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有两个念头,每次在我有压力时,都特别管用:
被讨厌的勇气。
只做70分。
《被讨厌的勇气》这本书有种瞬间转换叙述逻辑的力量,从焦虑于“如何让人都满意”,瞬间跳转到“被讨厌才是真正的自由”。
太多无谓的压力都来自于我们对他人的想象。“镜中我”理论一语道破真义:我们先想象别人眼中的我们什么样,再想象别人如何对我们做出反应,最后想象我们做出反应后的情景——层层“想象”,从未脱离想象者本人的大脑回路和社会经验。
我读博的第一年,一个美国学姐在课堂上高调宣布“我不是来这交朋友和being nice的”,我当时吓得睁大了眼睛,看见她宽阔又坚毅的脸上毫无要收回此话的意思,顿时生出些似懂非懂的敬意——难道人可以不以“做好人”为目标?
这样一位学姐后来在系里的朋友却是最多的。我那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可以做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并且接受自己的这份“让人讨厌”。
她不把“被人喜欢”看成某种成功,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目标。
这当然不是说要故意惹麻烦或做坏事。这只是说,“我要做我自己,我生命的意义不是去迎合你,至于你对我怎么看,那终究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
《被讨厌的勇气》里提到,“别人并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期待而活,而你也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活。”
又提到,“一味拘泥于认可欲求的人也是极其自我为中心的人……一味在意 ‘他人怎么看’的生活方式正是只关心‘我’的自我中心式生活方式。”
这样的叙事逻辑不禁让人击掌赞叹,它直接拆穿了“做好人才是好人”的逻辑,让人瞬间倍感轻松。
如果我不怕被人讨厌,这件事我会怎么做?
如果我接受有些人注定会讨厌我的事实,这件事我会怎么做?
如果被人讨厌可以当成一种对自己的锻炼,我可以怎么做?
想到这些,就远离了某些沉重的做事负担。
一切都是关于我们自己。而人生是一场非常主观的旅程(李一诺语)。
很忙的时候,任务很多的时候,大压力面前,我还会告诉自己,“只做70分”。
因为你的70分,可能是别人的100分。
因为你想象的100分可能永远不存在。
因为从70分到100分之间你所要耗费的精力,可能是你做到70分的10倍。
而这些节省下来的精力,可以去做更多对世界有意义的、对别人有帮助的事情。
还有,是不是事事都需要做到高分?除了考试升学,有多少成年人的日常任务,真的是需要并且能够做到所谓的“100分”?
我们都是普通人而已,我们都满手的任务,我们一生做那么多事,怎么可能每件事都做到100分?
所以只做70分,做饭、收拾屋子、养育、装修、发邮件、回答问题、交友、养花……
只做70分,然后发现我们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们做不好的事,别人可以做好。不用事事都做到极致,世界也能正常运转,反倒留给了别人更多的成长机会,岂不是一件快事?
只做70分,我们才有包容身边人的空间。我们身上少些完美主义的紧绷,周围人也活得更轻松自在,不能不说是对世界的一种贡献。
只做70分,因为这是锻炼自我接受的机会,是根治焦虑症和拖延症的好办法。
《我们都是拖拉斯基》一书里专门讨论“练习失败”的作用:在对话中故意用错词语、在餐厅故意掉落餐具、在付钱时故意忘带钱包、在你知道的路上问路、当众进错房间……
不敢失败、恐惧失败,恰恰是最常见的拖延症来源。多失败几次,多见到不完美的自己,反倒有利于快步向行。
只做70分,也是为了不把自我价值和自我身份完全放在外界评价、工作主义、绩效主义这些大船上。
人容易奔驰在“做加法”的路上,欲望没有边界,越优秀的人,越会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所向无敌地跑下去,理所当然地认为事事都该一百分,以为只有站上金字塔尖才算有意义。
可是任何人都有触摸到极限的那一刻——再聪明、再努力、体力再好、资源再好的人,在不断做加法的路上,总有触碰到自己极限的那一刻。
恰恰是这一刻,让我们回到一个普通人的脆弱,回到跟所有他人的连接,回到生命本身的包容与复杂,发现生命不只有“做加法”这件事,意义不只来自于外界,成功多半无关胜败。
这样的一刻是幸福和震撼人心的。而激流勇退,在触碰极限和过犹不及之前转身,需要智慧和勇气。
冯唐在《有本事》里回答对孩子最想说的一句话,是“没有任何事儿是必须做的,拿不起,就放下;拿得起,玩一会,也要放下。”
所以尽情玩耍吧,然后记得,早点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