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很热。
下班后走在新华路上,微风夹杂着热浪扑面而来。梧桐树哗哗作响,知了也在不停的鸣叫。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一条信息,说快要到医师节了。
说实话,虽然身为医生,我却总是会将医师节忘记。不仅是因为工作繁忙,更是因为在每一次医师节的背后都意味着岁月又流逝掉一年,而在这一年里我又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
有人说人类的病痛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也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都是一样而不幸的人却有着各自的不幸。但是,人非铁石心肠,纵然是医生,也难免有时候要有些哀伤。
我作为一名工作了十四年的急诊科医师,站在烈日下的街口回望过去,心中涌动的不仅是对岁月轮替的感伤,更是对医者使命、力量以及生命与疾病深刻理解的无限感慨。
急诊科,可谓是整个医院里最繁忙也最充满挑战的地方,总是要面对未知的病患和随时变化的病情,总是要面对同死神的一次又一次生死相搏。急诊室不仅是我工作的场合,也是我与生命最直接对话的舞台。
在这里,时间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重量,每一秒都关乎生死,每一次抉择都承载着家庭的希望与绝望。在每一个病患的背后都有着一个或几个家庭难以承受的创伤,在每一次抢救的背后都有着我们所不知的不幸和哀伤。而我们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个衰败的器官,更多的是一个作为整体的,有思想,有情感的人。
记得初入急诊科时,面对突如其来的紧急状况,我也曾手足无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最初的慌乱逐渐被沉稳与坚定所取代。而教会我这一切的,并不只是同事和老师们,还有那些在我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病患们。是同事老师们教给了我对疾病诊治的理论和经验,但那些我能够记住名字的和那些我记不住名字的患者朋友们却教会了该如何去做一个医生。
医海浮沉十余载,在无数个日夜流逝中,在无数次战战兢兢全力以赴后,我方才懂得自己的使命不仅仅是治愈疾病,更是在生死边缘成为患者的守护者,用专业知识和技能为他们点亮一盏希望之灯。
这盏灯有时候可能不并明亮,其光辉也难以照射众人,然而,即使是萤火虫那样的微末之光,也能够在幽暗的深夜里为我们指引一点光亮。每当夜幕降临,急诊抢救室里那盏灯光便引领着迷失在病痛与恐惧中的人们找到光亮。每当迷茫彷徨,那些曾在我人生中响起的话语便又会指引给我方向。
白大褂套住了我的身躯,急诊室束缚了我的脚步。十四年来我虽然未曾走出去,但我见证了无数生命的奇迹,也经历了太多离别的悲伤。夜深人静脱下白大衣时,我会不禁想:医者的使命不仅仅在于技术的精湛,更在于心灵的温暖与坚韧。我们不仅要治愈身体的创伤,更要抚慰心灵的伤痛,让患者在绝望中看到希望,在黑暗中感受到光明。
这却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万分困难的事情,甚至时时要面临误解,要深陷不安。但是,前辈们却用身体力行告诉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那些曾躺在我的眼下将我的身影倒映在瞳孔中的患者朋友们也用理解、宽容的语言教导我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人,该如何做一名称职的医者。
医学之路,崎岖泥泞。人生之路,百折千转。
纵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宁往矣。
工作了十四年,在急诊室里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冬去春来。人生四十载,可谓见过许多人,经历许多事。如今我逐渐改变了对生命与疾病的看法:治病救人绝不是单纯的医学问题。生命与疾病之间也并非简单的对抗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者之间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共生状态。我们不仅要学会如何对抗疾病,更要学会如何与疾病共存,作为一名医者,更要思考如何在保护患者生命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们的选择和维护他们的尊严。
对于我来说每一次与患者及家属的交流,都是一次对生命意义的深刻探讨。如何在生命的长度和宽度之间做出抉择?如何在现实的羁绊和情感上的纠结中做出理智的选择?这不仅是一个急诊科医生要日日面临的问题,更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人生最终难题。
医学不仅仅是一门科学,更是一种人文关怀。生命也不仅仅是一种单向奔赴的旅程,即使到了终点,也并不是结束,可能只是另一种新生。在治疗疾病、拯救那些衰败器官的同时,我们也要关注患者的心理、情感和社会需求。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实现医学的价值,成为患者心中的那道光。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医者。
医师节,不仅是一个节日,更是对医者、对所有人的一种警醒:“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千言万语,我们要做的只是在医学的征途中不断探索、不断进取,用智慧和爱心书写更多关于人生和生命的故事。
八月很热,但我们的一生应该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