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春梦

文化   2024-10-09 16:42   湖南  

我有点口渴,嘴唇俨然干裂,用舌头反复舔,也无济于事。虽说用唾液把嘴唇打湿,感觉自然舒服了些,但唾液转瞬即逝,干得像灼烧一样快。


清早出门,忘记带壸茶了。走了很远的山路,翻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头,在山中绕来绕去,出了很多汗,把双腿都走软了,竟沉得像石头,不想移动脚步了。很想找个地方歇歇,找户人家讨碗茶喝。


知了在不停地叫,闭眼死,闭眼死。这张乌鸦嘴,叫得人好生心烦。便弯腰捡了个石头扔过去,打得树叶啪啪响。随即,这蝉声也就噤了下来。但空了一会儿,又飞到别处叫起来。


没办法,就甭管了。我得想办法弄碗水喝,像乞丐一样去讨。我们乡下人都这么讨水喝的,径直跑到人家屋门口,甭管有没有人,把门推开,朝里大喊几声发财,有人答,等其出来,没人答就进去找水缸,拿起水瓢舀着喝,咕噜咕噜的,像放坝水,像灌牛药。


听到喊声,主人再忙也会放下手头的事,探出头来,看看是何人。


是熟人,便问么之事。是路人,则请进来喝茶。来者是客,得好生招待。虽说山里穷,但水还是有得喝的。


把好吃的东西都搬出来,用碟子装着,有序地摆放在桌子上。个个碟子装得满满的,感觉好看又好吃。随后陪客人坐下来,不停地催吃,叫路人甭讲客气,这是自家产的,没花钱的。见路人不敢吃,便大把大把的抓到其手里。


没吃完的,霸蛮让路人带着,到路上边吃边走。如果路人不接,便塞其口袋里,塞得鼓鼓的,塞满衣袋,塞裤袋。有花生、瓜子、红枣、板栗、红薯、杨梅干与鸡蛋。弄得路人丑得像只蟾蜍,走起路来像鸭子,只见这里响,那里响,到处嗬嗬嗬的。


尽管感觉很别扭,但心里还是挺欢喜的,毕竟路上边走边吃,心中少了许多寂寞。


山里人烟稀少,一年到头也难见几个过路人。见了格外惊喜,围着嘘寒问暖的,关心得无微不至,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人家。


在乡下当兽医那会,人人都抢着往手里塞东西,俺说空手拿不了,他们就往我口袋里塞,往医药箱子里装。如果装不下,就用蛇皮袋子给我提着,搞得我像个逃荒讨米的。


深山老林中,我很少来,多匪患。此次来是慕名去看望一位长者,据说他家里比世外桃源还美,有吃不完的野猪肉,俺就来了兴致,斗胆去看看,看完写篇文章。


没想到长者城俯很深,只告诉我有吃不完的野猪肉,没告诉我有爬不完的山,走不完的路,过不完的坎。他怕我晓得了不会来,便藏着掖着,引诱我。


骑虎难下,觉得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吧,力不从心,不去吧,半途而废。不但力气白花,还得遭人笑话。


山里人稀少,几里不见人家。半晌过后,总算在山腰上见到了人烟。


那是一栋吊脚楼,低矮,简陋,老旧。用树干与木板搭建,上盖树皮,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落叶腐烂成泥,生了不少苔藓,绿得像床被褥。


大门正对着山下开着,像是往这边望过来。站在屋前眺望,可看尽山下全景。楼上有人活动,但不多。有时也往这边望。但距离甚远,看不太清晰。


见有人在家,便心生窃喜,这水有得喝了。精神也抖擞起来,仿佛脚下有了力量,步履也轻快了些。


尚未走到楼下,只见有人大喊,姑爷来了,姑爷来了。我莫名往后看,没看到人影,只见山连着山,树挡着树。不知他们说的是谁,也许此人正在来这的路上,被他们远远的看到了。


闻声,屋里的人走了出来,都朝着我这边张望,指指点点的,都相互耳语,不知在说什么,感觉有点怪异。


有个女人径直朝我迎上来,急匆匆的,人很漂亮,步履也相当轻盈,三十多岁的样子,衣着相当朴素,在山道上一蹦一跳的,俨然开着的牵牛花,被风吹拂,不断地抖出歌声来,把喜乐盈满山涧。


姑爷,姑爷,来得正好,请都没这么及时。


猝不及防,她一把拉住我叫姑爷,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伫在那。她简直有点粗鲁,不管我愿不愿意,不管害不害臊,她都擅自作了主。


心想,她应是认错人了,迎的不是我,是一个与我很像的人。只是盼得太久,想得太狠,导致神情仿佛,看走了眼。


我说,你认错人了吧。谁是你姑爷,我从没来过这里,也不认识你呀。


不,你就是我姑爷,谁也别想抢走。她牢牢的抓住我的手,并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一把劲,像钳子咬着,生怕我从她手上挣脱。


她的手白白嫩嫩的,像剥开的虾仁,像出锅的豆腐,像纤细的电线把我电着了,只见一股暖流,从手上流到心里,窜到脸上。把脸烧得红红的,像关公,像丑旦,像一个憨头憨脑的白痴,此刻不管怎么形容都可以,反正成了行尸走肉,成了俘虏,像真的成了姑爷。


她似乎也呆了,拉着我的手,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笑,用手捏我的左脸,又捏右脸,恨不得一口把我吃掉,咽进肚子里。可又舍不得下口,就这么站着看,仔细瞧,像七仙女见牛郎,千语万言,也无须说起。


真是太像了,太像了,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突然塞给我一个红包,请我当姑爷。我没接她的红包,也不想做她的姑爷,我只想讨碗茶喝,喝完就走,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赶,天快黑了,一点也耽误不起,一旦耽误了就有可能葬身林海。


她突然用东西顶着我,像土匪拿枪胁持,说由不得我,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要弄死我。


这荒山野岭的,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有个三长两短,连音信都冇得。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好屈从,乖乖的跟她走。


进屋,她给我满了碗茶。我捧起来一口气就喝了,太渴了,一滴也没留。她又给我满了碗茶,我一口气又喝了,还是一滴也没留。接着,她又给我满了碗茶。这会,我喝得有点慢了,感觉茶水已经漫到喉咙里来了。


这茶很好喝,喝了很舒服,感觉有股特别的味道,至于什么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没法用语音文字表达。


喝完茶,我立马把红包压进碗里,一起还给她。无功不受禄,不义之财是不可要的。她喜滋滋的望着我笑,说喝了她的茶,从今往后就是她姑爷了。


我惊恐地望着她,恨不得宰了她。可万万使不得,俺不是她的对手。


喝了茶,感觉头晕晕的,身子便软了下来,随即被人女人扛进屋里去,把门闩了起来。


这应该是她的闺房,扫视了一眼,布置得井井有条,打扫得一尘不染,摆放也极为简单。除了一桌,一椅,一床,别无他物。床也是宁式床,集雕刻、镶嵌、漆作、书画于一体,床中有床,罩中有罩,风格独特,韵味幽长。蚊帐是白色的,雪一样白。花也是雪花,看上去飘飘荡荡的。俨然真在下雪。被子是红色的,火红火红的,上面绣的是荷塘,荷花亭亭玉立,鸳鸯戏水蛮欢,画面相当暖,与蚊帐的白造成了强大的反差,给人一种冰清玉洁,又激情四射的感觉。


女人突然吹熄了墙上的油灯,朝我扑过来,趴到我身上,又是捏又是摸,嘻嘻哈哈的,挠得身上痒痒的,恶心死了。她开始解我的衣服,解我的裤子,解人生难解之迷。她把自己也脱得一丝不挂。把我紧紧抱住。黑暗中,她是白的,我是黑的,黑加白,吞云吐雾,地动山摇。只听得轰的一声,房子垮了,床塌了,树木都压将下来。吓得我用力一蹭,醒了。


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躺在床下的地板上。只见身上湿漉漉的,原来是做了一场春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省得他人笑话。



             



在庸俗中穿行
刘小文 自由撰稿人。编过报刊杂志。 第五届“潇湘杯”诗歌组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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