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是厅长

文化   2024-10-15 06:52   湖南  

G2313班那个男生不见了。

这是大家最担心的一件事。对于一个高干子弟的失踪,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这个愣头愣脑的学生,突然来到了学校,也就意味着把一个烫手的山芋,扔到了一个人的手上,把一棵摇钱树栽在了大家身边。

校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校园内例行巡查。此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学生回寝铃响后十五分钟时间,宿舍大门已锁,生活老师清点人数时发现他没有回寝,便第一时间向校领导汇报了情况。学校立即启动了应急方案,发动师生全方位寻找。校长问我巡查教学楼时有没有看到他。

我说没有看到。此时校园里空荡荡的,到处静悄悄的,楼上楼下旮旯死角都不见人影,连一只鸟也没有,只有几棵桂花树无聊地站着,几簇月季花无精打采地开着。

为了安抚校长。我说这孩子不会有事的,心理非常健康,情商也很高,只是好奇心比较强,喜欢刨根问底,应是躲在什么地方没有出来。记得上次也是这样,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他,后来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了。

校长嗯了一声,并长吁了一口气。仿佛万物也变得轻盈了些。

我想,这孩子跑不了。学校围墙固若金汤,插翅也难飞。这小子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特异功能。围墙是翻不过去的。学校大门有三人值守,且个个老谋深算,他想蒙混过关也是不可能的。

接完校长的电话,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给人印象太深了。喜欢追问一些弱智问题。有次他问我是不是老师?我说是。教哪一班的?我告诉他G2302班。他问是语文老师还是数学老师。我说语文老师。他问我现在去干什么?我说去开会。他问开会可以去看吗?我说不可以。他问全班同学去看呢?我说不可以。如果去看了呢?我说那就严厉批评与处罚。这个也要处罚呀。他便失望地走开了。

过后,他又问我开学典礼哪天举行。我说后天。他问我会去吗?我说会去。他问保安叔叔会去吗?我说会去。他问医务室的人会去吗?我忍不住笑了。告诉他,如果有人病了,医务人员才会去。

他不光问我,还问所有人,几天内便把自己问出了名,问得全校上下皆知来了这么一个学生。连小孩都知道。不管与谁提起,人家都会瞪大眼睛问,你指的是那个弱智男生?。最近他老是问人家认识开心不?问得好生奇怪。人家开心不开心与他何干?后来才知道开心是个老师,是平行班的班主任,据说全班没几个学生考上本科,他也觉得脸放光彩。他班的学生不是富二代,便是高干子弟。个个牛逼得很,因此他心里很有底气。

见到开心老师,大家便笑,告诉他有个学生老是问人家认识开心不?开心老师听了一点也不开心,说该生脑子有点小问题,但情商很高,对班级活动很热情。

他的情商的确很高,没事就跑进教师办公室来给老师问安。他喊老师晚安。没人理他。他再喊老师晚安。也没人理他。他就站在门口不停地喊老师晚安,一直喊到有人抬头来朝他笑,才肯转身离开。转身时,还不忘道几声:老师再见,老师再见。

有人问我知道他家长是谁吗?我说不知道。他告诉我学生家长是个厅级干部,但不知是什么厅的。


我问他见过家长没?他说没见过。人云亦云,上面领导都这么说,他也跟着这么说。

我问,要是领导放个屁,你也跟着放吗?他说,不放。屁不打一处来。


他笑,我也笑。

我说,这孩子其实并不傻。是装傻。心计厉害着呢。下课,他去小卖部买东西,人家没把货拿齐,不把数算清,他就不刷卡。而其他学生则是把卡压到机器上,任人家刷。去食堂吃饭,大家都规规矩矩排队打餐,他一个人径直去窗口插队,仿佛目中无人。上前制止,他还不肯走。待你一转身,他又插了进去。他每次都会打很多饭菜,还会去买几个饼。我问他吃得完吗?他还很不高兴,嘣出一句噎死你:吃不完,就倒掉呗。他果真把饭倒掉了,只吃了菜与饼。

学校召开了个短会,一起捋出最佳思路,快速寻找失踪学生。贾老师说他晓得这个学生在什么地方,他一个人踌躇满志地直奔教师公寓。教师公寓耸立在校园东北角的围墙边,高三十一层,出入人员稀少,是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贾老师在总校那边干过好几年,认识的领导也很多。据说是动用了某些关系才如此顺利地来到这座分校的。贾老师情商很高,一见领导就打老远挥手,朝领导不断地嗨,嗨,嗨,一直嗨到领导打他身边经过才放手。有些领导朝他笑笑,偶尔也象征性地扬下手。有些领导不喜欢这一套,就懒得眥他,开车的开车,走路的走路,正眼都不瞧一下他。他也不觉得羞愧,依然朝领导嗨嗨嗨地挥手。脸色也不变。总是眯着双眼,露出一排牙,连缺牙都不放过。他如此精明,偶尔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有一次一辆宝马开过来,这宝马与董事长的宝马差不多,这人也与董事长差不多。他兴奋地朝人家挥手,大喊着董事长好,人还没到校门口便把校门打开了。结果放进来的是个闲杂人员,因此被勒令停工半月,罚款五百元,险些被开除。

贾老师喜爱剃光头,这光头还是他自己动手剃的,有时用长柄剃刀剃,有时用电动剃须刀剃。他用长柄剃刀剃时,左手捂着脑袋,右手拿着剃刀,手指摸到哪,剃刀就剃到哪,唰唰唰的像刨冬瓜,刨出一撮撮黑发,留下一道道血印子。望着他那白里透红的头,便笑他像葛朗台,削尖脑袋往钱眼里钻。笑他是个假和尚一扪心思想偷腥。

贾老师并没有跑,他想跑也跑不动,胖乎乎的像个弥勒佛。也没有人与他抢,都把捏着分寸。他去教师公寓,大家分散行动,这么多人不信找不到一个智障学生。

突然听到呯的一声闷响,像是高空坠物的声音。随后便听到贾老师大喊,快来快来。吓得浑身一抖,以为有人跳了楼。都往教师公寓楼下跑,跑到楼下一看,只见他不痛不痒地指着上面说,那里掉了几块瓷砖。

大家抬头一看便看到监控摄像头,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自己头脑如此简单,有监控视频不晓得看,只晓得瞎折腾。

智障学生很快就找到了。原来他入了寝,悄悄的睡到了自己床下,还用桶子遮挡着。看他睡成死猪的样子,恨不得把他揪出来好好地揍一顿。可把手举起来后,又无可奈何地放下了。这个活爺打不得,校长都敬畏他三分。

课间,有人大喊:老师,老师,我要退学。他们欺侮我。抬头一看是那个智障学生。只见他一下钻进教师办公室,一下跑到操场上。像只无头苍蝇到处飞。教师办公室有老师值班,他没有眦,显然他不是找他们,是在找开心老师,开心是班主任,可以帮他退学。开心老师现在不在,找不到也只好作罢。

我想前去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他。有人扯住我,说这个智障学生,你去管他干嘛?你又不是班主任,也不是校领导,他爸是厅长,管得好,赚累。管得不好,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没错,我之前就吃过这样的哑巴亏。还留下了心理阴影。那是一个艺术生,个头高大,人也长得帅,只是有点二,成绩很差。他爸也是厅长,省广厅的。这个人我见过。每次来学校都开着宝马径直往校门口冲,拦都拦不住,劝也劝不得,好像自己上得了天。你上前劝,他就大发脾气,大吼大叫说某某校长是他朋友。是校长朋友又咋啦,有种你让校长给你办张特别通行证。门岗的同志硬是不放,结果就把校长惊动了。校长一来就笑着装烟。叫他把车移到左侧的停车位上,说这么大的厅级干部与门岗较劲,掉价。这下他没那么嚣张了,乖乖的把车停到了车位上。

有天晚上我值夜班,零点后进男生宿舍查寝,发现他小孩躲在被窝里玩手机。收缴时,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把我推到了墙角里,因没有防备,差点坐到一个睡着的男生身上,当时手臂也被擦伤,已使不上劲。他与我僵持了半个小时,说我打他不赢,他不是来读书的,出了门就要弄死我。他还来抢我的手机,怕我通知德育处。他讲德育处领导来到宿舍,最快也要十分钟,十分钟内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我说你不读书来学校干什么?他倒反过来问我不读书来学校干什么?我来教书呀,难道连这个也不懂?此话我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诧异。我怕问题复杂化,谎称不报德育处,方才得以脱身。

次日是校长与德育处领导去宿舍把他叫出来的。叫他写检讨向我道歉。他认识不够深刻,刻意隐瞒恶劣的情节,道歉也不够诚恳,态度没有端正。当时我没法接受他的道歉。

学校把家长叫过来了,他爸一进办公室便先声夺人,一味找学校的茬,说管理不规范,学费也贵。在这里读一年,到别处可读三年。我说学校并没有逼你,是你自己托关系找门道才来的吧。他没有正面回答,改口说这学校艺术教学很出色。发现儿子在艺术方面有天赋,总想找个好点的学校。他儿子是从别处转来的,之前的学校应该也被他弄得焦头烂额了,扬言要把他送进职业学校。送进职业学校不就把人给毁了吗?他家是书香门第,祖孙三代都是大学本科以上学历,都是厅级以上干部。他不能让儿子给祖宗丢脸,花钱也要让他读本科。他儿子文化成绩不错,都是B和A。我看了一下成绩单,科科都是二三十分。这样的成绩也说好,你说丢人不丢人。

我觉得这学生已无药可救,建议劝退,留着是一害,这是定时炸弹,迟早会出问题。他母亲听了痛哭流涕,不断求情,并愿意承担医药费。听说她也是教师,心中顿生怜悯之情。教书先生养个看牛崽,这是何等的悲哀。医药费我没要,我不差那个钱。


学校没有劝退他,一年后却主动转学了。不管他转到哪里,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他文化成绩不好,绘画基本功也差,致命的缺点是自负又没有思想。搞艺术没头脑是不行的。

那个智障学生没有退学,只是回家休息了几天。学校并没有人欺负他,而是他欺负别人。他要吃别人的东西,却不准别人吃他的东西。别人就拿他取乐。

人人都说他爸是厅长,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不想溜须拍马,也不想攀龙附凤。我觉得此事有点不正常。

他爸既然是厅长,不管是什么厅,不说呼风唤雨,利用手中的职权为其谋个一官半职都不成问题,为其找个好点的学校肯定不在话下。只要肯开口,那些投机钻营者削尖脑袋都会帮他把事情办妥,重点示范学校也会为其打开方便之门。这种机会人人都不会放过。有了这层关系,许多事就迎刃而解了。因此,厅长的儿子是不愁没书读的,也没必要舍近求远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

我琢磨他爸是不是厅长。但也没必要搞清楚这些。出于好奇,我开始关注起他来。

晚餐时间,他经常站在教学楼与食堂过道的拐角处,右手扶墙,身体半隐在墙体后,上身斜倾,把头从拐角处探出来,目光呆滞地注视着过往的人流。有时提着几个饼,有时提着几支酸奶。他好像在等谁,好像又不是。问他站到这里干什么?他不理。叫他进教室,他不肯。就这么痴痴地站着,而且一站就是好长时间。

他经常逆行。人流往南,他往北。走到几个女生面前又跟随着折返回来。女生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女生。彼此都不搭理,谁也不碍谁,正眼都不看一眼,不吭一声,都各走各的。走到拐角处,女生上楼进了教室。他一个人又待在拐角处。他在干什么呢?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认真地看了看他,发现他长得并不好看,五官不怎么端正,眉毛也不清秀,胡子一把撮,脸上体毛也很多,嘴巴微翘,丑得像一只山鼠。

突发奇想,他爸爸有这么丑吗?一个很丑的厅长,应该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儿。他妈妈好看吗?他妈妈应该很好看,一个女人不怎么好看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厅长呢?

也许他爸妈都很好看,只是生时候出了一点小状况,比如受了惊吓,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只是徒增笑耳罢了。

他不仅站在拐角发呆,偶尔看见女生也会迎上去,傻痴痴的盯着人家看,吓着人家一闪,慌乱地逃离。他还尾随女生走,经常追到女厕门口。人家进厕方便,他竟然在外守着。问他站在女厕门口干什么?这里的气味挺好闻吗?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叫我先走。

他一直等到女生从厕所里出来,而且一见女生就迎上去,人家瞪眉竖眼地朝他一声厉喝:你给我滚远点。吓得他一愣,半天才缓过神来。

有人告诉我,许多女生想打他,要把他引到一个没监控的地方狠狠的打他一顿。这人太可恶了。经常打电话给女生家长,说他是女生的朋友,可以一起去他家里玩吗?他这么一问,情同往家里扔了颗炸弹。炸得鸡飞狗跳的。家长误认为女儿早恋,急得火冒三丈。立马开车来学校,把女生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弄得女生焦头烂额,苦不堪言。由班主任出面才澄清事实。家长大笑,说这小子一点也不傻。

家长的电话他是怎么弄到手的呢?是教师泄露信息?学校档案管理不严?是另有学生相助?还是他爸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他不只是给某一个女生家长打电话,给许多女生家长都打。

一天,他喜滋滋地追着开心老师喊:老师,老师,我也喜欢女生。开心老师听后就骂:兽牲,你喜欢人家不要说出来,要把它藏到心里呀。

他便不再追了,愣愣地站在那儿。他脸上竟然没有失望与悲伤,也许压根也不会有。

他肯定有一个好未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会过得幸福。他爸是厅长,厅长的儿子差不到哪里去。

今早,在校园里遇到主任了。主任说我最近写的那篇小说《他爸是厅长》,读起来好韵味。这小说,动笔已有大半年了,因题材不好,难以写出新意,怕浪费时间,写着写着就没写了。听主任这么讲,我又把小说找了出来,从头至尾读了一篇,读得很轻松,竟也读出了某种味道,这味道怪怪的,没法用词语表达,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把各种滋味搅混在一起,什么味样样都有,什么味都不是,显得有点特别,吊人胃口。此时,又有了接着写下去的冲动,仿佛主人翁也正笑着朝我走来,很鲜活的样子。


这次他没有刨根究底问一些无用的问题,也许是问题已经问完了,没什么可问了,也许是这些问题太枯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泛味了。我发现他比以前可爱多了,没那么傻了。不宜再叫智障学生了,得叫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字,一是避免造成伤害,二是体现身为人师之大爱。该叫他什么呢?绞尽脑汁想了想。在乡下,很多人渴望有个儿子,爱用“招弟"给女儿取名。招弟,招来弟弟的意思。为了避免重复,有些人只取了谐音。如诏娣,朝帝。我希望他健康而智慧,那就叫健智吧。捡智,健智的谐音,捡来的智慧。


他一瘸一拐地走来。一下望鞋,一下望我。痴痴呆呆的,好像一下子变傻了。他的腿看上去好好的,哪里也不缺,可走起路来极不好看,像个瘸子,像得了小儿麻痹症。这让人有点匪夷所思,思着忖着,便把自己给弄傻了,脑子里犯迷糊了,像他一样二了。

他径直地走到我面前,与我面对面地站着,死死地盯着我,而且靠得很近,差点头碰头,脸挨脸,呼吸撞着呼吸。令人感觉很不舒服,赶忙后退了一步,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老师,帮我把鞋带系一下。他边说边把脚伸过来,仿佛我是他的仆人,应该为他服务似的。这让我非常诧异,甚至有点反感。高中生了连鞋带都不会系,真让人难以置信。这个连四五岁的小孩都会呀。心想他应该是懒,而且懒得出奇,受家庭环境影响,骨子里根本瞧不起底层人物。心里虽然不悦,但也顺着瞧了瞧。这是一双不错的鞋,名牌,价格也不菲,千余块,去专卖店买的,穿着轻便,舒适,令人陶醉。有人从垃圾堆里捡过这种半新半旧的鞋穿过,体会很是深刻。

你鞋带也不会系?我一脸的狐疑。你是懒吧,懒得连腰都不想弯一下。他说,是真不会系,叫我帮他系一下。他一下变得很怂,令我想到另一位奇葩学生。那学生与他一般大,可十七八岁了连澡都要他母亲洗。有人问她母亲尴尬吗?她说还好。虽说她养了个废物,可真养了个废物,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何况,有些人连屎尿都不会屙。心里便多了几许怜悯。

学校提倡真情服务,把学生当自己的儿子看待。尽管他与我没一毛钱关系,我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蹲下身去,为他把鞋带扎好。

系完,他转身就走了。连一声谢也没有。望着他的背影,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开放日,他随家长出校门,有人叫他别到处乱跑。大家会找不到他。他家长听后便笑。当时,我也在场。我与家长说,这孩子好可爱,情商很高,喜欢玩失踪。但有个缺点。听到缺点两字,家长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悦。怕被捅到痛处。我说,他喜欢浪费,一周换一套衣服,只吃饼不吃饭。听我这么说,家长眉开眼笑,难怪家里有很多校服。她用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说,你只吃饼不吃饭怎么要得呢?要吃饭呀。他依然是傻乎乎地站着。


第二天,他与我说,老师这学期我开始吃饭了,没吃饼了。我看了看他手里端着的盘子,果然装的是白米饭,而不是饼了。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让我感到意外,心里竟有一丢丢成功的喜悦。这不是一个好学生,因为智障,大家对他失去了信心,觉得怎么教都是徒劳,干脆不管,省得劳神。他爸是厅长,权力大得吓人。管好了,是人家的儿子。管得不好,惹祸上身,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经常在校园里乱跑,不分上课下课。领导喊,他不进教室,只是痴呆呆地望着领导。领导拿着他无可奈何,只是严肃地说,你还不进教室,我不喜欢你了。他好像并不在乎领导的喜欢,各种各样的领导见多了,他并不感到稀奇。班主任开心老师叫他进教室,他也不听。班主任气急败坏地说,你是校长,你这个兽牲。他依然站着不动,似乎他就是校长,甚至比校长还权威。


这孩子,我也领教过,打餐插队,我把他揪出来,勒令他去后面排队,我一转身,他就插到队伍中去了,而且插得很巧妙,没有人吱声。事后他来讨好我,老师我今天没有插队。第二天,他又插队了。插在一个女生的前面,女生大怒,生气地说:"你干什么呀!"听到动静,我不得不前往制止。我扯,他不动。我挡,他也伸手去刷卡,挡了几次,竟让他刷成功了。女生不再生气,我也没有去追究了。

后来,有人与我说,他爸是厅长。领导都不管,你去管什么?我说不管他爸是什么长,在我这里只是家长。你不管,他不管,大家不管,家长花那么多钱送他来干什么?

这孩子的脑子的确有点小问题,但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他来学校没几天,便让全校上下六千多人知道他这个人了。换上其他人,就算呆上三年,也未必能做到。正如他班主任开心老师所讲,这孩子情商很高,对班里的事情很热情。


咚咚咚,咚咚咚,这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像一只啄木鸟在啄,可仔细一听,又不像。这是夜间呀,啄木鸟是不会啄虫子的。且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茫茫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也能见到几只硕大的老鼠,尖尖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牙齿很锋利,尾巴很细长,爬出一条条细长的路来,交交错错的,像纹身。圆圆润润的,有一种祥和的美。偶尔也有猫从不明处蹿出来,一下把鼠逮住,方才打破夜间的宁静。或者,被一声尖叫,吓得直冒冷汗,一拃多长的老鼠,倏地钻进下水道去了。这是一个胆小的年轻女教师,二十余岁,娇滴滴的,喜欢尖叫,怕蛇,怕鼠,怕螳螂,但不怕袒胸露乳。

咚咚咚,咚咚咚,这声音还在响。可大家都忙着备课,很专注,时间很紧,事情很多,只能马不停蹄地干,哒哒哒的敲着键盘,唦唦吵的写着教案。没有人走神,也没有人理会。门是虚掩的,还留着一条小缝,不用敲门,只需轻轻一推,便可进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这门敲了一阵,没人去开,也没人请进。最后是自己开了,不知是被风吹开的,还是被人推开的,没人注意,只听到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方才惊讶地抬起头来,且一抬头,便看到他站在了办公室门口,不断地朝大家挥手问安:老师,再见,老师,晚安。

大家呆若木鸡,没人回答,也没人理睬。一时没有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也不知这小子哪根筋出了问题,上课时间到处乱跑。

老师,再见,老师,晚安。他不断地挥手,不断地问安,得不到回应,便不肯离开。

有人忍不住笑了笑,尽管这笑有点丰富。可这多少也是个回应,对他来说,已经知足了,很满意了。他笑得像蜜一样甜。高兴地挥了挥手,喊了几声老师,再见,老师,晚安。便一溜烟地跑了。


我想,这小子将来肯定有个好未来。他爸是厅长,家里有权有势,弄个一官半职是不成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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