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真人大小的塑像为陶胎上敷三彩釉,表现的是佛陀的弟子之一。他身穿袈裟,双手结禅定印,静坐在岩石形态的底座上。底座与罗汉像是可以分离的。其结禅定印的一双手塑造的尤其出色,就艺术成就而言,比之达·芬奇笔下蒙娜丽莎的那双倍受推崇的手亦毫不逊色,堪称绘塑双璧。辽代匠师不唯对人体着意刻画、精益求精,于造像的细节处理也殚竭智巧。中国工匠在造像着装方面本有许多出色的创造,如北魏后期发展起来的装饰化程度很高的悬裳座,唐代佛像随莲座起伏有致的袈裟下摆。到八佛洼这些罗汉,已经突破了源自印度的马土腊贴体湿衣和犍陀罗程式化衣褶的旧传统,衣料的质感、肌体的结构都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表达,甚至袈裟上的纹路随衣褶的起伏也作了相应的变化。八佛洼的辽塑,不仅是中国古代写实艺术的无上瑰宝,更是高僧大德们气韵生动、神容毕真的传神写照。
这组罗汉像的特别之处在于其脸部, 手部以及皮肤的处理中所反映出的极为罕见的写实主义。他们仿佛如真人一般,表情平静祥和,巍巍然深具禅意。
瓷器专家和科学家通过测试,认为这组罗汉像烧制于北京郊外西山的龙泉务窑,制作年代靠近金代末期。为了制作这些罗汉像,陶工首先在980度至1010度的温度下烧制素胎,然后施三彩釉,并以黑色和红色釉装饰眼睛和嘴唇,最后二次入窑低温烧制。
国内资料称易县三彩罗汉像为辽塑,可是大英博物馆的资料却称:瓷器专家和科学家通过测试,其制作年代靠近金代末期。辽国(907年-1125年),是中国历史上由契丹族建立的朝代,共传九帝,享国218年。辽国强盛时期疆域东到日本海,西至阿尔泰山,北到额尔古纳河、外兴安岭一带,南到河北中部的白沟河。金朝(1115年-1234年),是中国历史上由女真族建立的统治中国北方和东北地区的封建王朝,完颜阿骨打(完颜旻)所建。西与西夏、蒙古等接壤,南与南宋对峙。共传十帝,享国119年。
这些罗汉像是1912年在河北省易县的八佛洼发现的。易县隶属河北省保定市,位于河北省中部。
20世纪30年代由绍兴人寿鹏飞总纂成书的《易县志稿》载:“八佛洼在峨眉寺沟底之东北支,亦称百佛洞、百佛山……峨磨山在州西北五十里,有崖南俯,俗名白脸山……山半有洞名百佛洼”;《志稿》又载:“寺中旧有佛像七十二,皆瓷制”,“峨眉寺百佛洼慈(瓷)佛在县西北五十五里峨眉寺后。百佛洼亦称百佛洞或称百佛山、八佛洼,山腰凿石虎,内有大慈(瓷)佛八尊,小慈(瓷)佛七十二尊,又依山建阁,内有三彩慈(瓷)观音一尊,后为邦人盗去售诸国外,今在英伦者有三,彼邦人以为唐三彩慈(瓷)云”。
我第一眼见到易县三彩罗汉陶像,就觉得极其逼真。对此陶像如何不远万里来到伦敦大英博物馆也极为好奇。
1912年北京两名古董商向德国汉学家弗里德里希·贝尔契斯基(Friedrich Perzynski)兜售了一尊出自易县的等身三彩罗汉坐像,惊叹于造像高超写实魅力的贝尔契斯基对其称赏有加、赞叹不已。从日本人寺泽鹿之助(Terasawa Sh-ikanosuke)那里获悉此尊造像出自北京西南130公里的河北易县八佛洼之后,贝尔契斯基就马不停蹄赶往现场实地考察,借“养病”为名住进距八佛洼仅20余华里的清西陵永福寺,随即与同行的“高参”及摄影师雇用当地的向导乘骡子前往目的地。
贝尔契斯基1912年11月间的八佛洼之行,亲眼目睹或确知下落的罗汉造像共6尊,当地原住民提供的讯息中所涉及的罗汉像则多达9至10尊!不久八佛洼的罗汉就被盗卖一空,令人万分遗憾的是村民夜晚将造像盗运下山过程中,至少有三尊无比宝贵的罗汉像被愚昧无知地打破。据贝尔契斯基称其最早获悉藏匿地点的一尊罗汉造像,至少已经碎成六块!又百花山一山民曾告知贝尔契斯基,他本人曾试图搬运一尊罗汉下山,结果造像被摔得粉碎!
实际上贝尔契斯基曾于1912年夏秋两度“考察”八佛洼,两次“考察”间隙贝尔契斯基尚处心积虑,多次派人前往易县打探情报,谋求收购这批罗汉造像瑰宝。据贝尔契斯基所记,当地政府在获悉此事后也曾虚张声势、采取措施,逮捕惩处了一批盗运藏匿罗汉造像的文化窃贼。贝尔契斯基第二次探访八佛洼之前,地方官已经下令“戒严”, 贝尔契斯基此前派去的古董商亦曾被逮捕刑讯,但不久后即获释。贝尔契斯基第二次旅行驻扎的西陵永福寺亦曾被搜查,地方官严令当地居民禁止向贝尔契斯基出售任何文物,但事后地方官员的监守自盗证明上述举措不过是担心利益外流的故作姿态罢了!利欲熏心的政府官员最终难抵诱惑,据贝尔契斯基所记,县衙曾保存有两尊罗汉,地方官虚与委蛇,一方面声称要将罗汉安置供奉于某一庙宇,另一方面则巧妙暗示贝尔契斯基,造像可以善价而沽。其中完整的一尊后来辗转入藏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另一尊罗汉的碎片其后则不知所终。
梁思成先生20世纪初留美期间在其母校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及人类学博物馆见到了易县八佛洼所出的一尊三彩罗汉像,在后来写成的名著《中国雕塑史》中他这样评价:“其貌皆似真容,其衣褶亦甚写实。……或容态雍容,……或蹙眉作恳切状,要之皆各有个性,不徒为空泛虚缈之神像。其妙肖可与罗马造像比。皆由对于平时神情精细观察造成之肖像也。不唯容貌也,即其身体之结构,衣服之披垂,莫不以写实为主;其第三量之观察至精微,故成忠实表现,不亚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最精作品也”。
这组秘藏山中的辽代等身三彩罗汉像,早年被认定为唐代作品,总计16尊。这些佛教陶塑人物容貌逼真,表情生动,衣褶纹饰流畅,塑像手法高超,是中国古代写实主义塑像的杰出作品。20世纪初被盗运出境的过程中至少毁弃了3尊,迄今为止仍存世间者仅11尊: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有2尊、
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藏有1尊、
法国巴黎吉美美术馆藏有1尊、
俄罗斯冬宫美术馆藏有1尊(现在仅存胸像),旧存于柏林东亚艺术博物馆。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有1尊(头部补塑)
美国堪萨斯纳尔逊美术馆藏有1尊
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有1尊(残)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及人类学博物馆藏有1尊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有1尊
日本私人收藏家松方幸次郎旧藏有1尊(明代)
可惜这批代表唐代以来写实主义最高成就的雕塑,堪称后人无法企及的宗教美术作品,全部流散异域,国内早已荡然无存。
梁思成说:“其妙肖可与罗马造像比。……易县三彩罗汉陶像不亚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最精作品也”。陈丹青也说:“两位罗汉咄咄逼人的神态直逼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大雕刻家多纳泰罗”。
多纳泰罗(Donatello ,1386年-1466年),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第一代美术家,也是15世纪最杰出的雕塑家。多纳泰罗在其一生中,创作了大量生气盎然、庄重从容的雕塑作品。
这是多纳泰罗的代表作品《大卫》(约1430—1432),是第一件复兴了古代裸体雕像传统的作品。