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一次白日焰火,在老家,当时我与世界脱节,没有工作,茫然的面对前途。日子一日日过,冬天走了,春天来了。有一天,我听到烟花的声音,那是白天,出于无聊,我跑出去看,其实看不到什么,只有短短一瞬,一个火花在空中爆炸,没有夜里的优美弧度和痕迹,只是突兀的响着,冒着烟。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好端端的白天放烟花,但记得那种落空的绚烂,需要你去脑补的盛放,和实际的虚无。
《白日焰火》的结尾处,廖凡饰演的张自力在废弃楼房顶上放烟花,镜头从桂纶镁和警察的视角往上移,天空灰蓝,焰火消失于天际,不合时宜,不绚烂,不明丽,但一颗一颗,还是绽放了。就像电影中的人物,全部归于虚无。
《白日焰火》开场很漂亮,运煤的货车,货车上神秘的油布包裹,包裹里被斩断的一只手,一个碎尸案由此展开。从这调子里,已经可以看出整个片子的气质,那种灰色的情绪弥漫不散,悬疑而不紧张的缓慢叙述,重口味里藏着小清新。
导演不是冲着悬疑去的,虽然说要拍类型片,可是悬疑的部分实在糟糕,还没进行到一半,已经可以猜出结尾,而且所有关键的揭秘点全部由说话来交代,不够尽兴。悬疑之外,导演所着意表现的落空与孤独的情绪,倒有很多不错的细节。
我跟着导演摇晃的镜头行走在哈尔滨白与黑的街道和角落,其实看不见城市,看不见人物和城市的关系,他们可以被放在任何地方,唯一需要哈尔滨的是白雪与冰刀。当摄像机晃起来的时候,我想起了《苹果》以及其中的北京,那个故事和城市的关系彼此牵系,彼此完成。而这里没有,这里所展现的碎尸杀人案件,也不是真正的表达重心。
真正的重心不在故事,而在有那些细节满布的镜头里透出的情绪。开场廖凡所饰演的张自力和前妻的床戏,他们的打牌;一匹无人认领出现在居委会楼道里的马;桂纶镁饰演的吴志贞把送洗裤子里的避孕套、打火机、烟、钱一样一样掏出来,摆在窗台上,拿起一根烟,点上;几场跟踪戏,公交、舞厅、夜道、冰刀、背影;廖凡似乎释放似乎压抑的舞蹈……
还有一些让人哑然失笑的细节,也很有趣。廖凡从警察变成保安的五年后,醉酒在公路边,被前来问候的小伙子开走了摩托车;网吧里突然窜起一个口里念念有词,因打游戏而冲灭火器发飚的少年;警察带桂纶镁指认犯罪现场,跑到曾经的房子里,当着一对新婚夫妇的面谈论着杀人和分尸。
足够的细节场景构建了一个日常却又荒诞的底板,人物行走其上,沉默、对峙、偷窥、观察,一言不发,暧昧不明,关系牵扯不清,没有人活得利索干净。廖凡是因伤离职的警察,做了保安,一技之长无处发挥,喝酒跳舞,混日子;桂纶镁是心里藏着大秘密的美丽女人,丈夫替自己抛尸,变成“活死人”,生活中布满暗礁,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王学兵,桂纶镁的丈夫,杀人凶手,因爱献身,却被妻子背叛,死在乱枪之下;洗衣店的老板,性能力缺失,终日守着店面守着桂纶镁,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完不成。
廖凡最后或许算是完成了自己,破了案子,将桂纶镁送进了监狱,但是,那些暧昧不明的气氛中,产生的爱情,也就此消逝。每一个人都像白日焰火,绽放的不精彩,不绚丽,却明明白白的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