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到,竹竿摇,满地金,扁担挑。」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八月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
白露是九月的头一个节气。古人以四时配五行,秋属金,金色白,故以白形容秋露。白露,这个诗意的名字便产生了。
节气转变,吃食也随之而变,在中医中,叫“食岁谷”,就是要吃时令食物。秋季万物逐渐萧落,在夏日飘摇的日子里,山核桃树把吸收了整季的日月精华注入山核桃果实里,被温热晚风吹得迷醉的果实,终在秋季迎来收获。
这个季节,便是收获山林馈赠的最好时机。
每年到了白露节气,正是临安山核桃开采的黄金季。16年在杭州认识了一位临安的朋友,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在杭州,有一种假条叫“回家打核桃”,初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我,直呼“实在硬核”。
他的老家正是有中国山核桃第一村之称的浙西临安银坑村。他说,每年的金秋九月,是必须回家的日子,过年可以不回家,但打山核桃一定要回家。
从他的口中,可以听得出来,那一天,不论天南地北,离家有多远,他们都会守护这个归来收获的约定,回到家里,帮忙采收山核桃。
山核桃又被称为小核桃,属于山核桃属的落叶乔木,性喜阴,多生长在阴坡,对气温敏感,较能耐寒,却不适应高温少雨气候。山核桃多分布于5~25°的丘陵中,最适宜海拔高度为300~700m,生于山麓疏林、腐殖质丰富的山谷。
临安地区的地质环境、地形地貌、土壤和气候等自然条件,都十分适宜山核桃的成长,与皖南山区毗邻,是我国山核桃的主要产区。而临安山核桃主要分布在岛石、龙岗、大峡谷、昌化、新桥、湍口马啸等乡镇,在西天目、太湖源、藻溪、玲珑街道、千洪等乡镇也有分布。
在全世界17种山核桃中,临安山核桃因其核大,壳薄,饱满度好、香脆可口而著名,有“天下美果”之称,为临安“老三宝”之一。山核桃独特的口感和较高的营养价值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山核桃产业已然成为主产区农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
可以这么说,山核桃的收入是那里农民家庭经济主要来源之一,所以才会有白露到,在外游子纷纷被召回家里挥竿打山核桃。
山核桃在白露后才真正的成熟,古人对二十四节气物候的遵守,在今天也得到了重视。临安政府规定,山核桃统一在白露后开采,在白露之前只能捡拾地上掉落的果实,不能用竿打。而白露后为了保护这自然的馈赠,人们决定以更加顺应自然的方式,收获美味。村里规定打6天之后,就让它自然落果。
山里的秋天略带寒意,山核桃开杆后,山上反而比村里热闹些许。清晨四五点,还没等第一缕阳光露出地平线,村民们早已整装向山里进发。这样的景象对于在这土生土长的人们早已熟悉不过。
想要收获山核桃的美味绝非易事。先在山核桃树下布上拦网,由于山核桃树高且大多生长在陡峭的山坡上,当地乡人都掌握了一项必备技能,那就是爬树。他们身手矫捷,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下,在并不粗壮的树干间行动自如,一看便知是从小练就的本领。他们手持长长的竹竿,打着核桃,穿梭在枝干间,只闻得树叶枝条碰撞和山核桃下落的声音,而不见其人,正是为人树合一。这种原始的采摘方式,数百年来从未改变。
树上的工作交给男人们,树下的捡拾工作则有妇女孩童来完成。果实随机散落在山坡的每一个角落,足够忙上一天的工夫去捡拾,据说要捡拾一个月才能捡完。
天色近晚,编织袋逐个装满了青黄色的果实。村民们挑着过百斤的担子下山,回家的步伐沉重而又踏实。农户家里的炊烟逐个升起,安静了一天的村庄,也因为满载归来的人们而变得热闹起来。
山核桃运回家中,乡民们的工作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另一番忙碌的开始。
青黄色的山核桃果实与我们市面上所见的还有差别,需要雕琢一番,褪去青色外衣,山核桃的鲜籽终于呈现眼前。聪明的乡民会利用水的浮力,分隔出含有丰硕果肉的鲜籽,经过几番精心筛选,肉核饱满的鲜籽,铺满各家的空地,只等阳光的洗礼。
世间所有美味都需要耐心,等山核桃表面上晒出细微的裂痕时,山核桃干籽就达到了最佳状态。接近秋分,山核桃也可以上市了,山核桃仁则要晚几日。
山核桃和我们平常吃的核桃还是有差别的。
首先在个头上,山核桃的个头就比核桃小了不少,所以才有小核桃之称;山核桃的果壳也比较光滑,没有核桃那么多的坑洼;未脱外壳的核桃和山核桃其实很好区分,核桃的果壳是青绿色的,看上去十分敦实,而山核桃带着外面的外壳是青黄色的,且很薄,有棱角分出。
而在风味口感上,山核桃明显更胜一筹。山核桃油碘值、皂化值高,酸价低,它更具有油脂的香甜味,涩味也更少一些。
由于在生产方式上,山核桃主要还是依靠野生山核桃资源,所以在产量规模上比不上核桃,市场供应更多的是制作成山核桃仁。山核桃仁经过人工繁复的步骤,入口后的香脆咸香,让每个食客一开口便停不下来。没有了剥壳的烦恼,吃起来更是十足过瘾。
一棵山核桃树,从抽枝到结果至少需要十五年,一颗山核桃仁,从树梢到舌尖需要繁复工序。这自然馈赠的美味,从来不是唾手可得。它需要等待时间的雕琢,人工的翻炒,才能激活深藏在果仁里的香气与口感。
吃得有些渴了,沏杯茶,静默看这时光流转,就像临安人与山核桃树一样,互相守护,按着约定的日子,来年再享这山野馈赠的清香。
秋天的况味,在这一把一把的山核桃仁中得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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