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剧《杀狗》里几味美食
作者：冯建国
运城市的蒲剧迷们大都喜欢传统戏曲《杀狗》，那是因为人们多是焦氏扮演者王秀兰老师的铁粉。我最初知道这出戏，还是很小的时候听奶奶和父亲讲的。每每提到王秀兰老师的《杀狗》，奶奶和父亲都会眉飞色舞，赞不绝口。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便也近朱者赤，至今我还能囫囵吞枣地说出几句台词来。工作调动来到运城后，曾经看过几次王老师表演的《杀狗》折子戏，那真是出神入化，无论唱念做打，还是眼神语气都堪称经典。尤其是那吃面条的动作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我甚至都曾怀疑过陈佩斯的小品《吃面条》，有没有“剽窃”王老师的经典动作嫌疑。这当然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了。
《杀狗》一戏又叫《杀狗劝妻》，讲述的是战国时期，楚国大夫曹庄妻子焦氏性情刁泼，因不满婆母让曹庄弃官回家，便拿婆婆出气开涮。一天曹庄打柴未归，曹母腹中饥饿，让焦氏做饭。焦氏却拿干馍敷衍搪塞，婆母牙齿脱落啃不动干馍，想吃一碗酸汤面，焦氏做成后却自己吞咽得一干二净，连面汤也端去喂了狗。曹母无奈，想动家法责打焦氏，不料倒被焦氏暴打一顿。曹庄打柴回来知道后，先是好言相劝，焦氏误以为得计，更加无理取闹。曹庄实在忍无可忍，举刀要杀焦氏，因母亲极力阻挡而愤杀家犬。焦氏被婆母相救感动，当下悔悟认错，一家人从此和睦相处。不过我更多觉得戏情故事，当是发生在我们运城一带，因为戏曲里面俚语方言，活脱脱的运城版语言风格。
传统戏曲为主要的说教形式，传播着真善美、忠孝义的文化内涵。《杀狗》是一出泼旦、须生、老旦唱做并重的戏剧，还有一只人扮的家犬，具有深刻教育意义，深得百姓们的喜爱。王秀兰老师表演的《杀狗》更是万人空巷，圈粉无数，当地曾流传着“看了王秀兰《杀狗》，地下银钱都不瞅”的民谣，可见其表演艺术的精湛。最近看电视消遣，无意中按到了蒲乡红剧场节目，正在播放《杀狗》折子戏，便看，却怎么也看不出王秀兰老师表演的戏味来。倒是剧中的几样美食引起了我的共鸣，于是将其罗列出来与大家分享。
这第一个是油旋子，曹母想吃的油旋子，是我们当地的传统美食，糯软可口，喷香入胃。尽管焦氏刁钻苛薄，只拿了一块放了七八天的干馍糟贱婆母，不过油旋子的美味，还是让人们垂涎不已。油旋子亦叫烫面烙馍，常与油饼、煎馍一道，作为招待新亲贵客的“三道饭”。王秀兰老师是临猗人，临猗人会做的烫面烙饼，面和的要不软不硬，恰到好处，有碗口般大小，人们叫它“旋子”。油旋子要用文火慢慢烙熟，翻上一两次即可，这样烙出来的旋子虚软油酥，香味悠长。如若烙的时候再加入细盐、葱花、椒叶之类的调料，旋子就更加美味可口了。怪不得曹母想要让焦氏做油旋子，还要加些油和葱花，想想也会涎水长流。
不曾想焦氏好吃懒做，为妻不贤，根本就懒于理会。曹母见油旋子没有吃上，只好退而求其次，让焦氏做一碗酸汤面来。酸汤面也是我们运城最常见的面食，酸中带辣，开胃爽口，色香味俱全。别看其工艺看似简单，做起来却不能马虎一点。先将热锅倒油，葱花放入炝炒，出香味后，加入盐、调料等再炝入醋，稍微翻搅一下后倒入清水。然后将煮好的面条放入锅内，大火烧开，鸡蛋打均匀后，转着圈儿倒入锅内。让火慢慢的烧开，再用汤勺慢慢的翻搅，这样鸡蛋花如桂花状很是漂亮。酸汤面柔软耐嚼，汤香扑鼻，莫嫌焦氏贪馋，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底儿朝天。曹母望眼欲穿，连根酸汤面条都没有能够吃上，面汤还被焦氏端走喂了哈巴狗。
在焦氏这个连吃带喝的过程中，她还数落到了一样美食：拌面汤。这是我们当地一种再普通不过的汤品了，主要原料是面粉，加水和成絮状，待锅里水烧开后继续开到大火，将拌好的面絮慢慢撒到水里并不断搅拌，面撒完之后搅匀，调到中小火慢慢煮，边煮边搅。煮的时候将西红柿酱倒入继续搅拌。直到比较大的面疙瘩没有白心，将炒好的葱花放入后便可出锅。还可以在里面打入鸡蛋花，不仅能够增加营养，而且看上去更加美观，色美味醇，诱人食欲。看来曹母也是一味儿忍让退却。然而就是这样简单易做的普通一碗汤，焦氏也是懒得去做，并将曹母饱打了一顿，惹得天怒人怨。
曹母饱受虐待，只好倚门望子，诉说愤然。曹庄本是朝里大夫，只因母亲年老体衰，才辞官回来孝顺母亲。不想焦氏却这样欺凌老母，不由得怒火中烧。不过曹庄冷静下来一想，觉得毕竟夫妻一场，应以相劝为宜，苦口婆心旁敲侧击。谁知焦氏蹬鼻子上脸，不知收敛。且更加姿意妄为，胡搅蛮缠，耍赖使泼，引得曹庄一时火起，操刀欲向焦氏砍去。直到此时，焦氏才觉得大事不妙，一边求饶认错，一边喊婆母救命，狼狈不堪。适有家养哈巴狗跑来，曹庄怒气未消，一刀将狗砍为两段。焦氏经此一事，幡然悔悟，从此改变对婆母的态度，一家人和睦相处。在这段戏中，焦氏这样说唱道：“好妈呀，娃给你赔情哩。给你拜哩，再给你老磕个响头。妈呀，如今你老人家耍吃宽面窄面，还有南瓜米饭，娃再给老人家做个旗花面打鸡蛋……”
在过去，南瓜米饭是大家喜欢的家常饭，也是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乡下流传着一首歌谣：“今日出门交好运，南瓜米饭撑饱胃。色泽金黄味道美，明天再来吃一顿。”现在看来，南瓜米饭营养价值很高，能清火去热，对糖尿病、肝病等均有一定的疗效。不过我们小时候吃南瓜米饭是当作稀差饭，南瓜菜香与小米饭香融为一体，香软口感，浓郁的滋味似山野又似家常味道，那种朴素的温暖感，不得不让乡人尊为四季餐桌主食的首选。吃的时候，再就上一些小咸菜，真是凡人滋味，神仙享受，至今想来依然会旧景重现，回味悠悠。至于旗花面打鸡蛋的唱词，戏迷们不仅哼得津津有味，而且遐想联翩，渴望着马上来碗一饱口福。
旗花面之所以被称为旗花面，是因为面条和配料被精心制作，使得碗里的色彩斑斓，形状似花非花。而当用筷子挑起时，而片又像一面旗子，因此得名“旗花面”。旗花面是晋南地区的一种传统面食，其特色在于面条精致美观，配料丰富多彩，包括鸡蛋花、葱花、鸡肉丝等，都被切成菱形或三角形，类似于小旗子的形状。因此当这些配料被放置在面上时，看起来像花朵一样美丽，而当用筷子挑起面条时，这些配料又像旗帜一样飘扬，形成了“挑起如旗，放下是花”的视觉效果。这种独特的制作工艺和视觉效果，使得旗花面不仅是一种美食，更是一种艺术和文化的体现，常用来招待贵客。看《杀狗》戏，吃旗花面，不愧是物质与精神双重享受，我们为何尝其乐而不为呢？
作者简介
冯建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醉心文化，热恋故土。一个自知无为却要为之的痴人，曾做文案，如今闲客。平生略喜孤独，能涂两笔草鸦，有二十几本残书问世，约５００万余俗言。最心仪者《千年河东》，最尽力者《走遍河东》（１３卷）。最受读者欢迎者《万世人极关云长》，最令乡人添堵者《祸起大河东》……道路还须前行，愿读者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