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叙恒【散文】家乡的热土（二）
文摘
文化
2024-11-02 00:00
湖北
![]()
家乡的热土（二）
挑公粮
一篓公粮需外运，
一根扁担挑乾坤，
一条山路考体能，
一段经历铭记心。
1959年夏天到1961年夏秋之季，中国经历了3年特大自然灾害，持续干旱使许多地方颗粒无收，人民群众生活艰难，人畜饮水困难。1962年中央召开了7千人大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重新研究和部署，调整了国民经济计划，撤销了各地各村各生产队的伙食团，社员群众自己生火煮饭吃，又有了人间烟火气。允许社员在自留地里种粮食，种蔬菜，栽果树。地宝乡市场上逐渐有了生机与活力。我们家和邻居谭孝吉家都开办了小吃店。我们两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门外的街面上有偏水瓦遮盖着，不遭风吹雨打适合做点小生意，谭孝吉的妈妈蒸干饭炒菜，煮面条卖。我母亲心灵手巧，炸叉叉豆腐块和油煎粑粑卖。在街面上安两张大木桌，八条木板凳，其中一张木桌上放一陶罐酒，盖上盖子，旁边有酒提子，是用竹子制作的，有一两，二两，半斤三种规格。那么酒从哪里来呢？三年特大自然灾害过后，粮食减产，白酒供应凭酒票，我父亲是个老酒罐，供应的酒不够喝。当时国营龙驹酒厂是敞开供应，给钱可以买酒。为了生计，1962年夏天的一天，50岁的父亲带着刚满19岁的二姐方叙桂，到龙驹酒厂买酒。那是怎么样艰辛的旅程？天不亮出发，步行90多里路到龙驹国营食店吃中饭，稍微休息后，到龙驹酒厂买30斤高粱酒。回到食店食宿，第二天天不亮起程往回走，中午双河口一农户家买点饭菜吃。直到天黑父女俩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我哥哥方叙彦到龙驹读初中，到万一中读高中多次走过这条路，父亲和二姐为全家人的生计走这条路，于是我也想去走走这条路。从1962年冬秋开始，地宝乡粮店征收的公粮（主要是稻谷），根据万县粮食局安排外调。首先是地宝粮店把外调指标上交地宝人民公社，由公社接人口分配到各大队，其次是各大队又按人口分配到各生产队。我居住地是地宝大队第一生产队，当时队上男性青壮年劳动力有30多人，都要承担挑公粮交到龙驹区粮站的任务。成付生表兄是最早挑公粮的人，1962年他刚满18岁。他说：“给生产队挑公粮比做农活要洒脱一些，待遇也高一点。挑80斤公粮在龙驹粮站，交后凭收据生产队评20个工分，有1元5角现金。”记得是1965年寒假中的一天上午，成付生和许远福到地宝粮店，联系第二天挑公粮的事。（许远福是个热心肠的人，是教我上山弄柴的第一个师傅。1962年寒假我满12岁了，随生产队的哥哥姐姐们上山砍杂柴，许远福手把手教我磨砍柴刀，砍竹子破篾条，挽篾条成圆圈挎在肩上，把砍柴刀别在刀架上。刀架是一个类似木盒子的工具，有绳子系在腰杆上。第一次在农神桠下面的一碗水那个地方砍柴，我回家称重有41斤柴，一个来回有20多里路，双肩肿得像发糕。）我坐在粮店旁边的石狮子上玩耍，成付生说：“方叙恒你跟我说，想到龙驹坝去看看，明天是机会，我们队上有20多人要挑公粮交到龙驹粮站，你愿意去吗？”我说：“愿意去。”许远福说：“跟我们出趟远门，比在家里玩好耍些。”我说：“我刚满13岁是第一次出远门，乡亲们多关照啊。”成付生和许远福开心地笑了，我也笑了。回到家里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说：“家里贫穷，你一双出门鞋子都没有，走，跟我去供销社买双胶鞋穿。衣服虽然说是旧了点，但我洗得干净。”我望着53岁的慈母，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第二天母亲起了早床，煮了点稀饭，另一口锅里蒸的一大盆红苕。全家人吃了早餐，父亲从旧中山装的口袋里摸出2元钱递给我，嘱咐我省着点花，我高兴得连连点头。大约早上7点钟，地宝粮店值班的李秀生，谯启育打开了粮食仓库。昨天下午成付生，许远福，许远连，谭继志等23位乡亲，用自家带来的贯篓子，称皮，装稻谷，再称重量，每位挑粮人有一张凭证。贯篓子是当时山区流行的一种劳动工具，是竹子制作，呈四方形，有大中小三种规格，分别可装100斤，80斤，60斤稻谷。贯篓子底部有一竹托盘，腰部有四个“耳朵”，便于穿棕绳用，上面有一篓盖。都是用扁担挑，挑起自由自在，卫生安全。挑粮队员们，在队长成付生指挥下，迅速各就各位，把公粮挑出仓库，沿着新屋小路走，走到梁桥停下歇气，成付生简单地说了几点注意事项，然后挑起公粮走在前面，后面的队员紧紧跟上，我走在队伍的中间。我观察成付生的柏木扁担两头微微翘起，打磨得油亮油亮的，挑公粮时，用左手捏住前面一只贯篓子的棕绳以保持平衡，使扁担不发生侧翻。换肩时动作要快，用右手捏住后面一只贯篓子的棕绳，继续前进。其他队员都是以这种方式换肩，不耽搁时间。这次挑粮之旅是沿雉鸡槽河上行，硬是要走到这条小河的源头，位于长槽大队的一条小溪发源地。这次挑粮之旅道路曲折爬坡上坎，要7次过雉鸡槽河，幸好是冬天，河里搭有石跳磴。只不过是挑着稻谷，过河要穿钉鞋杵拐棍，稳稳当当的，不允许出半点差错。队长成付生中等身材，结实硬朗挑100斤公粮不费劲，以每小时9里路的速度行进着，队员们早已脱掉了薄棉袄，只穿件单衣仍汗流浃背。走马鞍山，到建楼子，过熊家坝，到了双河口，已走了50里路。夏海山是万县市人，地宝供销社双河口商店职工。成付生吩咐队员们歇会儿，大家都进商店买几颗水果糖，补充点能量。我也买了十颗水果糖充饥。“开始爬长槽了，到赵老板家住宿吃饭哟！”成付生放开嗓子喊，紧接着挑起公粮往前走，队伍踩着他的脚步紧跟着。长槽里森林密布，不时传来雀鸟的叫声，路一直斜着上，路旁小溪沟里流水潺潺，这是雉鸡槽河的源头。终于到了赵老板家，坐落在绿树成荫的宝地，带天井的四合院，专门接待来往客商的。有一间空屋专门放旅客的货物。成付生和队员们放下扁担，依次序把公粮放好，队员们有的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肩膀痛得很！”有的脱下胶鞋看脚板起了泡。赵老板和管家来清点人数，安排食宿，成付生说：“晚上多烧点热水，大家伙洗脸洗脚，明天早晨赶路。”赵老板说：“请成队长放心，今晚上把饭吃饱，睡个好瞌睡，明天早上天一亮吃早饭。”吃了晚饭后，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首诗。
我家门前一条河，
发源长槽石板坡，
浇灌良田稻花香，
滋养桃李结硕果。
我家门前一条河，
河水清清漾碧波，
游泳冲浪打水仗，
伴我成长多欢乐。
我家门前一条河，
汇入泥溪在唱歌：
“条条溪流聚长江，
陪伴母亲不寂寞。”
队员们在赵老板家二楼睡地铺，铺有厚厚的稻谷草，上面是竹席子，两个人一起铺一床盖一床被盖。成付生提议我摆会儿龙门阵，我把语文课中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有《皇帝的新衣》，《猎人海力布》，看连环画记住的故事有《赌国皇后牌软糖》等，讲了个多钟点，只听见鼾声响起。成付生说：“表弟睡觉了。"我说：“好的”。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餐，赵老板说，每人交4角钱住宿生活费，结完账，成付生率先挑起公粮，队员们齐刷刷地挑起公粮继续前行。过分水岭，走板凳垭，到烂脸盆，到达龙驹粮站后，在工作人员指挥下，有序进入仓库前面的坝子上，等待验收称重开凭证。我看到了比我们来得早的有100多人，成付生说：“表弟你去龙驹街上随便走走，我们等轮次。”我说：“要得，我耍会儿转来。”当时的龙驹粮店，在我们去的左手边，在万利公路旁边。我胆怯怯地东张西望，不敢到龙驹场上去，怕走丢了。我坐在一百货店前面的旧藤椅上，看着过路人，默数着在公路上跑的车辆，那时候车不多，数得过来。数着数着，我竟然进入了梦乡，眼前是另一番景象：从龙驹到白土坝的公路修通了，白土坝到地宝滩的公路也通车了，公路两旁是高大的行道树。运煤和运木材的货车川流不息，大客车，小客车满载着山乡里的农民工和学生，驶向万县和万县市，我地宝小学毕业了，到白土中学读初中，初中毕业后考取了万县二中，正坐客车去学校报名注册。“方叙恒，方叙恒”成付生表兄喊醒了我。我看到挑公粮的队员们都高兴，表兄说，2000斤公粮一两不差，龙驹粮站开了回单，我们完成了任务。他说，今天大家在龙驹场上好好休息，吃饭住宿在龙驹国营食店，明天早晨天亮就往回走。那天晚上，万县川剧团在龙驹公社大礼堂演出，5分钱一张的票。晚饭后，成付生说，机会难得，大家去看川剧哟！我们齐声应答，要得要得。大礼堂座无虚席，川剧锣鼓响声，给人以愉悦之感。我记得演的剧名叫《玉堂春》，看不太懂，有时候剧演到高潮时，观众呐喊声，叫好声，掌声响起来，气氛热烈。散场后，成付生在礼堂出口处清点人数，回到食店，我们洗脸洗脚，睡去了。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餐，大家有说有笑急匆匆往回走，大约下午4点多钟，终于走回家了，成付生表兄把我交给父母亲，母亲连声道谢。母亲给我热了碗玉米粥下咸菜，吃了饭，洗了热水脚，这时才感觉到双脚疼痛难忍。母亲叮嘱我躺在床上休息，我说明天早上再叫我吧。这正是：
没有鲜花和掌声，
道路坎坷荆棘深，
君随挑粮队员行，
感受生活颇艰辛。
—— 编审：粟贵贤 ——
作者：方叙恒 ， 生于1952年12月 ，重庆市万州区地宝小学退休教师 ，《中国散文网》会员，定居重庆市高新区科学城。曾任地宝小学校长，万县白土区教办主任，万州区五龙中学党支部书记等职，在《重庆城市管理职业学院报》《凉城文苑》《红烛作家文学》《红烛诗刊》等平台上发表诗歌散文多篇。《家乡的变迁》获2021年万州区老干部局征文比赛二等奖，《舞者》获万州区老干部局2022年征文比赛三等奖。2023年2月，参加由当代诗人网主办的第五届“炎黄杯”中华诗词大奖赛，作品《春风礼赞》荣获“探花”奖。2023年10月，参加了由《中国散文网》主办的，第三届“三亚杯”全国文学大奖赛，诗歌《万州，迷人的故乡》荣获金奖。
近期作品：方叙恒【散文】家乡的热土（一）
★《凉城文苑》公众平台希望每一次原创都被善待，每个优质作品都被尊重。坚决反对抄袭、洗稿等不良风气蔓延。《凉城文苑》公众平台不介入因版权问题引起的各种纠纷，请投稿人严格遵守创作道德，提高知识产权意识。如因抄袭、洗稿行为引起的法律纠纷，由投稿人自行承担；
★《凉城文苑》编辑团队有权对需要发布的作品进行修改，如创作者不同意修改，非原则问题，平台将不作处理。如有原则问题，平台不予发布；
★为避免被人恶意投诉，平台只发布创作者原创作品，如在其他微信公众平台及其他媒体上公开展示过的作品，一经发现，直接删除；
★平台图片部分来自网络，如涉侵权，联系我们删除；
★作品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与平台立场无关；
★编辑团队联系微信：15727260343；联系信箱：717326846@qq.com。
★如需加入创作团队或查询稿费福利请点击→▷▷《凉城文苑》公众号“联系我们”查看详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