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偷得半日闲，坐在老宅不算宽大的院落里。此刻阳光略有些刺眼，但在这个冬日里却是温暖无比。温暖的让人意识恍惚，以至于我不知道此刻所言何物。
偷得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一个不留神就悄悄溜走，躲到流年过往里，成为一种回忆，一种依托。
有时我总在为一些不经意的事而苦恼，而挣扎。其实，与其说苦恼挣扎还不如说是自寻烦恼。比如说，一些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担心失措，而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回头看，一路走来，有很多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只能陪你走一小段路，会在不经意间离开。离开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多感触，这很正常。过多地纠结于此，只会让你更加深陷泥潭，直到最后无法走出自我设定的苦海。
从七月底到八月中，父亲一直在ICU抢救，最终还是撇下人世间的一切离我们而去。生死本就无常，自然再怎么矫情也是无用的，但终究是至亲的离去，难免有强烈的伤感。
忽然想起朱自清父亲的一句话，“事已至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竟为此一句言语所折服。回想与父亲一起的时光，总有些感动，莫名的，暖暖的，就如同此刻久违的阳光那般温暖。
梁晓声在《人世间》中说：“如果最亲的人去世了，最初你不会那么痛，因为你缓不过来，反而最难过的是在之后的时光里，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他时，看见他曾经爱吃的美食，用过的杯子，鼻子一酸泪流满面，想起他在该有多好，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失去亲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他的每一刻”。
虽说陪伴父亲数十载，但我真正与他相聚的时光却是甚少。一是因在外求学和工作，自然难有闲暇时光。不过，年幼之时，父母工作皆在本地，一家人能够终日相聚，所以现如今那些美好的童年记忆总少不了父亲的身影。
生活在乡村，时光总是那么惬意。冬日午后，父亲会抱出那张老旧的藤椅。而我呢，跟在父亲后面，搬着藤椅的一角，吃力地向外挪动。一切准备就绪，当然茶品是少不了的，再摆上一些果实，其实多数情况会被我一个人独吞。每每吃完，父亲总会逗我，笑我是贪吃鬼。
现如今，那些果实也很少品尝。那张破旧不堪的藤椅还摆放在那里，母亲几次想把它扔了换个新的都被我拦下，因为我的儿时记忆也只能靠它勾起。
有时，我甚至会恐惧，如若哪天它再也支撑不住，悄然倒塌，我还能到何处去寻找我那些逝去的童年。
夏日，暴躁的阳光过后，父亲会牵着我的手出去走走，走在田垄上，看那些疯长的作物，虽然父亲不是庄稼人，但他们那一代对土地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走过田垄能听到小溪中潺潺流水亲昵泥土时碰撞出的声音，再转过身来望那连成一片的麦田，壮观之景多少令人惊叹。有时，父亲会骑上他那辆擦拭地锃亮的自行车，载着我进城下乡，而我也随着车辙一圈圈划过，在不经意间长大。
前几年父亲已病重过一次，好在靠他的身体基础和坚韧的毅力终于痊愈过来。那个时候，每当推起轮椅上的他，便会想起那些自行车上的过往。随着轮椅的转动，流年便在这里流失。
天命之年的花和鲐背之年的枯树相遇，于是那些本应平平凡凡的生活不再枯燥乏味，相反却日益五光十色。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看多了，听多了，便愈发觉得这些看似淡淡的亲情是那般重要。若是哪天失去了何处去找寻？
父亲从年轻时，每天都会写日记，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他住院前。有时他也敦促我写些什么，日复一日，倒也写了不少，而这些就跟我日后迷恋上写文章分不开了。父亲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这一点我也偷学了半点，故而至今我的字型自感尚且入目，倒也没有辱没了父亲的脸面。谈及脸面，不得不说一说父亲的脸面看法。父亲爱干净，时间再紧也会将自己整理得有条不紊才外出见人。父亲总会教导我们说脸面甚为重要，没个好的装扮怎么遇人做事。脸面功夫，倒也受益不少。
那些受益匪浅的人会伴随我一生，但是很可惜，该走的我留不住，就让他走吧。
亲情从来都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和最无法割舍的情感，看似平常，却是渗入生命，让自己感觉温暖，感受幸福最直接的拥有。
我们年轻的时候，总有一些原因不能和亲人在一起，但当我们真正自由的时候，他们却老了、却走了！这就是生活的方式，我们永远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这多少有些遗憾。但在这些遗憾中，我们能体会到生活的不易，今后才能更有希望。
父亲离去也有些时日，百日祭奠将至，是该准备准备，为父亲的坟茔添些土了。
作者：于光久，济南农行退休干部。欢迎关注本人微信公众号——“大唐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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