发布了“大湾区非视觉文化地图”。此举旨在联合那些关注无障碍议题或有意进行无障碍优化的文化机构,构建一个地区性的非视觉文化网络。通过这个网络,各机构能够结合自身的优势和特点,发出共鸣的声音,共同关注无障碍环境建设。同时,机构之间也可以相互分享经验教训,互相学习,共同提升,以实现构建友好生态的理想,为视障人士共享公共文化资源提供更加便利的条件。
▲吕慧莹分享PPT截屏,介绍大湾区非视觉地图项目创建的愿景
关于“可触摸博物馆”非视觉项目的总结与思考
(1)在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的策划阶段,他们精心选用了“非视觉”这一表述,而非直接定调为“针对视障者的文化项目”。这一选择的初衷在于促进视障群体与健全群体之间的交流、融合,并努力模糊两者之间的界限感。博物馆不希望刻意强调面向视障者,从而避免强化群体之间的边界和差别。相反,“非视觉”的感官方式为两个群体之间的同频共振创造了可能。
这一表达不仅为文化机构服务于视障群体提供了新的探索方向,同时也让健全群体能够共情并丰富其想象空间。因为“非视觉”的概念并非仅仅局限于为视障者而设,而是每个人都能通过多感官欣赏文化艺术、发现非视觉之美的需求和可能。然而,这一表述也存在一定的挑战,比如其指向相对宽泛,对公众而言可能较为陌生。因此,有时媒体和观众会询问“非视觉”的具体含义。
(2)在邀请视障者走出家门之前,文化工作者应先深入他们的生活,聆听他们真实的声音和需求。在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的调研初期,工作人员并未意识到,由于个体失明时间、视障程度以及各地特教资源、盲文版本等差异,盲文在中国视障群体中的普及率实际上并不高。然而,当前数码智能设备的读屏功能及视障友好模式已相当成熟,为视障者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们可以通过读屏APP浏览社交网络、观看视频,甚至冲泡咖啡,并利用语音转译功能进行口述写作。
基于以上考虑,对于资源紧张的非国有文化机构而言,优先结合数码产品的相关功能,可能更为实际且高效地服务于广大视障人士。不过,从长远来看,盲文在视障群体教育和公共空间装置上的重要性仍不容忽视。正佳自然科学博物馆也认识到这一点,并在逐步优化展品的盲文提示,以更长的规划周期来确保为视障群体提供更加全面和贴心的服务。
(3)该项目的对话性和开放性是其核心特色。由于吕慧莹老师具备丰富的媒体背景,她特别希望借由这个项目,让视障群体能够发出独特的声音,展现他们多元而丰富的形象。在这个项目中,视障者不再是被动地接受服务的对象,而是可以积极融入社会,扮演多种角色。当他们走进博物馆、融入社会时,他们可以是专业的导赏员、技艺精湛的咖啡师、才华横溢的小说作家、钢琴家、歌手,甚至是积极的公益倡导者。他们的才能和潜力不应被局限于传统的刻板印象,如算命或按摩,而是应该得到更广泛的认可和尊重。
(4)在项目实践过程中,文化工作者肩负着不断反思的重任,他们必须审慎评估自身的工作是否更多地触动了自己的情感,还是真正创造了现实价值。吕慧莹引述其老师、曾参与发起“艺术在医院”项目的何庆基(策展人,前香港艺术中心主任,前香港中文大学文化管理项目主任)的观点:
在推行社区项目、服务于特定群体时,提供物质支持固然重要,但更为关键的是通过精心策划激发他们内在的生命力和行动力。这些力量其实一直存在于他们自身,只是在社会化的过程中可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需要文化工作者去鼓励、去调动、去激发。因此,策划者应避免以“自上而下”的姿态去“施舍”,而是应该以一种平等、尊重的态度去合作。
同时,文化工作者也需要提醒自己:他们并非救世主,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但他们团队也应该珍视为这些群体提供自主发声的机会。他们期望通过“可触摸博物馆”这样的项目,邀请公众来亲身体验,从而激发更多的表达和思考,促进社会各界与视障群体之间的更多连接。
▲何庆基老师有关社区项目的观点,来自吕慧莹分享PPT
(5)下图中排在参观队伍首位的那名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其实她已经有十八九岁了。由于先天视障及其他疾病的困扰,她从未有机会踏入学校的门槛接受教育。2021年参与“非视觉导赏”,是她人生第一次踏进博物馆。
在社会中,这样的故事并非孤例。作为文化工作者,他们深知无法为每一位视障者铺设一条从家通往博物馆的平坦道路。然而,从关注这些群体的文化需求开始,联合不同的文化机构和公益组织,共同在社会上发出无障碍的呼声,成为了他们不懈努力的使命和动力。
吕慧莹和她的团队希望,通过他们的努力,能够让更多的视障伙伴有机会走进博物馆,体验文化的魅力,并最终走向一个更加开阔和包容的世界。他们相信,这就是他们持续前行的最大意义和动力所在。
▲一位视觉障碍小姑娘参观博物馆的照片
END
采访人员分工:
采访:李丹
撰写:李丹
校对:傅琳
编辑:灵儿
资料调查:李佳丽
问题设计:郑茜尹,刘佳奕
文字整理:乔广,张俊旺、
采访统筹:宁翊彤,马欣豪,李祉豪
推文排版: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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