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作家】上海 夏一站‖畲乡问茶敕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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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1 19:09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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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藏古寺，古寺出好茶。畲乡文化名茶“惠明茶”就萌发于相传宋高宗褒封的敕木山上之唐朝古寺“惠明寺”。
卧云宿雾，敕木山千峰百嶂、汪洋浩淼，悠悠千百载，有似山重水复之迷津，逶迤于景宁畲族自治县之东南、横亘百里。惠明寺就坐禅于敕木山亚峰惠明泉山上。一夜春雨将山色洗得更苍郁了，朝阳里、很远就看到了寺顶闪烁的金瓦，杏黄的院墙、青灰的殿脊恍若在春风中飘荡，泛着古朴写意、勾勒出历史的久远。
日筛松竹下，潜荟葱茏、杂树生花，天高心旷、喧嚣在很远之外。在惠明寺与一杯惠明茶相对，端起、放下，无疑，这个时候，呈于眼前的已不是沉浮的树叶，那是晨钟推开的千岩竞秀，溪涧生烟的粼粼波光、似是而非若有所思的禅想。
月升岩石巅，云淡风轻是暮鼓里絪缊的柔软与安祥。瀑喧幽更静，云中方一日，世间已千年，山外青山楼外楼、有多少都泡在一壶茶中，一杯茶的宽广让一座寺云游八方，一座寺的偈语，安慰了几多游移不定的心灵，淡定了山高林密的气象。壶里乾坤大，一杯茶里有相，多少情深独向寂静，萍踪一样漂泊归于不动如山的沉吟；慎远追思，心有戚戚……
随风而动、闻香而来，浅斟慢饮，行走的疲惫已成过眼云烟，纷扰或者匆忙是沉浸在时间里的宁静。跋涉不止于脚力，坐于内心的殿堂，面朝起伏的群山眺望，渺茫的思绪飘荡；侧耳倾听，总有超越物质精神的吟咏，含章蕴秀、无声无息却又不绝如缕。
万丈红尘一杯茶，“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理解得与失、深和浅，疑惑或者信任，于萦绕的茶香里寻找虔诚的倒影，无论怎样被生活诘问，愧疚还是无怨，流露出的神情都是平和的，不动声色的感慨里有岁月的味道。
青山行不尽绿水去何长，巍峨俊秀，雄壮豪迈，一马平川就是辽阔吗？会当凌绝顶，翻山越岭岂不也是人生。漫漫长路起起伏伏，春江水暖、未觉船移心已远，茶香袅袅、心绪悠悠。乐山乐水，先春阳芽蕙心纨质，自在从容、盎然又平静。纵使置身滚滚红尘，仍不改性情，追忆和怀念来处，寄情相映，津渡尽翠微，使怅然惠明、让思想轻盈……
自古以来，茶以寺名的并不少见，就我所知，在盛产茶叶的浙江就有因径山寺而得名的径山茶、因龙井寺而得名的龙井茶、因大佛寺而得名的大佛茶……而如惠明茶一样与僧、寺、村同名且源远流长，自唐大中年间发轫，成为历代贡品，又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获得金奖扬名海外而倍受赞誉的畲族历史名茶或许绝无仅有。
“惠明茶”也称畲茶，是千年畲乡、世代畲民对惠明和尚的感恩和纪念。因离我寓居的所在不远，更因为爱茶，每年产茶时节，我总会去选茶、请茶。我听过惠明茶的许多传说，也寻阅过历史文献的记载：惠明寺、惠明茶、惠明寺村的由来，皆因缘于大唐年间一个法号叫惠明的和尚。在云烟苍茫的灵栖之地、高高的敕木山上结庐修禅，悲天悯人、惠明和尚种茶采茶制茶，利用茶叶为村民除瘴治病，并向村民传授种茶技术、制茶技艺。乐善好施，体恤感同身受的人间苦难，教化村民、感动村民，惠明和尚在畲乡留下了众多佳话……
岩峭岭峻穿云霄，林海茫茫，蕴真谁为传？昔时京城朝廷的贡品，被今日山里百姓的普通生活品的有滋有味。作为畲乡特产，惠明茶自惠明寺繁衍开去，香飘万里，已显达天下一千多年，被列入了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丰富了中国茶的品类。是物质也是精神，“惠明茶”是惠明和尚悲悯情感的物化，是畲乡绿水青山的馈赠，有山高水长的滋润、人文情怀的涤荡。
托体同山阿，在景宁全境茶随处有之，但都说以惠明寺周边者品质最佳，是否是得到了惠明和尚的法力加持？我不知道。但注入了畲族历史文化和个体的情感思想那是肯定的。“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惠明和尚虽驾鹤远去，但惠明寺不动如山，成了千年古刹，今依然香火不断。而惠明茶也早已成了畲乡的致富产业，为畲民增收、农村发展助力，促进了乡村振兴。漫山遍野、碧波荡漾的茶园还是景宁生态教学、绿色发展的农旅景观，引来天南地北的客人纷至沓来。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亦如是”，阳光沐面，和风净手，端坐、面对，融进一杯惠明茶里，听风听雨听内心，回顾、展望，把经历的忧郁、困顿都释放；虚妄渐渐模糊，期待越来越清晰，沉淀的是过往，飘动的是思绪，抚杯观叶、闻香品味、愉悦自在。
山歌韵味长，茶山起烟霞，情犊浪漫，蛰伏的思想绿遍了山野，世事变迁，一切都在悄然改变，一切都在蓬勃生长。春风将久远的记忆湿润，内心的悸动淙淙有声；关照世代疾苦，超脱了多少苦难，从刀耕火耘走来，满目苍翠的热爱都是收获的期待和向往。暗香浮动、山青水秀的畲乡眉开眼笑，竖起的木叶在悠扬的对歌里陶醉。
一声轻叹，那是蓦然回首、抖落的风尘，青山青流水长、一杯茶载得动岁月人生。指点迷津、苦口师人，以其不自生, 故能长生，“惠明茶”是芬芳缱绻的思想、畲乡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自然气息、人文情思映在一杯茶里，轻浅浓淡都郁郁葱葱。于畲乡茶叙，犹如问道，无需太多的语言。放眼春天心旷神怡的景象，朝晖夕阴，荣辱不惊，云舒云卷的从容是一杯惠明茶里开阔的意蕴。
漫溯，向悬水高仭、流沫十里的春山更深处，润喉吻、解焦躁，两腋清风徐徐生。思无邪而心有感，在一壶茶里生息，体味肌骨清、通仙灵，岂能无动于衷？辟在深山、以处草莽，筚路蓝缕、艰苦修行，如果了解了惠明和尚是怎样在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开山种茶的，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心生感动。幽僻、曲折、坦荡，一条延伸在畲山的路径，也通往心灵，梯山航海、由涩变甜，抵达回甘意气的豁然开朗。
“武陵源中深隐人，共将鸡犬栽桃花”，含山水情感的美好寄寓，汇畲乡之灵气，负畲民之托付，优贤扬历、惠明茶被赋予了如惠明和尚般的人格品德，有生生不息、历久弥新精神生命的象征。“滋云蓄雾灌泉液，脂柯肉叶无纤尘”，一杯“惠明茶”熨帖了多少人理还乱的方寸。
身着凤凰妆的姑娘从“风雨桥”上走来，雨后彩虹作腰带，披星戴月是佩挂闪烁的银器，明眸皓齿如清澈的波光流水。风雨桥已不再仅仅为遮风挡雨，但那些风风雨雨的经历不可忘记。红间绿、花簇簇，新春的枝头上，鸳鸯是炫彩的、鸺鹠是花头的、啄木鸟是绿色的，红嘴的蓝鹊、黄颊的山雀……百鸟朝凤——畲族是涅槃的凤凰，唱过山歌敬香茶，畲乡天天都是三月三，长箫短笛，一幕幕歌舞剧将生活的细枝末节都表现。
《畲山风》是她的翅膀，《畲家瑶》是她的舞蹈；《凤凰彩带飞北京》，《千年山哈》又登上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大舞台。源头的清泉林海的碧涛，托付一壶惠明茶的山高水长；敬茶新时代，茶里有畲乡青山绿水的自然、畲族历史的回甘，茶里有畲民真挚朴实的情感、幸福欢乐的歌唱……
林壑空谷嘉草、鸣泉涧边仙芽，飘荡在《敬茶歌》里，崇山峻岭因势利导，苍绿的茶园随圆就方、不拘一格。和而不同、和合为一，也许，从本质上来说畲茶与其他的茶并没有什么区别，归厚林野，披荆斩棘，开荒修坡植茶，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畲民族早在刀耕火种的岁月里就深谙了其中真啼，于“茶禅一味”中惠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生活的自然、坦荡、平和。
先有僧，后有寺，再有茶和村？惠明和尚是怎么看中了这一片曾经的原始森林，重峦叠嶂、荒无人烟的山野？也许还有待考证，然畲族是华夏大家庭里的一员、不可或缺，已是共识。上海同济大学李化民和德国人类学家史图博曾实地考察撰写了《浙江景宁县敕木山畲民调查记》；那正是惠明茶获得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之后，惠明茶名声鹤起、声誉日隆时候，达官显要争矜贵，好茶之人千金求之。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金奖惠明茶引起了他们对偏于一隅的畲乡的关注？
李化民和史图博在敕木山住过的房屋还在，留下的足迹已被时间的青苔覆盖，走在昔时他们走过的石砌官道上，抬头远望，青山如驻，高耸的峰顶、丰腴的山腰云彩缭绕，空谷传馨，那是悠悠的采茶歌声，花鸢掠起、白鹇不惊，竹背篓、青箬笠、红褶衣，翩跹在一坡坡、一垄垄的茶园上。这一幅畲乡采摘春天浪漫的画卷，这一场畲民寻常劳作的景像，因为太真实了，以至于成了梦幻。
敕木山依旧，云山茶海，这一幅水墨、这一幕动漫，在做敕木山畲民调查记时李化民他们肯定没有见到过。李化民是丽水龙泉人，窃想他前来作畲民调查记时，除了怀有桑梓之情一定还有对惠明茶的仰慕吧。后来李化民成了著名的学者教授，在医学教育等领域作出了很大的成就。他曾任校长的原上海铁路卫生学校就在我以前上班的单位附近，每每路过，我都会想，他一定懂茶、一定也是像惠明和尚一样的人。
“大漈”浥沧桑，“狮山”“伏虎”豸尖挺秀，雁出青林、朝日辚辚，“古柏长廊”连石板古街，“澄潭印月”为舟，“石马潜渡”相送，“浮伞”古渡口泊满千年传说。群山嶻嶭、沟壑纵横，危阁悬亭之上观景，于苍莽的寂静里看畲寨的炊烟化为悠远的白云，归去来兮，还有什么不能释怀？峡谷深长、溪涧肆意，湫湄幽潭之畔听歌，高低起伏的演绎都有回声，情景融和、遥相呼应的世故人心飘荡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迢递的山水间……
石根生云气，嘉木发华滋，满园春色关不住；春风浩荡，云端之上的茶园成了水流花开的景观。梦想照进了现实，袅袅婷婷、从容淡定而摇曳生姿，顾盼之间皆是情愫，一杯惠明茶能带你走进畲乡的人文历史、灵秀山水。雷雨春风，蓝天白云，钟情盘亘的群山，在高岗俯瞰、于心底仰望，世代作者把姓氏根植在这一方水土、深刻于自然里，与千米高山万亩茶园同绿，成了文学艺术的审美、摄影镜头的焦点，进入了世界视野，被品味被了解、被羡慕被惊艳。
一杯“惠明茶”的历史是否也是一部景宁畲民的生存生活发展史？从苦涩到清醇，回甘饴饧悠长。
自称“山哈”的畲民“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为人之道暗合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的老子思想。虚心、实腹，处其实、不居其华，单纯、厚朴，于连绵群山葳蕤，在岁月深处拓荒，道法自然，不以无人而不芳、不谓困厄而改节，这与茶的秉性何其相似。光阴的流水，浅了又满，一杯“惠明茶”滋润了大山也营养了畲民的心田，涵养了一个民族的品格思想。
山哈，是山里客人的意思。畲民尊奉所居住生活的一方水土为主人，蓝天下的山水是摇篮，盘桓不去的眷恋是钟情，执着的初心雷打不动，在大山里融合又在大山里凸显，依附于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是啊，面对岁月谁不是过客，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在永恒的大自然面前，谁又敢称自己是主人呢？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贵有自知之明。山哈里自有一种谦卑情怀，那是源自于世代传承的基因，融入了对自然、生命观照的朴素真切。鱼眼听涛细，烟暖坐月长，最原始的情怀，才有最纯粹的力量，于一杯茶里，听“浮丘伯”羽化、“卢成真道人”成仙的故事，感受畲乡风水、畲民乐山乐山的古朴和喜悦，一杯茶里能增进对畲乡风物的情感理解。
“不窥牖，见天道”，接洞宫、牵雁荡、连括苍，飘荡在山深林密、峰峦起伏的云海浩荡之上，景宁地如其名，景色秀丽，宁静安详有如世外。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践行“两山”理论，这里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从惠明寺下来，夕辉将茶园镀上畲妆，山风拂面，拂过草甸、湿地、灌丛，攀上松杉、竹林。白颈长尾雉、短尾猴、金雕、云豹在阔叶、针叶林浓密的深处，桃红杏白影影绰绰于错落有致的村舍人家，层层叠叠的梯田，像大山的琴键，自然的旋律翻动抒情的波浪，音阶高低随心所欲又有畲乡的章法。
岁月如茶，一杯苦，二杯甜，三杯就香醇，千百年来有多少人受惠于“惠明茶”，喝出了“惠明”二字的深刻意涵。在这里，时间是慢的，像煮水烹茶，慢的悠闲，慢的有味，慢的让人沉静，慢的让人思索；悠哉悠哉于岁月静好中，神游八荒里有对畲民相信与敬畏自然山川、不遗余力的坚守和保护的感动。
螓首蛾眉，一张张金叶子是畲乡童真的笑靥、多情的媚眼，不染纤尘的山风将溪水剔透的歌谣传出山外，我不知道浙江西南大山腹地的畲乡和畲民最早是怎样被外人认识的，但我知道，现在，络绎不绝的人为什么而来。春雷响过，蓝天更蓝了，盘点着付出和收获，钟情的畲民，将一壶“惠明茶”泡的浓郁。
在一壶茶里畅想，也在一壶茶里旷达，像光阴流水上的舟楫，一杯“惠明茶”不知渡过了多少人。隆冬经月的积雪化了，迎来春和景明的山色，清风消暑，秋高气爽意浓，漫山红遍的年景又在等待。云开雾散露峥嵘，一杯茶里有乡情民俗、四季景像、生活感慨、追求理想。逝水流年、不老芳华，心情逐浪，“兴”之“观”之“群”之，遐想绮思抑制不住，茶里花开，畲乡景宁可是最耐人寻味的一杯？
作者简介：夏一站，《东方散文》签约作家。偶有文字见诸《作家天地》《唐山文学》《青年文学》《佛山文艺》《中国铁路文艺》《散文诗世界》等，收录各种选本、年选等。主 办：《东方散文》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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